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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五章缘定三生(1)(1 / 1)

站在山峰上,苍凉的漠北大地就在眼前,宇文盛希俳徊过当年跪乞的街头,重坐过与母亲分食剩饭的林间,十年前,她丢下了所有的童年回忆而去。十年后,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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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军帅帐,参谋楚烈匆匆进来向太子拓跋语禀报:“殿下!柔然军已溃撤!”

拓跋语正看着拓跋焘的信,放下信,他关切地问楚烈:“我军伤亡如何?”

楚烈解释到:“殿下,战役刚刚结束,弟兄们正在清算。”

“备马吧,本殿下亲自去算算这场胜战打得值不值。”拓跋语边说边把信交与楚烈:“见到尚王的师妹进城,就让人暗中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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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燕关旁,遍野的断矛和残存的战衣,还有地上的支离破碎的战士尸身,战争席卷过的大地千创百孔。斜阳用红色映透了大漠,狼烟中的一切,仿佛都在为家国之梦而燃烧。

宇文盛希早把拓跋焘不要出漠北城的嘱咐抛到九宵云外,换了男装,她一日远奔数十里,来这里找那个魂牵梦绕了十年的坟冢。

“爹爹,盛希回来看您了。”荒野千里,大漠孤坟,看到慈父的坟冢,宇文盛希早已泪凝于睫,她忍着哽咽道:“您一直在惦念着孩儿吧!”边说边从黑驴儿背上取下皮囊,沿坟冢倾下葡萄酒。

宇文盛希刚挂好皮囊,就被按倒在了地上,身后的军官对着他吼到:“小子!你给我安份点儿!”。

“我不是战俘!”宇文盛希看到被铁链锁着的柔然兵,向军官申诉到。

“你不是战俘?那你在这狼烟之地瞎转悠什么?”军官把宇文盛希也给锁了。

行进中,一个柔然士兵因伤倒下,军官看见了,用鞭子抽他,驱他快起来。

柔然士兵本已受伤,又被鞭得皮开肉绽,宇文盛希看不下去军官的嚣张:“军官大人!想必您也有家人兄弟吧!”

军官停下了皮鞭,宇文盛希趁胜追击:“如若你的家人遭受此对待,你又是何种感受?”

军官怒视宇文盛希:“柔然狗!战败者就该如此!”说着就把鞭打到他身上,幸好他身手迅捷,躲过一鞭,军官一个踉跄,惹得众人大笑。

“众生平等这个道理你都不知道吗?”宇文盛希对着红了眼的军官说到。

军官怒吼:“柔然狗!你杀了我那么多魏国子弟,现在还来和我说平等。来人,把他给我驾起来!”

当魏兵把宇文盛希驾起来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军官理着鞭子,眼见着宇文盛希就要皮开肉绽。

“这是在做什么?”远处来了一队人马。

军官回头一看,忙不跌地藏了鞭子。宇文盛希仰头观望来者,个个身披精钢铠甲,骑驾精良战马,没有一个不是气势逼人的,看来是来了群身份不凡的将领。

军官一副奴相的对着上司们说到:“报告各位长官,这里有个牙刁嘴厉的柔然人!”

宇文盛希看了看那些高高在上的将领们,无奈地叹到:“我说的不过是个真道理,却被说成了牙刁嘴厉。”

“让我听听你有什么真道理?”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金革锐甲之中传来,威风凛凛的将领们恭敬地让往两侧。一个身披乌金明光甲,目光炯炯如豹,眉宇跋扈似剑的少年,骑着一匹俊逸如流云泻地般的宝马缓缓走出,扑面而来的英气让宇文盛希怔了一怔,冷冽的眼眸盯在身上,却让宇文盛希觉得浑身火热。

拓跋语一看,是个脸不长毛的小白脸,身着灰黄布衣,干瘦薄弱,巴掌大的脸上却布满倔强。他咄咄地来到宇文盛希面前,宇文盛希环顾了一下四周,顾作平静的说:“将军!想您位高权重,众生平等的道理您肯定比我懂,魏人是人,柔然人也是人,这就是我要说的道理!”

楚烈等人一听宇文盛希的话,都将目光投向这个干瘦的黄毛小子,拓跋语战后寻视,最恨看到的就是虐俘。

拓跋语从马上投下锐利目光:“你柔然今日战败,就和我说起众生平等了!”

远处,被缴收的黑驴儿甩了甩尾巴,“嘟嘟”的呼了两声,宇文盛希马上意示到她与黑驴儿的处境:“这位将军!第一,我是魏国子民,从小在漠北城中长大;第二,得民心者得天下,今日您的仁义,待到我魏国完胜之日,将比屠城之刀更能说服人心!”

楚烈上前对宇文盛希说:“小子,看你也读过几天书,怎么会在这么个时节游荡在这么个危险的地方?”

宇文盛希马上做出一付苦大仇深的样子,对着高大威猛的楚烈说到:“将军一看就是宅心人厚之人!小民不过是来祭拜亡父的!”

