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稿》记载,保酆二十三年八月,经三年鏖战,准格尔已经初步平定,是以保酆帝诏书曰:朕当竭力,遵皇考所行,习武木兰,毋忘家法,再者,吾天朝之威,当慑诸外藩蒙古,遂,率宗室皇亲满汉大臣壑八旗禁旅离京北巡秋狝,皇贵妃纽祜禄,婉莹,领侍卫内大臣阿灵敖,勃多勒格台亲王僧格岱钦随驾,敏亲王延玮,宝亲王延璋,睿亲王延珏,慎郡王延琛在侧,礼郡王延瑛留京,督今科秋闱,果新暂理京师政务。
《野史》有云,保酆二十三年八月,保酆帝率众皇子前往木兰秋狝,名为肄武及处理蒙古事务,实为遵循天道,人道,借机考核心中储位人选。
保酆二十三年,八月初三。
大军一行两万余人,自初一祭祖后出西直门,一路北上,先后两夜扎营蔺沟,怀柔两处行宫,到今日已是第三日。
神奇的是,小栗子还是小栗子,又或者说,也许那几个睡一个通炕的太监早早便发现了,只是谁也不敢惹那个麻烦去戳穿什么。
可不?
哪个活腻歪的敢去上报,诶,昨儿我们炕上那个,好像是福晋?
所以装傻也好,真傻也罢,小猴儿真就跟这些个太监相安无事的挤了两晚,当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行宫逼仄的房间里,那十多个太监粘糖葫芦似的挤在一起,留下一大半以上的炕都给了她。
起先小猴儿还低头哈腰的跟他们装装样子,到后来,当瞧着一个个不敢正眼瞧她的那帮奴才们,她索性也懒得矫情了,反是大言不惭的睡着那一大半的炕。
当然,她能披着羊皮狼活三天未被察觉,更大的一部分原因是——
延珏从未传过一次恭桶。
您要问了,呦喂,这人有三急,咱七爷儿这是怎么个情况儿?莫非——
嗨,我说您也别乱猜了,原因并不浪漫。
保酆帝这三日棋瘾大发,自出了城谴总管太监戴荣唤延珏上了御撵,这三日,便始终未放老七回去,白日,御撵上厮杀,夜间,行宫里秉烛接着来,据那些行宫伺候的奴才们嘴里漏出来的话儿都说:这七爷儿真是个横的,跟万岁爷下棋,也不知收敛锋芒让着几分,恁说咱万岁爷天子之威,这连日来,一盘棋都没赢过,迟早是要恼的!
那些熟悉保酆帝性子的奴才心下嗤着:恼个屁,你耳朵聋了,听不见那御撵里频频传来的笑声?
这无心人看热闹,有心人看门道,保酆帝这一举,可是忙坏了那些个随行的臣子们,这有党朋的纷纷连夜偷偷于行宫内会晤,分析万岁爷此举的意味,是不是影射着什么,这无朋党的嘴皮子也都没闲着,行军休憩时,也都说着这件事。
原本在出行那日祭祖之时,因保酆帝命延玮延璋,一左一右的随其身后,众人才将这赌注压到那二人身上,可如今保酆帝如此,委实改变了时局风向。
恁说这爹疼儿子,正常,可这皇帝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儿去宠一个皇子,那便是不正常。
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因连日来延珏的陪驾,整个睿亲王府随行的奴才们都跟着抖了起来。诸如,在行军的队伍纪律格外严明下,睿亲王府的一个小太监频频离队跑去解手,宫里管事的也并没有多加苛责。
妈的,懒驴上磨屎尿多!
