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这种手艺,杨行舟在接触到无名功法的时候,便已经生出想要学习的念头,后来到了连城诀世界,看到血刀经上绘制的人形练功图谱,这种想要学习绘画的念头则更为强烈。
在阐述一些问题或者说明一些东西时,画面本身比言语和文字更具有直观性,有时候在描绘某种东西时,即便是口才再好,也难以完全形容上来,毕竟语言和文字都有其局限性,说的天花乱坠,也未必能将一件事物说清楚。
而图画则不一样,是什么就画出来,一眼可见,清清楚楚,绝不至于出现谬误,不过要想画的形象,画出精气神来,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有关武学心法的传承画像,更容不得半点谬误。
杨行舟为了学习绘画技巧,找了不少人学习,东西方的绘画都有涉猎,他当时一手缔造了大明王朝,是统治整个大地的王者,能有资格当他绘画老师的人,自然非同小可,任何一个人拿出去都是大师级的人物,因此杨行舟非但书法水准过硬,便是绘画水平也是少有人及。
他当初师从黄药师,在黄药师身边学习琴棋书画诸多技艺,后来又汲取各个流派的书画风格,几十年后,早就将诸多技法融为一炉,无论是西方画还是东方画作,都到了大师级别,并不逊色同时代的画师。
此时在梅庄小试牛刀,自然不同凡响,将这布袋和尚画出之后,心念动间,将一门武学心法也融入其中,这门心法是他临时所创,借鉴了少林派一些内功的基础,在绘制这幅画的时候,灵感迸发,忽然就绘制了出来,为求形象,更是将一只小松鼠画在布袋和尚肚子上,这是将松鼠当成了心法的指示箭头,只要能与这幅画产生感应,观画之人的气息自然能随之而动,运转开来。
他这泼墨绘画,所用时间极短,画作却是极精,江南四友胸中也是有真材实料的人,自然看出杨行舟画功精深,技法惊人,绝非丹青生所能相比,知道这一局又是自家人输了。
四人中只有丹青生感应到这幅画作中蕴藏的武学心法,待到他惊声出口之后,黄钟公等人才发现异状,一个个看向杨行舟的目光中,都透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四人中黄钟公功力最深厚,眼力也最高明,看到杨行舟这幅画作之后,摇了摇头,对丹青生道:“四弟,认输吧,在画功上面,你比杨少侠可是要差远了。”
丹青生道:“是,杨兄弟画功惊人,泼墨大写意,当真犹如行云流水,一幅画作几乎是一气呵成,衣服的褶皱一笔而成,这种气势太过惊人,我是说什么也比不了的。”
他对杨行舟弯腰行礼,道:“我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杨兄弟书画双绝,可是比我们要强多啦。你刚才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坐井观天,夜郎自大,非但武功不行,便是书画一道也差劲的很。”
杨行舟哈哈大笑:“四庄主也不比如此妄自菲薄,你的书画功底还是有的,只不过距离一流画师还差了几分。便如同下棋一样,力斗搏杀,那是第九流的棋品,一二品的高棋却是入神坐照,胸中自有乾坤,面上却是不显。”
他说到这里,看向旁边的黑白子,道:“二庄主,你说是不是?”
黑白子点了点头,道:“说的不错!”
他顿了顿,道:“请到我棋室手谈一局。”
他是弈棋之人,心中自有计较,未虑胜先虑败,见杨行舟在书画方面造诣深厚,怕是在琴棋之道上的造诣也未必就差,若是与他对弈,实无胜出把握,为求不至于输的太难看,因此提出只对弈一局。不说什么三局两胜,五局三胜的比法了,万一三局三负,那将更是丢人现眼。
杨行舟见他相请,当即笑道:“好,就与二庄主对上几局。”
黑白子道:“一局便可,咱们随便下下。”
当下黑白子带头,众人在后,向他的棋室走去。
进入屋内,只见好大一间房中,除了一张石几、两只软椅之外,空荡荡的一无所有,石几上刻着纵横十九道棋路,对放着一盒黑子、一盒白子。
这棋室中除了几椅棋子之外不设一物,当是免得对局者分心。
黑白子走到棋盘一边坐下,道:“谁来猜子?”
围棋之道,有为求先手,有的棋手会手抓一把棋子,让对方猜测单双,猜对了便下先手,所以黑白子才有此问。
杨行舟晒然一笑:“何必如此麻烦,你下先手便是。”
黑白子也不客气,知道杨行舟有此言语,那是抱有赢定自己的把握,才会说出如此的话来,下棋犹如战争,讲究寸土不让,谁先手,谁后手,影响极大。
杨行舟既然让黑白子先走,黑白子自然不会谦让,当下手拿黑子,放在了边角处。
杨行舟笑了笑,随手应了一子,黑白子想了片刻后,方才小心翼翼的放了一子,眼睛看了看杨行舟,想从杨行舟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却发现杨行舟笑嘻嘻的,一脸轻松之意。
黑白子登时忧虑上头,大感不妙。
他自幼便喜下棋,对围棋尤其沉迷,只是下棋时太过投入,关心则乱,放不下得失之心,每与高手对弈,心中便波涛汹涌,难以自持。
今日与杨行舟对局,才下了几子,额头便冒出汗来,随着棋子越下越多,黑白子额头上的汗也越来越密集,脸色也越来越青,只觉得棋盘上的杀气越来越重,他手捻一枚棋子,举在半空之中,举了半天,心中百般计较,却还是难以决断放在哪里。
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身子软软倒地。
杨行舟手掌挥动,将黑白子吐出的鲜血定在空中形成了一个血球,随后劲气发出,将这血球送出门外,打在了一株老树的树根处,摇头道:“下一盘棋而已,二庄主竟然下的呕血,这也是天下少见了。据说以前有个围棋国手刘仲甫,曾在骊山与和骊山仙姥对弈。一败涂地,呕血数升,二庄主这是不想让前人专美于前么?”