众将看着这指鹿为马的小子,不免一阵轰笑,却不想那小子竟还挤出了眼泪:“想我父为国捐躯,而我今日却枉作了战俘。”

拓跋语怎么看得下去这样的闹剧,拔出随身配剑,指着宇文盛希说:“我们这就回漠北,若你所说当真,就当我送你一程,若你是骗我的,我杀了你这娘娘腔!”

拓跋语收回剑,正要转身之际,那小子竟又得寸进尺的说到:“将军!我的马!”

拓跋语仰起那轮廓分明的脸,俯视着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而他竟还摆出一幅怯生生的样子,指了指远处的一匹黑色骏马。

众将们在凶残寂寥的沙场已待了不少时日,今日竟遇到这么活宝,生出了戏虐之心,先是楚烈讽刺地问他:“那是你的马吗?”

然后步六孤也上前对他说:“就你这瘦小身板,你爬得上去吗?”

拓跋语看了看他那粗陋的打扮,又看了看那匹还算不错的马,也十分怀疑地说到:“是你偷来的吧?”

宇文盛希一句不回,只是含住指头打了一个响响的口哨,那匹马儿举起前蹄一声长哨。

拓跋语看着宇文盛希一脸得意的笑,不以为然地说到:“真是匹好马,带它回漠北,把它赏给我的将士!”然后他指了指旁边的大马车说到:“你就坐那里吧!”

大漠落日,风卷狼烟,战争的铁蹄践踏的何止是一方水土?拓跋语看着士兵们收捡着残破的铠甲和遗落的兵器,听着远方传来掩埋尸首的铁锹声,仿佛看到这些陨落的生命中,有的昨夜还在惦念家人,有的昨日还在抱怨战争,有的临行前还在与妻室依依惜别。大漠凛冽的风声催他感慨,无论战争的结果如何,赢的人都不会是这些葬身沙场的白骨,连生命都陨落了还谈何其他?

“我军死伤多少?”拓跋语又一次问起他最关心的问题。

“共八百六十二人,其中轻伤四百一十,重伤三百二六人,死一百二六人。”楚烈认真地报着刚刚来的数字,这些都是拓跋语最想知道的:“发现敌军尸首两千七百具,战俘三十七个,疑似战俘一个。”

听到这,拓跋语看了看有远处的大马车,继续问:“损了多少支矛?多少盾?多少副铠甲?”边说边开始计算打这战的实际战略意义与这些损失之间的对比。

楚烈依次报数。

拓跋语的问题越来越细致:“在战场哪个部分发现我军尸首最多?敌军的呢?”

楚烈报:“均是腹地。”

作为一位战争指挥者,拓跋语不得不让自己想得全面,再全面些:“看来以后冲峰军人数要增加了!要打胜战,更要少死些弟兄,所以每次都要让他们把这些数字报准确了,如有半点儿纰漏,绝不姑息。”

楚烈把报数函交给拓跋语亲自检视:“莫将领命!”

大马车上尽是残矛铁盾,硬得让宇文盛希坐都坐不下去。将领们看着他那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熊样,都觉得很好笑。

遇上了这么倒霉的事,宇文盛希心中非常不高兴,但一看黑驴儿,想到回京之路迢迢千里,马上脸上又挂上了一幅陷媚的表情,伸着脖子呼喊:“将军!将军!”

拓跋语一骑在前,那听得进他的呼喊?宇文盛希见他不答,干脆从堆得高高的残矛堆上爬了下来,一个踉跄就滚下了车,又惹得众将一阵笑。

宇文盛希哪管那么多,小跑着追在拓跋语马旁说:“小民从小的梦想就是做个像您这样的大将军。所以小民很想和将军您做个朋友!”

“无知的家伙!”拓跋语在马上看都不看他一眼:“你知道沙场有多血腥吗?”

“将军!小民决不说半句假话!”说着宇文盛希指了苍茫大漠间一只正被雄鹰追得乱窜的兔子说到:“您看着!我这就将它射来!”

取过士兵的弓箭,找了个位置蹲下,待兔子躲入草丛张望的时候,宇文盛希一箭射过去。

“看到了吧!”抬着串着兔子的箭跑回来,宇文盛希得意洋洋地说。

众将们看着这个班门弄斧的家伙,心中又在暗笑。

楚烈走到宇文盛希面前指着天空中的雄鹰问道:“看见那是什么了吗?”

正在宇文盛希仰脖观鹰之际,拓跋语策马而出,行云流水的张弓搭箭,箭一出苍鹰随即而落。

宇文盛希的目光也随鹰而落,讶异得下巴都忘了收回。看到他那个傻样,众将又是一阵笑。

望着拓跋语回来的伟岸身影,宇文盛希马上迎上去对他说:“将军!您的英勇让小民无比景仰,在小民心目中您就是天地间最大的英雄!”

楚烈忍不住又开他的玩笑:“天地间最大的英雄是当朝太子!”

