半个时辰后,谷子才被两个护院从地牢里抬了出来。
候了这么久,不是因为两个太久没见到的铁瓷互道衷肠,实在是那生铁的锁链太过厚重,以至于尽管在小猴儿的吩咐下,砸链子的护卫已经一万个小心了,可终于砸断之前,谷子那瘦削的柴火似的手腕却还是免不了破皮溢血。
小猴儿掀开袍衬,猛撕扯一块衬布,伸手要去给谷子包扎时,却只见谷子一楞——
“好好的衣裳,扯了做甚?”
她眼神无力瞠圆,内里却是好奇不减。
小猴儿滚着喉咙,拿着布条的手僵在半空,看着眼么前那被两个护卫抬着,努力用手勾着护卫脖子的谷子,她心尖儿又是一阵猛酸。
她知道她不是装的。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受伤。
瞥了一眼那肉皮几乎外翻的细瘦手腕,想着记忆里那个破上一点儿小皮,都要吱哇乱嚎上一阵儿的娇惯丫头,小猴儿猛劲儿咽下一股子酸。
“小爷儿,四断呢?”
沿着地道才见了天日,谷子连口新鲜气儿都没有好好喘匀,马上便问了四断的行踪。
小猴儿揉揉她的脑袋,丁点儿不用力的戳戳,“你个操心没够的把家虎,也不瞧瞧自个儿都造成什么德性了,还有功夫操心那小子。”
听这话,谷子眼窝儿一湿,只觉窝心。
小爷儿果然是这世上最懂她的人。
她谷子不要志气,却最不舍傲气,从刚刚到现在,小爷儿没掉过一个眼泪渣儿,没可怜过她一星半点儿。
对,就是这样玩玩笑笑,一如往日般的嬉闹,才会让她心里头舒坦。
咽下满肚子感动,谷子扁扁嘴儿,回损道:“哼,我不操心,谁来操心,那是你的草儿,可是我的宝儿。”
“呦喂,太好了诶,这么大一小子,我还怕累赘呢,你丫喜欢,送你了。”小猴儿扯犊子没边儿,扯蛋她最在行,许是眼么前谷子的状态远比她想象中恢复的要好,以至于她高兴的说话没了边儿,原本是一心扯蛋开玩笑的哄她乐呵,却不想——
“咱……咱家问谷子姑娘安好。”于得水的声音跟他的表情一样颤颤巍巍,小猴儿后知后觉的顺着声音一回头。
只见天养站在她身后的十步之遥,此时这孩子的脸色像极了他的那身满是口子的粗布麻衣裳。
灰呛呛的,裂帛一样。
“……”一万匹马狂奔像小猴儿的嗓子眼儿,平素缺德缺药唯独不缺话的小猴儿竟在一瞬间哑巴了。
她甚至张开了嘴,却只有这夜间的凉风进了肚儿。
“小人谢……谢姑姑相救。”小天养顿了顿,最终择了这个称呼。
嗯,没错的,她是石家大小姐,人人都称她姑姑。
小天养利落的打了个千儿,小脑袋的压的低低的,谁也看不见他那没出息的砸在土灰儿里的眼泪渣儿。
于得水心疼的不得了,甚至还跟天借了胆子,埋怨的瞄了小猴儿一眼,他赶忙上前去扶,一口一个少主子。
瞧小天养完全不惊慌的模样儿。
怕是对自个儿的身世,十之猜到了八。
谷子当然明白刚刚那段儿纯属误会,若不是她虚弱不已,一早跳下来去叨叨一切前因后果,然她毕竟被关押地牢长达半年之久,不得不说脑子里的一切都要慢上许多拍,甚至在她盯了那个原地立正站好,呆若木鸡的小猴儿半天,才反应过来,使劲儿挣脱了那背着她的护卫的钳制,跳了下来。
无奈腿实在太软,这一下地,立马儿瘫成一堆儿烂肉。
小猴儿这会儿反应到快,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谷子的脑袋,她才没有砸在地上。
用力一捞,才把她身子固定好。
这时才见一双小手儿也揽在另一头,绕过谷子纤细的脖颈,冰凉的指尖和小猴儿的毫无缝隙的相连。
小猴儿抬眼看他。
小天养倏的抽挪了指尖,他不再看她,而是低头拨开了谷子嘴边凌乱沾唇的头发,他就那样低头看着谷子,满眼的心疼与喜悦,“先生,您受苦了。”
泪水二话不说氤氲了谷子的眼。
她生生憋了一整个晚上的眼泪,就这样被这小子一句话轻而易举的勾了出来。
臭小子!
谷子想要说话,却哽咽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想说,臭小子,不能这么误会你娘——
可玩笑的是,字儿都没蹦出一个,她到急的先咳嗽上了,这一咳嗽,就没了尽头,像是连肺子都掉出来了一样,咳的满面通红,咳的满眼是泪。
谷子有些激动的一直抓小猴儿的手。
多年铁瓷,俩人好的一人似的,她又怎么不明白谷子想要干什么?
她扫了一眼天养,看那孩子一直懂事的给谷子拍着背,一时间,她虽心酸,却也不是很急。
小猴儿拍拍谷子的手,朝她点点头,那意思是——来日方长,别急。
……
这一个来日方长,就是两日过去。
彼时谷子和天养早已被小猴儿带去了军营,谷子自是没说,小猴儿亲命李坎随营照顾,施针用药样样不差,而那已经摞成小山的补品更是吃半辈子也吃不完。
别问这些补品打哪儿而来。
可不?
