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老街,雨中。
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雨水浸泡,年轻法师终于在一阵痉挛中苏醒过来。
他撑开眼皮,一个模糊的黑影逐渐映入眼中,这让他的脑中瞬间闪过自己被“狼人”吃掉的记忆,顿时便发出恐惧尖叫:“别过来!别吃我!我有病,吃了会中毒!我不爱洗澡,又臭又难吃!”
“张道?”
直到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年轻法师这才猛然惊觉,随即睁大眼睛仔细去看,终于发现前方黑影根本不是什么恐怖狼人。
他盯着那人一动不动地看了很久很久,直到那人几乎以为他的精神出现了问题,他的眼神才逐渐恢复灵动,像是一个正常人。
尽管苏闲只是很“宽容”地吓唬了他一下,但却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心理创伤,眼下看起来恢复正常,却也仅仅是将恐惧掩藏在心底深处,并未消失。
见他似乎恢复正常,那将他救醒的人便急急问道:“张道,你怎么会倒在这里?队长让你追踪的外道呢?你可别告诉我你跟丢了!”
年轻法师张道不禁又沉默半晌,而后突然抬头道:“徐陵,是队长让你来的?”
“不然呢?”名为徐陵的西装男当时便嗤笑道:“你难道以为我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队长早料到以你的性格,第一次出任务肯定会出漏子,所以命我在暗处照看一二。只是万万没想到我才去餐厅吃了碗饺子,你就被人撂倒了!我记得你这一次追踪的外道并无伤人记录。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怎么做到让自己被她弄倒在这的?”
“不是她。”张道心中恼怒,沉声道,“我是被一头狼人弄晕的!”
徐陵却是不信:“狼人?你是在跟我开国际玩笑吧?别说我国境内已经有十多年没有狼人出没,就算真的被你遇到,你认为自己在被狼人袭击之后,还能保持四肢健全的和我说话?”
张道顿时脸一沉:“徐陵,你是几个意思?”
徐陵不禁莞尔:“一个意思。”
张道脸色更沉了:“你认为我是在为任务失败而编造借口?”
徐陵顿时夸张地笑了笑:“既然你自己都承认了,那还说什么?”
张道一咬牙,说道:“不用你相信,我会亲自跟队长解释的。”
徐陵摇头笑道:“算了,把手伸出来。”
张道伸出了两只手:“怎么?”
“咔嚓!”
徐陵非常熟练地用一副手铐拷住了张道的双手,而后郑重道:“张道,你无故损坏公共设施,摧毁民宅商铺,甚至用法术爆破街道,你的行为违反了《异人法案》的第十三条法规,必须跟我回局里一趟。”
张道看着手腕上的钢制手铐,顿时惊了个呆:“徐陵,我干你大爷!”
徐陵不以为意:“哦,你得先去地府。”
眼看自己真的会被押到异人法庭受审,张道连忙说道:“等等,我有证据证明我并不是无故爆破街道,你应该已经看过那边的洞窟,我是感知到庞大的死气之后才出手……”
徐陵却顿时露齿一笑:“好的,你亲口承认了。”
张道顿时惊了个大呆:“徐陵,你这是在公报私仇!”
徐陵很正经地点头道:“是的,被你发现了。”
但是,那又怎样?
张道或许并不知道,但徐陵心里清楚,这条老街上的那处尸窟其实早在局里有所备案,而且近日便要以此为中心进行开发建设,而张道将尸窟炸开,不但没有卵用,还会加重他们的工作量。
当然,这属于绝密情报。
因此在将张道押走之前,他还不得不守在这里等待“极特殊事务事后处理部队”的到来,以保证秘密不外泄,不会引起公众恐慌。
……
苏闲并不知道在老街上发生的这些事情。
他正在匆忙做着出行的准备。
外面还在下雨,要出行,首先要有雨衣,他房间里的那把便宜雨伞是肯定不顶用的,介于天降正义的存在,他甚至想要戴个钢盔!