楚烈话语刚落,傻小子的话顺嘴便出:“当朝太子比起我们将军那可就差远了。”

拓跋语笑了,用难以置信的口吻问那傻蛋:“你见过太子?”

傻蛋坚定地说:“当然见过。”

众将都很想狂笑,但又怕暴露太子身份,于是个个都憋红了脸。

宇文盛希见拓跋语笑容满面,忙对他说:“将军!看在我对您如此景仰的份上,您就把马还给我吧!”

拓跋语看了看追在马侧的宇文盛希说:“我有说那是你的马了吗?你给我坐回去!”

宇文盛希见一计不成,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回到大马车上。

入夜,拓跋语下令选有水饮马的地方安营扎寨,熊熊篝火被升起,将士们围坐开来。

“小子!你今晚就睡那里!”活宝上场,楚烈指了指白天那张大马车说:“我们的军帐都住满了,你就凑合点吧。”

“不是吧?”宇文盛希看着装满兵器的马车,向楚烈求助到:“那怎么睡啊?”

“不这么睡,难道你还想抱着个娘妹儿睡不成?”步六孤眉飞色舞地调侃着这风干肉一般的小子。

大家又是一阵笑。

士兵将酒搬上,拓跋语对宇文盛希说:“你是不是要我还你马?”

宇文盛希一听,马上来了精神:“是啊!是啊!”

“那就看你酒量如何了!”拓跋语满脸不怀好意的笑。

宇文盛希自认酒量不错:“小民酒量一般,但只要能使将军开心,必会奉陪到底。”

众将看来,这傻蛋为了那匹马连命都不想要了。

“好!”拓跋语豪气叫好,示意士兵开了坛葡萄酒,倒了一碗摆到宇文盛希面前,只见那小子“咻溜”就将酒饮尽。

“都说酒逢知已千杯少,能与将军您同饮,小民真是千杯嫌少啊!”显然他没有预见到自己不妙的处境。

拓跋语满脸堆着开心的笑,他发现这小子还有那么点儿意思:“千杯嫌少?你是嫌这酒不够劲吗?”

“不是!不是!”

宇文盛希否认之声还没落,拓跋语就打断了他:“你是不是想要你的马?”

宇文盛希马上又变回满脸认真的说:“是的!是的!”

众将又是一笑。

“抬将上来!”拓跋语一声令下,士兵们抬上一个齐腰高的坛子,拓跋语亲自走到坛边,只见迅速地脱下一边战甲,就着露出的半个身子伸进坛中,掏出了一条蝮蛇。然后对宇文盛希说:“知道这是什么吗?”

“蝮蛇!”宇文盛希听师父说过,蝮蛇生活在极为荒凉之地,凶猛异常,奇毒无比。

“那你敢喝这个吗?”拓跋语挑衅地说。

看着那湿淋淋的蛇尸,宇文盛希心中早已作呕千遍,但为了黑驴儿,他豁出去了:“只要将军高兴就行!”

于是士兵将盛着深褐色液体的碗端到了他面前。“咻溜”他又将酒饮尽。

“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拓跋语煽风点火地让士兵又端了一碗过去。

不知事的小子打了个腥臭的嗝,恶心间已是头昏眼花,他揣着酒,左倒□□地站了起来,然后径直走到了拓跋语面前,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就搂住拓跋语的脖子。

将领们马上剑拔弩张,楚烈的刀都指到了宇文盛希的背上。

“将军!我喝下这碗,你就还我马吧!”醉鬼根本就没想这么多,举起碗就将烈酒饮下,“啪”的一声脸朝下倒在了桌上,拓跋语拨开他的头,竟还流出了鼻血。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醉汉被扔到大马车底下后,拓跋语才命士兵把深褐色的酒用玲珑的犀角杯分与众将。有几位将领看着犀角杯,心中还想着那个用土大碗喝蝮蛇酒的傻蛋,不自觉的隐隐发笑。

众将散后,阔辽无际的草原已是明月东升,大漠上起了蒙蒙雾霭,军营已静悄悄,拓跋语走到大马车旁。

睡在毡子上的家伙左翻右覆,不停的松着颈项前的衣服。拓跋语看他会动了,知道酒气已散了些。

“有种就来三丈酒馆!”拓跋语刚一起身,就听见醉汉的梦呓。惹得他又蹲下去看,醉汉接着又说:“拓跋焘!你就一个胆小鬼!”一翻身,脸戳在毡子上继续睡。

“拓跋焘?”拓跋语一把捉住宇文盛希,将他从马车下拉出:“你再说一遍!”

醉汉像散了架般任拓跋语摇晃,趿拉着的头往后扬去,拓跋语看见他敞开的前襟中挂着一支深红的琥珀珠花,在篝火的映照下散发着奇异的光彩,拓跋语想了想那匹黑色骏马后腚上的葫芦状白毛,这些都和拓跋焘信中所说一样,拓跋语索性打开他胸前衣襟,果真是个女子!

“哈!哈!哈!”拓跋语脑中马上浮现出尚王送东疆知县小妾的事,于是他爽朗大笑,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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