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先生,方才来人回禀,皇上的人火速赶来,已与楚君澜汇合,淮京城外大火已被扑灭,看来葛宜川是彻底坏了事了。”
曲子阳闻言,却并未惊慌,笑了笑道:“二公子又何必如此焦急?依老朽看,此事倒未必是一件坏事,至少,‘闲散王爷’的名声经过此事算是为王爷坐实了,如此一来不必夺人眼目,就连二公子行事也能更自由一些,岂不是好?”
淮安王次子萧运畅闻言一愣,紧绷的肌肉随即放松下来,展颜道:“倒也是这么一回事,多谢先生提点,是我一时着急,忘了这一回事。”
曲子阳笑着摇头:“二公子也是关心则乱。不过,那‘小医仙’着实名不虚传,葛宜川堂堂一个阁臣,竟然会败在一个女子手中,也着实出乎老朽预料。”
“我又何尝不是呢?”萧运畅微眯双眼,“楚君澜倒是个有趣的女子,平白的便宜了那个傻子,真个是可惜了。”
曲子阳摇摇头,并未对萧运畅的话多做评价,只问:“如此一来,二公子也该准备上京了吧?”
萧运畅正色道:“是,已做足准备,等此间事告一段落,便要启程。”
“如此,老朽有一言,还请二公子附耳过来。”
二人凑近,曲子阳在萧运畅耳边低语几句,萧运畅连连点头,面上现出了笑容,最后微笑道:“先生说的不错,先生放心,我心里有数。”
曲子阳捋顺着须髯微笑颔:“二公子近些年心越发的沉稳了,如此甚好。”
萧运畅微笑道:“如不是有曲先生在旁时常教导,又哪里能有我今日?”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见时辰不早,萧运畅便道:“今夜劳动先生,时辰不早,先生……”
话没说完,忽听外院一阵嘈杂。
萧运畅猛然站起身,惊问道:“发生何事?”
院门口守着的小厮忙去前头打探,不多时飞奔着回来:“二公子,您快去前头看看吧,王爷和世子都去了,好像是,好像是皇上派来的人!”
萧运畅心里咯噔一跳,转而问曲子阳:“先生……”
“公子莫焦急,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萧运畅点头,与曲子阳一同赶往前院。
刚到院中,便见一片灯火通明,淮安王萧日放正在院中与一个年轻人说话。
那年轻人生的俊眉修目、琼鼻薄唇、气质矜贵,竟是前所未见的一个美男子,萧运畅竟不知皇上身边何时有了这么一号人物。
“王爷安好,小侄萧煦,奉皇伯父旨意而来,深夜叨扰,还望王爷恕罪。”
“哪里,想不到多年不见,煦儿如今已出落的一表人才!”淮安王清瘦身材,慈眉善目,一团和气的微笑着。
萧运畅大吃一惊。
萧煦?萧煦不是恭定王府那个傻子吗!
皇家他们这一辈取名,除去主支皇子们经钦天监测算用了“双人旁”,其余都依族谱取“运”字辈,萧煦傻的无药可救,甚至族谱都没能上,名字更是随便乱取了一个。
怎么一个傻子,如今就变成如此俊美无俦的浊世佳公子了?他竟然还理所当然似的对皇上称呼“皇伯父”!要论辈分算,他也可以称呼皇上“伯父”呢,他却不敢!
这说明什么?
一个傻子,已是深得圣眷!
萧煦察觉到萧运畅锐利的目光,淡漠的回视过去。
萧运畅竟觉得自己的气势被完全压制,眨了下眼才定住精神,没让自己躲开他的注视。
“王爷,这是皇伯父手谕。”萧煦说着,将景鸿帝的手谕双手奉上。
淮安王忙携领家眷跪地,双手接过手谕,展开来对着明亮的灯光,认真看罢,当即点头道:“臣遵旨,臣立即调派淮京周边守军,连夜丈量屯田!”
“辛苦王爷。”萧煦双手搀扶淮安王。
淮安王起身正色道:“这是身为臣子的本分,不过侄儿啊,做堂叔的的还想劳你透露一二,皇上为何会忽然派你来到淮京,且连夜来宣旨?”
萧煦不动声色的打量淮安王表情。
可淮安王面色疑惑,似是真不知情。
“王爷有所不知,葛宜川预贪墨军田,不择手段促成裁军之事,然而军田多年来造册只上三成,有七成都被中饱私囊,皇伯父竟一直被蒙在鼓里。
“日前此时爆发,皇伯父震怒不已,御驾亲临此地,不成想葛宜川竟还想命人烧田毁掉证据,幸而皇伯父英明,事先作了部署才没让他得逞,如今皇伯父已下旨暂缓裁军一事,丈量此处军田便势在必行。”
“圣驾已到了淮京?”淮安王惊愕万分,“我竟毫不知情!”
萧煦笑了笑:“皇伯父如今在城中暂做休息,皇伯父口谕,请王爷速速丈量军田,其余事可稍后再说。”
“是,我心中有数。”淮安王认真的答应下来,转而邀请萧煦一行在淮安王府休息。
萧煦婉拒:“还有差事在身,不便久留。”客气了一番便告辞了。
待到萧煦离开,淮安王一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淮安王与世子都已惊出了满背脊的冷汗。
萧运畅与身边的曲子阳对视了一眼,心下都有些惊慌,看来,当今皇帝可是不容小觑,想不到竟能用如此雷霆手段!既已事发,丈量军田之事便不能马虎了。
天色渐亮之际,萧煦带着五百军兵,将葛家庄团团围住。
楚君澜端坐在马上,与萧煦同样的白衣出尘。
“你来他们家抄家,我跟着来,是不是不大好?”
“为何不好?”萧煦转回头看她。
晨曦之下,他们二人的白衣都染上了幽暗的蓝,楚君澜的双眼却格外的明亮,琉璃珠子似的,看的萧煦心生欢喜。
“没什么不好,”萧煦勾唇一笑,“皇伯父也没说不准我带你来。”
“哦!”楚君澜拉长音,忽然凑近萧煦。
萧煦眼看着她靠近,却不似从前那般羞涩闪躲,而是抖了抖缰绳,也凑近了她一些。
“刚才那位大叔,就是皇上?”
萧煦点点头:“是。”
楚君澜回忆了一下刚才自己都说过什么,嘬了嘬牙花子:“好吧,我还叫了一声‘大叔’呢,也算占到便宜了。”
本以为她会惶恐,安慰的话都想好了,她却一点都没惧怕。
萧煦莞尔,转而端凝神色,高声吩咐:“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