她谷子可是石家地地道道的入了族谱的小姐,她石家大小姐日日亲自伺候的人,这样讨好的机会,寻都寻不过来,哪路关系不是各个挤破了脑袋来讨好?
手笔小的涂沉,一两只活鸡,手笔大的,诸如祁晋,压箱底儿的千年山参都奉了出来。
小猴儿当然明白,祁晋那比一户房子还要贵上不知几多的山参是来偿什么罪的,可小猴儿愣是接连几天都没召唤过他,他来拜访,也是不咸不淡完全不搭理。
当然,小猴儿可没空跟他生气,只不过耍了她这么一大圈儿,怎么着也得让他丫的慌上几天。
另外一层原因——
她并不想让人觉得她近日与祁晋走得有多近。
毕竟凭空冒出个受伤的石家小姐,已经足够让许多人背后腹诽了,她并不想让任何人怀疑,继而查出,林聪儿从她的军营来了又走。
她做不做菩萨是她自个儿的事儿。
可林聪儿到底是朝廷钦犯,若是当真有人在这事上做文章,届时就算皇上太后一心护她,也是麻烦。
至于延珏……
自那日从军营分开起,便没有再见过面,他没有回宅子,也没有任何消息。
小猴儿没有打听也没有寻,她甚至完全没有去想,他去了哪里,要做什么。
他不想她知道的,她一定不问。
这是这许多年来的共识。
她只知道一点,他心里一定比谁都急着回来。
毕竟这里如今除了有她这个儿媳妇儿,还有他自出生以来就没管过一天的儿子。
……
绥远军城很大,牢房也相较那冯府小院儿的地牢不知好上多少倍。
可再好,也终究是牢房。
傍晚,太阳下山时,刚刚轮了岗的小兵还在牢房门口,砸着塞进牙缝儿里的肉渣儿,边品着边跟旁边儿的弟兄感慨,“也不知道这两日这大小姐是得了什么彩头了,咱们这还顿顿沾上肉星儿,啧啧——你是不知道啊,我要不是怕吃得太多,跟这儿戳着怕往出掉,我高低还要再吃上它几碗。”
“要我说,咱们这八成是托了那石家病小姐的福气,说起这病小姐,我本来还好奇这大老远的归绥,哪儿就一股脑钻出来个小姐,不过现在可不这么想了,要是钻出来一个小姐,咱们能吃三天肉,那我巴不得天天有这美事儿!”
“可不——”
“诶诶,来人了。”话才说一半儿,守门的小哥俩就闭了嘴,俩人儿一同看着那个拎着食盒朝这儿走来的小哥儿。
那小哥儿一身儿跟他们一样的兵服,不一样的是,穿在他的身上像是上好的质地的锦袍,溜光水滑,公子哥儿似的。
果然,衣裳完成全靠脸。
尽管这天养小哥儿在这牢房里不过来回两日,可整个守牢房的人,没有一个不记得他的。
没办法,谁让这小哥儿长得这般标致,那一样的眼耳口鼻,组在人家那张脸上,那简直画儿一样。
俊着,英气!
他们其实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哥儿的真实身份,他们大多数只知道,这个小哥儿曾是僧王帐下的一个小将,当然,也有人说他其实是僧王的义子,还有人说,他根本就是僧王的外室所生。
传言很多,但大家都选择装傻。
可无一例外的,都跟他相当客气。
当然,首先小天养本来也是个人精儿,跟谁都没有架子,客气至极。
“呦,天养小哥儿过来了?今儿怎么过来这么早?”小卒甲上前熟络的打着招呼,到了跟前儿,再自然不过的接过小天养塞过来的二两碎银,美滋滋儿的揣进了怀里,回头扬扬脑袋,小卒乙立马儿摘下钥匙,打开了牢门。
天养拎着食盒下去之前,那小卒乙还随手从墙上抓了件儿斗篷递给了他,“里面有点阴凉,小哥儿还是披上点儿吧。”
小天养本想拒绝,后顿了一顿,接过那斗篷问,“这是小哥儿你的?”
“嗯,也没怎么洗过,你别嫌脏就是了。”
“怎么会呢。”小天养笑的一脸无害,接着从怀里又摸出了二两银子,二话不说塞到那小哥儿手上,“小哥儿,拿这钱去买件儿新的,这件儿就当送小弟我了。”
“诶,这怎么——”小哥儿一脸不好意思,可他哪里又拒绝的了这到手的便宜。
这些银子岂止能买件儿新的,剩下的钱喝二两酒也是绰绰有余啊。
天养爽快,小哥儿也没矫情,收了银子,开了牢门,丁点儿不放心也没有,连跟都每跟着,就由着小天养自个儿下了牢房。
临了临了扫了一眼那三层高高的食盒,撇了撇嘴。
心道:那小丫头打从来了就斗米不进,真真儿浪费了这些个好东西。
------题外话------
啊啊啊啊啊,还是求标题~
哈哈,昨天居然辣么多,年子都受宠若惊了,俺向来以天下和平为己任,秉承公正民主透明滴原则,年子打算采用国际上最最最最最尖端的方法选一个——
待会儿我就写下一二三四五个小纸条,抓阄!
哈哈哈,我咋这么有才呢~
大家继续,哈哈,虽然没有奖金,中了也是幸运哈!
手动艾特大家,嘴动亲屏+10086
感受到年子的爱了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