黑白子闻言,身子一抖,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嘶声道:“好棋,好棋,杨少侠好大的杀气!”
杨行舟站起身来,笑道:“下棋是寸土必争,若无杀气,怎么能赢?无有杀气,如何一决胜负?”
他说到这里,向屋外走去,边走边道:“江南四友之中,据说只有老大还有点真本事,黄钟公,你是精通音律的,我刚才给你的这本笑傲江湖曲谱,你好像还没机会观看。我也没有仔细研究,咱们便以此谱切磋一下如何?大家都来弹奏此曲,谁弹的好,自然便是谁胜。”
黄钟公将刚才的曲谱拿出,问道:“胜又如何,败又如何?既然是切磋交流,却为何又有胜负之分?”
杨行舟笑道:“若是没有胜负,切磋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黄钟公沉吟道:“杨少侠信心满满,足见琴艺高深,依我看,这一局咱们还是不要比了,就算是你赢了。”
杨行舟笑道:“你这般没有比较便即自动认输,那就更没有什么意思了。实不相瞒,这笑傲江湖之曲,乃是琴箫合奏的乐谱,这曲子固然绝妙,但是一人独奏,总少了点味道,可是走遍天下,想要找既精通音律,内功亦复高深之人,却不好找。想来想去,才想起孤山梅庄这么一个地方。”
他对黄钟公道:“兄弟我来此只为找一个知音而已,与你们比试,也只是比试琴棋书画,若真的比试拳脚的话,嘿嘿,你们能接的住我一拳一脚,都算你们了不起!”
黄钟公哼了一声,道:“是吗?老夫倒要领教一下杨少侠的高招。大家都是江湖子弟,论武之后,再论音律不迟。”
眼看杨行舟独自一人来到梅庄,将自己的三个兄弟都压了一头,黑白子更是呕血不止,黄钟公心中有气,心道:“你便是从娘胎里开始练功,练到这个年纪,又能有多高深的功力?刚才吐气开声,确然实力不弱。不过真气外放,虽然了不起,却也未必就比我高明多少!”
当下返回后院,取出一个瑶琴来,抱在怀中,对杨行舟道:“比武论剑,毕竟有伤风雅,我这有琴曲一首,还请杨少侠指教。”
杨行舟见他怀抱瑶琴,笑道:“指教不敢当,不过应和一下还是能做到的。”
手掌一翻,一根玉箫出现在掌心,道;“来来来,咱们两个合奏一曲。”
黄钟公深深看了杨行舟一眼,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右手在琴弦上拨了几下,琴音响处,院内树上的几只鸟雀忽然惊叫飞起,便是秃笔翁和丹青生都脸上变色,齐齐后退。
黄钟公在琴上连弹数声,乐音转急。秃笔翁和丹青生不敢在前院多待,慌慌张张一起后退,将附近的黑白子抬起,大步向后院奔去。
他们三人知道黄钟公在琴上拨弦发声,乃是在琴音之中灌注上乘内力,用以扰乱敌人心神,对方内力和琴音一生共鸣,便不知不觉的为琴音所制,内功修为不到之辈,浑身气息便会不知不觉随着琴音的弹奏而走动,便是想要停止,也难以办到。
到时候生杀予夺,全凭黄钟公一念之间。
众人深知黄钟公这门功夫非同小可,生怕自己内力受损,因此全都后退,众人走出老远,仍隐隐听到琴声时缓时急,忽尔悄然无声,忽尔铮然大响,过了一会,琴声越弹越急。
三人只听得心神不定,呼吸不舒,急忙再次向后奔跑,等跑到后院之后,隔着几排房屋,声音已几不可闻,但偶而琴音高亢,透了几声出来,仍令众人心跳加速。
丹青生低声道:“大哥的内功又有精进了,这杨行舟即便武功虽然高明,若是硬捱大哥的琴音,怕是也难以抵挡。”
言犹未毕,忽然一缕箫音从前院响起,黄钟公的琴声高亢,这箫音却是呜呜咽咽,如同一溪清水,便是琴声中的杀伐之音,似乎也被箫音给洗了去,听起来说不出的好听。
秃笔翁等人一开始还担心听到琴声,生恐受伤,此时却又功聚双耳,生恐听不清这缕缕箫音,双目茫然,脚步慢慢挪动,竟然一步步向前院走去,脑海里只有箫音,对于琴声却是充耳不闻了。
便是刚刚吐血的黑白子,此时也侧耳倾听,步履蹒跚的向前院走去,就好像前院有极亲近之人呼喊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