当小猴儿第不知道多少次给尿憋的离了队,她捂着肚子翻白眼儿朝天骂了一句,当然,这话儿是骂她自个儿。
也不知道是这走路走的多了,还是让哪股子邪风儿给冲着了,明明是一天喝不了几口水,可这尿意不知怎么,就没完没了的一泡接着一泡,最膈应人的是,这尿一次没多少玩意儿,可不尿吧,还当啷在那儿憋的慌。
便是官道,出了怀柔也大多是山林子开的路,一条宽敞的御道两侧,便是不知名的杂草,这北方的草它不出息,前前后后攒起来,也鲜少有到腰的,再者又值深秋,草叶凋敝,小猴儿拎着袍子连蹿带跳的跑了老远,才找见一能挡着‘大军’视线的大土坷垃,绕到它后边儿,踩平了一圈儿杂草,小猴儿赶紧掀袍子脱裤子的就地解手。
当然,一如往昔,滴滴答答些许,在小猴儿第不知道不多少次又骂了自个儿的吹膨之后,连跑带蹿的回了御道。
缘分这个东西吧,小猴儿不信,可你说邪乎这个东西吧,小猴儿不信也都信了。
恁说这行军队伍2万与人,划过半道山如麻姑撒米,可偏生就是那么凑巧,才从草堆儿里钻出来,那正对面儿不远处高马铁蹄上华服锦袍的人,不是僧格岱钦又是谁?
日头下,眼见僧格岱钦那道疤覆盖的眼睛弯成了一条难以抑制的弧度,小猴儿的耳朵边儿上煞时钻出了那日井中的对白。
七爷儿带你去秋狝?
他敢不带我去!
豪言壮语犹在耳,昔日英雄如今却成了气短狗熊,小猴儿瞄瞄没人注意,飞快的仰脖儿呲牙朝他瞪眼儿,俩手指头做叉子状,那意思是说:再他妈笑,我戳瞎你!
僧格岱钦一个没绷住,笑出了声儿,惹得身侧并马前行的正与他攀谈的延琛一楞。
“何事如此快意?”延琛问,很显然,他并没有注意到那路边儿不起眼的小太监,或者说,僧格岱钦的马有意超他几步,全然挡住了他看向那侧的视线。
僧格岱钦笑笑,轻描淡写的说,“没什么,瞧见个野猴儿罢了。”
你他妈才是猴儿,你们全家都是猴儿!
发现延琛的小猴儿低头啐了两声,只留了个急促促背影给僧格岱钦,不敢过多停留的视线,让她没有机会察觉,与僧格岱钦那一身墨玉袍全然不搭调的蓝色缎子腰间饰物。
……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只是小猴儿没想到,这一来便是补齐了所有迟来的。
当晚,一行人驻跸密云遥亭行宫,在晚膳后不久,因皇贵妃婉莹身子不识,保酆帝一心惦记,当晚并未执意留宿延珏。
而在延珏去二哥那儿说了一会儿话,酉时回了自个儿的院子后,不过半个时辰,便开始频繁唤起了恭桶,只一个时辰内,小猴儿已经不记得自己来来回回拎了多少回恭桶了。
便是九成九知道她是谁的小柴子跟她抢着提,可小猴儿还是每次传唤都亲力亲为,在那个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坐着的身影的屏风前头,翘着脚探着头。
小猴儿不否认,她是有些担心的。
只是,这样的惴惴不安只持续了一个时辰,在小猴儿抬着那越来越重的恭桶去茅房倒的时候,那浇在难闻的屎堆上的大半桶清水,彻底让她翻儿了。
我操你大爷,延珏!
合着压根儿就他妈是累损种的耍她!
“福……福晋,您——”
一旁的小柴子被小猴儿接下来的举动吓的,装都装不住的唤出了她本来的身份,小猴儿拿着手里沾满秽物的臭的离谱的瓢,笑的一脸嘲讽。
可不,一个屋子的太监都他妈知道她是谁,那主儿还能收不着风儿?
想来不过是前几日在皇上跟前儿抽不开身,没抽得出空儿耍她罢了,想想小猴儿便心生忿忿,嘴上啐着,心里骂着,最为莫名其妙的是,这样的认知居然让她有一丝诡异的兴奋。
当然,她绝对不承认是某些犯贱的原因,她自然而然的把这兴奋归到了她正在做的事情上。
“福晋,您可别——”吓的目瞪口呆的小柴子才劝了半句,便被小猴儿恶狠狠的喝住,“不想脑袋插屎坑里,就他妈给我滚远点儿!”
