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抬头看时,只见个突厥青年老远飞身下马,边跑边喊道:“古丽达公主,叶护老爷让你马上回去,有要紧事情给你说。”见古丽达朝他挥手,那人便像赶着去打仗似的扭头飞马而去。
见古丽达秀媚紧锁,似有不安,思璇迟疑问道:“有麻烦么?”
古丽达神情蔫蔫道:“他是我阿爸的贴身传令兵,只要他亲自来,必有麻烦事情,这回阿爸可能要逼我。”说着,秀美的脸蛋委屈成个半开的牡丹花,清亮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了下来。
思璇慌忙道:“究竟为啥?咋让你伤心成这样?”
古丽达伸手抹了把脸,长嘘口气,显出释然的样子道:“突厥头人的女儿,是不属于阿爸一个人,而是全族的财产,要随时为了族人的利益牺牲自己。阿爸不舍得我嫁给别人。一直都顶着贵族的压力,看来,这次阿爸真是遇到了难处。”
思璇大感意外嚷道:“不是说好归顺大唐了么?还会有啥难处?”
古丽达惨然笑道:“这个我不懂,只是感觉阿爸遇到了*烦,不然他不会让我痛苦。”
思璇愤然道:“再说,您现在都成这样,咋能结婚嫁人?”
古丽达凄婉的摇摇头泣声道:“对方若是人还好说,若遇到的是几个狼,那就生不如死。一切都由长生天来决定吧。”说着,显出悲楚无助的样子。
思璇顿时蛾眉倒竖,厉声嚷道:“不行!头掉不过碗大的疤!我去找贺鲁!”说着,就要快步前走。
只见古丽达一把拽住思璇的后衣襟,哀求道:“阿爸的心已经碎了,就别再去逼他,我一辈子就能帮阿爸这一回,这也是长生天的安排。”
思璇酸楚难忍的抚慰了古丽达一番,沉声道:“我去找我爹。:说着,便与玉莹快步离开。
贺鲁的军帐内,呈现着凝固般的沉静,十几个成年男人,各个脸色铁青内心憋火,像是有点火星便能瞬间爆燃。
沉默良久,敬轩轻咳一声,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道:“你贺鲁想死我管不了,但你得留下我李家的血脉。”
未等贺鲁开口,只见一位三十开外的卷发突厥人,瞪起淡蓝的鹰眼,抖动着满脸油亮杂乱的胡须嚷道:“草原女人肚里的种,都是狼的子孙!他属于长生天!”
见敬轩怒火中烧,大有动武的架势,贺鲁赶忙讪讪道:“就先让摩卡把雪狼的孙子带回伊利部落,等把孩子养成个小马驹再还给你。”
敬轩愤然道:“不能让我李家的血脉混进狼窝!你以后也不再是我的昆季!”
贺鲁双眼发红的摇了摇头,刚想说啥,摩卡便抢先嚷道:“有本事,你现在就把狼种从古丽达肚子里掏走!我摩卡兄弟有的是良种!”说着,脸上露出淫邪之色。
思璇匆匆来到帐前,见周围的气氛不对,四处多了不少腰挎弯刀的勇士不说,还有不少披红带绿的骆驼,像是迎亲的驼队。
隐隐听的大帐内嘈嘈嚷嚷,好像还有父亲的声音,思璇没敢擅自闯入。见贺鲁的贴身信使,牵马在缓坡漫不经心的溜达,便径直朝他走去。
思璇和那信使早在巧布火龙阵那会就已相熟,并且,那个从不会笑的突厥娃,竟然对思璇第一次露出了惊异而又爱慕的笑容。当然,思璇不用费事,那娃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思璇。
原来,这伊利部落是乙毗咄陆统辖,仅次于贺鲁部落的另股军事力量。早在一年前,部落头人也就是摩卡的哥哥,既垂涎古丽达的美色,又看中贺鲁的名望和势力,就想和他结成亲盟。但两次都被贺鲁婉拒。
这次射匱追逼贺鲁,乙毗咄陆派兵驰援,又被大*队挡在了可汗浮图城以南。明知伊利部落与贺鲁有隙,但在无奈之下,也只好做出,派伊利部落率众向西,堵住追击贺鲁的射匱兵马,命令贺鲁继续图取巴里坤。
趁人之危是小人,但不会利用机会的人是傻子。伊利部落得到命令,并不是积极备战火速出兵,而是窃喜的匆匆备了厚礼,由摩卡亲自前往贺鲁部迎娶古丽达。
因为,在这生死关口,贺鲁不能不答应,而过了这关口,贺鲁就一定不会答应。两个怀揣野心而又相互忌惮的苍狼,彼此太过了解,且摩卡兄弟又太想得到古丽达这头美丽的小鹿,及贺鲁部落的势力。
得知详情,思璇急的跺脚嚷道:“贺鲁不是答应归顺朝廷了么?他咋会出尔反尔呢?”