而除了雨衣之外,将手机充满电也很有必要,还好大梨x的续航不错,他再继续充个十来分钟,也就差不多满格电了。
至于黑夜可能用到的手电,雨天爬山用的拄拐,前者用手机,后者当场找根树枝拄一拄也就是了。
也就是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件雨衣。
他“净身出户”,现在的家里当然不可有雨衣这种奢侈品。
总之买是买不起的,要想生活过得去,只能找人借一借了。
于是在两分钟的心理权衡之后,他敲响了室友南宫文艺的门。
南宫文艺的反应倒也很快,没过一会儿就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然后她用睡意浓厚的熊猫眼瞪了一眼苏闲,极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看来是打扰人家做睡前运动了。
苏闲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问道:“能借我一件雨衣吗?”
南宫文艺有些惊讶:“这么晚了还要出门?”
苏闲点了点头,应道:“朋友叫我,有点事。”
南宫文艺面无表情:“呵,原来你也有朋友,我一直你和我是同类……不对,我当然也是有朋友的!”
苏闲泪目:“我知道了大姐,您行行好,能借我一件雨衣吗!”
南宫文艺却用鄙夷的眼神瞪向他:“什么意思,你觉得我需要那种玩意儿吗?”
苏闲顿时一愣,随即沮丧道:“也是,打扰了。”
是我蠢了,这室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需要用到雨衣这种玩意儿!
然而南宫文艺却又突然嘴角一勾,笑了起来:“但我确实有!”
有这么耍人的么?
苏闲当场无语。
……
两分钟后,苏闲一脸铁青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成功借到了雨衣,就是这件雨衣在外形和款式上有那么一点点小特殊……
不过现在不是能够挑剔的时候,在事情结束之前,他只能暂时忍耐,只希望等车到黑山,暴雨已停,也就不用将这件神物开封了!
今夜一起前往黑山的同学预定有五人,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孟常、石浩然、盛晓白和另外一个叫做出钟楚楚的同学。
钟楚楚是高中二年级才转入一高的一名女生,她平时很低调,存在感不怎么强,苏闲和她没有什么交集,对她最深刻的印象仅是来自于一次偶然的对视。
那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命运邂逅,而仅仅是在一次阴雨天的楼梯内,苏闲从一楼走向二楼,钟楚楚从二楼走向一楼,两人一个往上,一个往下,恰巧在阴影笼罩的楼梯弯角相遇。
钟楚楚人挺白,头发也长,就是额前留着的平刘海几乎遮住眼睛,总有点阴森的氛围。
在相遇的瞬间,苏闲抬眼看向她,她也低头看向他,两人的目光一瞬间发生了接触。
也是那时候,苏闲发现她的眼瞳很黑,很黑,瞳孔中没有一丝的白,如黑洞一把,仿佛能将灵魂吸纳进去,令人心生寒意,深入骨髓。
但那种感觉一瞬即逝,后来再对视时,苏闲便再找不到那种特殊的感觉,之后逐渐将其当做幻觉。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女同学很可能并不寻常。
……
当时间快到九点半的时候,苏闲在鱼缸上压上一本杂志,象征性的将史莱姆关在里面,而后就带上手机、雨伞和雨衣,出门了。
至于这只史莱姆到底会不会逃进下水道当它的下水道霸王,那就纯看天命了。
几个同学约好在临近的咖啡馆里碰头,那是附近学生常去的咖啡馆,价位合适,装潢清新。
而且咖啡馆的名字特别有游戏的感觉,就叫做“圣堂”,所以连对情调毫不在意的男生都很喜欢这家咖啡馆。
当然,咖啡馆里的wifi也是男生们喜欢它的一个重要原因。
曾经有段时间,苏闲也混在里面玩过一段时间的王者农药和掘地求生。
不过那都只是一时的热度,一间咖啡馆想要留住人心,除了纯正美味的咖啡豆之外,老板的人格魅力往往会占据很大的比重。