一听这,小柴子赶忙慌张的捂起了嘴,但凡睿亲王府的奴才,哪个都知道这话若是出自福晋口中,绝非玩笑,无奈,他只得瞪大了眼球子,眼睁睁的瞧着这福晋一不怕臭,二不嫌恶心的拿着水瓢一舀子一舀子的往素来喜洁的七爷儿的‘恭桶’舀着屎。
少时,当再度吊着嗓子才要传唤恭桶的于得水才出了院子,还没等亮嗓,便瞧着那抬着恭桶的俩‘小太监’进了院子。
这一次,小猴儿压根儿没弯腰也没低头,而是直勾勾的瞪着于得水,在他全然没有心理准备的前提之下,生生给他吓的半天都没说出来一句话,而小猴儿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我介人没别的毛病,就是介记性,特好。”说罢,也没瞧于得水的脸变成什么颜色,直接抬着那恭桶进了房间,在撵走了小柴子的同时,小猴儿关了门,掀了恭桶盖子后,只比那臭味儿晚一步绕到了屏风后头,彼时,不出她预料,那原本‘闹肚子’的延珏好整以暇的躺靠在床塌上,放下手中的书,全然没有丁点儿意外的瞧着她。
他没说话,只是一脸嫌恶的捏着鼻子。
小猴儿几步就走到他跟前儿,直接就去拽他掐鼻子的手,然快要触及他的时候,却毫不意外的被他扼住了手腕。
“延珏,你有劲没劲!”小猴儿憋足了气儿想要恶狠狠的骂他,可话到嘴边,却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几岁了你!无不无聊!”
此等杀伤力在小猴儿的嘴里说出来,与其说是‘悍妇骂人’,到不如说是‘怨妇撒娇’,小猴儿恨不得咬掉自个儿的舌头。
嘛呀?就跟她抱怨他一生气就一个月不理她似的。
不自然的脸一红,小猴儿下意识的避着那扰她许久的狭长眼儿,开始挣脱着他钳制她的手,然她没有想到的是,延珏的忽然一松手,却让她差点摔个趔趄。
“是你无聊,还是我无聊?”延珏依旧捏着鼻子,懒懒的瞥了一眼那屏风外散着恶臭的源头。
“嗨,怎么着,行你耍我,一圈圈溜的我跟孙子似的,不行我弄桶屎来熏熏你?”
“溜你?”延珏嗤笑一声,像是听见一个很无聊的笑话,“真当我天天闲到慌?”
小猴儿有些不快,他的语气就像是她死不要脸自作多情的往脸上贴金似的,小猴儿原想掰着手指头跟他掰扯掰扯,诸如明知她跟着来了,还不戳穿她任她跟着一天天的腿儿着,再诸如明知道她‘负责’恭桶,还一遍遍的传着她,折腾她,再再诸如一大堆损他,讽他的那些话,小猴儿原本有一大堆的话可以说,可莫名奇妙的,只瞧着眼前月余未见的那漫不经心如故的狭长眼儿底,晕着淡淡的两个黑眼圈,她脑子里忽然浮现了那日浴桶里那个让她挥之不去的丧气眼神儿。
“得了,得了,别酸酸唧唧的了,咱俩一人一次,扯平了行吧?”没出息的投降话并不受脑子支配的出了小猴儿的口,可奇怪的是,说了这话儿,竟让小猴儿忽的觉得万般轻松。
延珏却只是轻笑一声,捏着鼻子,似有若无的瞄她一眼,“石猴子,你当我延珏两岁?”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小猴儿听起来不太舒服,她皱起眉头想要说点什么,可延珏压根儿没准备给她机会,在她开口之前,他直接冷冷的道,“你怎么把它拿进来的,怎么把它拿出去,我当没看见它,我也当没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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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状态一般,不是很多,我去睡觉了,养养精神,这算昨儿的,今儿的睡醒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