见思璇一双美目喷火般的盯着自己,信使目光胆怯的飘向一旁,嘟囔般道:“不知道,叶护咋想的我不清楚。他和雪狼从毡房出来就开始吵架。”说着,蔫蔫的垂下了头。
军帐前的卫士都认识思璇,见她怒气冲冲的过来,也不上前阻拦,只是目不转睛的盯视着两个难得一见的仙女,恨不能将眼珠抠出,贴在她们的脸上。
思璇侧立门外,听的有人和父亲高声恶嚷,大有轻慢之词,便示意玉莹守在门外,撩帘闪身进入帐内。旁若无人的冲敬轩嚷道:“爹爹不能答应把古丽达带走!”
不等敬轩开口,就见摩卡像是饿狼见着鲜嫩的小鹿似的,两眼散发着绿光嚷道:“军帐里哪有女人说话的地方?不过,她是仙女,我喜欢。”说着,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
敬轩有些动容,刚想回他几句,就见贺鲁冲思璇讪讪一笑,对摩卡道:“这位仙女可了不起,那场火龙阵就是她的主意,族里人都叫她神仙姐姐。”
摩卡两眼磁石般盯在思璇身上,大嘴半张,自语般的嘟囔道:“哎呀,不知啥时候伊利部族也能飞来这般仙女。”
见摩卡和他身边的人都像恶狗馋食似的盯着自己,思璇蛾眉轻竖,冷冷扫视他们一眼,沉声道:“我弟弟和古丽达定亲在前,而且有了骨肉,我们这就娶她回敦煌。”说着,侧脸淡淡白了贺鲁一眼。
摩卡的嘴依然半张着,好像和那双贪婪的眼珠,一起凝固在了思璇的脸上,根本无暇大脑传来的信息。
贺鲁见状,长嘘口气道:“头先给你父亲说过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只要摩卡将射匱的人马挡在天山以北,我就能攻下巴里坤,到时候和焉耆龟兹连成一片,乙毗咄陆可汗就能在天山以南落住脚,大唐也拿我们没办法。”
思璇忿忿道:“打仗是你们男人的事,何必要搭上古丽达?她已经身怀六甲,难道你忍心将她送入狼窝吗?”
见贺鲁面显愧色,垂头不语。摩卡像是渐渐恢复了嘴的功能,两眼依然盯着思璇赖笑道:“用你来换古丽达也行,我摩卡说话算话,今天你我成亲,明早我就发兵。”
思璇刚要发作,就见敬轩愤然起身道:“别和他们废话!不能为一条断了脊梁骨的疯狗,再搭上你的哥哥!”说着,恨恨瞪了贺鲁一样,便拂袖而出。
李晖除被限制自由外,白天有几个突厥后生陪着喝酒说笑,晚上那个跛脚姑娘玛莎既像妻子又像奴隶般的伺候着,日子倒也惬意逍遥。
被桑吉那个愤怒的公狮,给摧残*害怕的玛莎,起初,对这位比自己还要俊美白净的汉族青年,既心存爱慕,又有些许的不安。
但相熟之后,便被李晖的温文尔雅,和得体的尊重礼貌给彻底融化。好像那个噩梦般的夜晚骤然生起的,对于男人恐惧生畏的阴霾,在此刻便像轻风掠过似的,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于异性的渴望和热切。玛莎悔恨自己,没能把珍贵的第一次给了这个男人。
自从有了父亲配制的‘奶茶料’,李晖他们在草原过夜就轻松安稳了许多,只要让来人喝碗奶茶,就能放心的躺倒睡觉。再也不用担心突厥姑娘粗暴直接的亲热,甚至动手撕扯你的衣裤。
但诡计怕重复,到了第二晚玛莎就不再上当,让她干啥都行,就是不肯喝奶茶。到了后半夜,李晖实在瞌睡得熬不住,才不得不点了她的睡穴。
点穴虽说管用,但对人有一定损伤,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在摆放玛莎时,李晖的手无意中触摸到了她的伤腿,小腿骨竟然是歪的。
望着安然熟睡的玛莎,李晖内心瞬间掠过一丝莫名的恻隐,不由将那只略显肥厚的小手轻轻握在手心。凝视良久,感觉姑娘的肤色略显黑黄外,模样长得还算俊俏。
望着满头的碎辫,李晖不由想起了兰达,那个曾让自己销魂难耐,飘飘欲仙的姑娘,是她让自己初次尝到了情爱的滋味。
兰达的笑眸才过,影子便瞬间变成了玉莹。这个天子脚下长大的姑娘,以她少有的温柔娴淑,和善解人意,很快便让自己修复了失去兰达的伤痛。虽然他们不像和兰达那样日夜交融,但却早已将对方融化在了心里。
以李晖的能耐,除非打断了双腿,否则,草原是没人能留住他。这点,突厥人心里也非常清楚。所以,敬轩提出用李晖换回桑吉时,突厥人也提出了要李晖喝下神仙草水的要求。
神仙草是寄生在白刺根下的一种红色菌类,虽然很少见,但牧民们见了都要摘除埋掉,因为牲畜吃了它便会四蹄发软走不动路。
人要是喝下神仙草泡的水,几日内都浑身酸软四肢无力,就连骑马都像个老人似的不敢猛跑,更别说打斗动武。因此,只要有人跟着,李晖便插翅难飞。
热情的朝阳,刚刚舔红含羞的云丝,就见微尘腾处,一匹快马飞驰而来。
宁静安闲的部落,顿时躁动不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