圣堂咖啡馆的老板“比利”就是那样一个极赋人格魅力的人,他金发碧眼,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身材高达结实,是个典型的西方人。
然而这么久以来,苏闲就没听他说过几句纯正的英文,反而总是一口异常流利的普通话。
听说我国民族中就有一个叫做“俄罗斯族”的民族,他们长着西方人的外貌,却是典型的中国人。
苏闲暗地里一直怀疑那老板可能也是如此,是个假洋鬼子……
不过老板比利为人风趣,亲切和善,与他交谈相处的时候,便总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苏闲也很喜欢他。
可惜离家出走后,他连饭钱都快没了,当然也再去不起咖啡馆了。
……
圣堂咖啡馆离盒盒区就只有五分钟不到的路程。
苏闲撑起自己的廉价小雨伞,硬着头皮走进雨里,淌着水向咖啡馆的方向一路跑去。
“还好事先换了凉鞋……”
走到圣堂咖啡馆的门口时,苏闲膝盖以下的部位已经全部湿透,身上的短袖短裤也都湿了一大片,整个人显得相当狼狈。
他深呼一口气,收起雨伞,将其往门口伞架里一挂,就迈步走进了咖啡馆内。
他不是最后一个到的,却也不是第一个,在靠近门口的桌子旁边,已经坐好了两个同学。
一个是富二代孟常,另一个是阴暗少女钟楚楚。
“闲哥,你来了!”
看到苏闲进了门,孟常连忙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过于夸张的惊喜。
尽管苏闲并不怎么喜欢,但他的家庭其实和孟常家交往甚密,两家在商业上有很多合作,他们这两个同龄的富二代自然也从小认识。
而这种时候,家境差距就会显现在双方的上下关系上。
苏闲家里更有钱一些,所以他就成了“闲哥”,就是这么简单。
除了孟常之外,从小和苏闲一起长大的还有另外一个女生,也是他们的同学,叫作——蒋青梅。
等苏闲落座,孟常便非常殷勤地问道:“闲哥,这段时间你都去哪了,我好几次路过你家,都没看到你。对了,你要喝些什么?要你最喜欢的卡布奇诺吗?”
你要真关心我,直接一条短信发过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苏闲闭上眼睛,摆了摆手,说道:“什么都不要(没钱!),其他人呢?”
孟常神色一正,说道:“小白应该很快就到了,他弄了辆suv,六座的,开车的是他哥们儿。”
苏闲便又问:“那石头呢?”
“石头……”孟常有些无奈,“他可能遇到了些麻烦。”
苏闲顿时会意:“溜出来的时候被他爸抓住了吧?希望他能保住自己的两条腿。”
随后他取出手机打开微信,果然看到石浩然在群里发声抱怨,看样子他今晚上是来不了了。
石浩然农村出身,父母过去吃够了没文化的苦,便将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希望他能好好学习,做个有文化的大学生。
而石浩然也不负众望,成绩非常出众,中考时直接从镇上初中考进了市一高!
所以别看他长得粗枝大叶,思维习惯也颇为莽撞,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学霸。
相比之下,从小疏于管教的富二代孟常就差劲多了,他是个典型的学渣。
至于苏闲自己……只能说他的经历塑就了他的性格,母亲的过早去世让他学会了静心思考,成绩自然也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之后在等待盛晓白的途中,苏闲又试着和钟楚楚聊了几句,但有孟常抽科打诨,却也没有聊出个一二三四来。
他干脆问道:“钟楚楚,平常还真看不出来,你和余小婉的关系有这么好吗?竟然会为了她而深夜冒险。”
钟楚楚却是微微摇头,平静道:“不是为了她。”
苏闲顿时眉头微蹙,追问道:“那就是为了钱老师了?”
却两个问题可说是相当尖锐了,但钟楚楚却兀自平静道:“不,我只是想去一趟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