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八月桂花飘香。
宁小丹数着指头过日子,就盼着产期的到来,心中既忐忑又不安。
她盼着那天来,但又怕是自己误会了艳红的意思,到那天迎来的是希望的破灭。
不过到了那天,好歹朱复是可以逃出去的,总算也是件喜事!
她这样想着,便又开心起来,时时注意自己身子的动静。
紧张和患得患失的不只她一个人,还有朱复。
“丹妹,你这边麻烦些,也不知展谓准备得充不充分……算起来你生产就是这几天了。”他忧心忡忡说道。
“放心吧,应该没事的!”宁小丹虽然忐忑,仍是一脸无所谓地安慰着朱复:“到时你只管逃自己的,可别因为顾念着我这边误了事儿,不然若你有个意外,我孤儿寡母逃出去依靠谁?”
朱复迟疑地点了点头,却又劝道:“记着到时若是非得丢下孩子,你可要舍得丢下!”
宁小丹摸着自己象个熟瓜似的肚子,犹豫着点了点头,暗暗心酸祷告道:宝贝啊,不是爸爸妈妈狠心,实是事出无奈,若真不能带你走,爸妈终会回来救你的!
见她这样子,朱复知道她舍不得,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宁小丹想起事情也许并不如自己想象得那么坏,心情渐渐好起来,想起一事,问朱复道:“到时你逃了,纪姝怎么办,展雄安排她走没有?”
纪姝既投靠了展雄,又当联络员,定然能从中得到好处,也不知她会不会借此要求展雄也将她救出宫去?换作她,怎么也得抓住这个机会设法逃出牢宠!
朱复愣了愣,盯着宁小丹,小心问道:“丹妹,你不相信我跟她是清白的?”
宁小丹一愣。不由好笑,心想:原来自己没多心呢,他倒多心了!
“我哪有?”宁小丹白他一眼,嗔怪道:“当初若不相信你,便不会允你将她带过去了!我就是想问问她的去处,毕竟她在那边侍候你,若你逃了,她会不会受罚?”
“原来这样啊……”朱复笑道:“当初你口口声声说只准我娶一个,我便以为你心眼儿极小,所以处处小心翼翼呢!看来为夫是白操心了!”
“知道我心眼儿极小你还娶我。真是傻!”宁小丹白他一眼道。
这个时代的男人们。不都是希望娶一个大肚能容的贤惠妻子么?这样他们男人便可以明目张胆地一个接一个地往家里抬女人了!
“你才傻呢!”朱复拥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道:“我喜欢你,自然容得你的小心眼儿!”
宁小丹听得一震,想起他岂只是容下了她的小心眼儿。他还容下了自己婚前的“不贞”。
“朱兄,你对我的爱到底有多深呢,我怎么看不到边际?”她看着眼前这个帅气儒雅的男人,摸着他的眉眼,感慨说道。
“傻瓜!”朱复笑了起来,拉着她的小手覆到自己胸前,说道:“我这颗心就这么大点儿,哪有多深?你给我的爱和快乐,却才真是无边的。我用几辈子也爱不够呢!”
宁小丹听得眉开眼笑,心想:怪不得世间女人大都沉溺于爱情中不能自拔,果然这男人的甜言蜜语听起来真是受用啊!
想着,她“吧唧”一声在朱复脸上亲了一口,笑着承诺:“好。你用几辈子爱我,我便跟你做几辈子夫妻!”
两人紧紧拥了好一阵,朱复这才想起回答宁小丹刚才的问题,他说道:“那边院子虽然陆续又打发了几个姑娘出去,但尚余了两三个一时没处安排,所以并不是只有纪姝一个人。如果我逃出去了,应该不会怪罪到纪姝头上来。我在那边与她的接触,跟在这边没什么两样,除了听她传递消息,其余便很少与她说话,也没听她说过要跟着出宫的话,更不知展雄许诺了她什么好处?”
想了想,他又猜测道:“大约是金银吧?我见她对院子里其他几个姑娘出手挺大方的!想她一个孤女,进宫时一无所有,如果不是展雄,哪里来的钱财?”
宁小丹听他话里话外处处撇清与纪姝的关系,知道他是考虑到自己的感受,心里甜滋滋的,又想起有关纪姝的事,感慨说道:“想起那日咱们在客栈偷听到她和汪正的对话,当时她便豪言壮语要在这宫中出人头地,想来也舍不得离开这宫里吧!”
看来她对朱复的爱,到底比不上对富贵的渴望,只是她如今在宫中也受了这么多挫折,难道还没有看清现实么?
“人各有志,”朱复说道:“说起来她不过一个递消息的人而已,跟我们也没太多关系,咱们就别提她了吧!”
宁小丹点点头,心想:看得出来,朱复对纪姝是真的一点心思也没有,既如此,她的去向,自己倒真没必要关心了!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朱复便开始憧憬起逃出宫的日子来,宁小丹竟听他低声说道:“等咱们逃出去后,便回大理老家,那里地处边境,山高皇帝远,又地型复杂,多族聚居,民风民俗各族不同。朝廷一向忌惮管理太严引起民乱,因此各项政策一向宽松,咱们回了那里便如鱼得水了!你我都是安于淡泊之人,到时咱们寻个桃花源似的所在,让展雄他们折腾什么复辟去,我们自过逍遥日子好不好?”
宁小丹想起他前段日子被逼得恨恨地说要出去招兵买马,收拾展雄他们,如今却又说让展雄他们折腾,自己隐居起来过安静日子的话,不由好笑,问道:“你家族的仇不报了么?也不去争那个皇位啦?”
朱复紧紧搂着她,叹气说道:“不报了……有什么意思?从小看着父亲为复辟报仇而四处奔走,直至累倒病死;看着被留下的母亲独守空房,每日抑郁愁闷,担心受怕,直至郁郁而终……那时我便觉得什么复辟报仇,一点儿意思也没有,还白白死那么多人,毁那么多家庭……来这宫中后,又眼见这当了皇帝的日子也不见得有多好过,倒觉得不如平民村夫日子逍遥自在……如今有了你,我便更是不想搞那劳么子复辟报仇了!”
说着,他自嘲笑道:“说什么报仇,不说都隔了这么几代人了,就算是新仇,既然都是朱姓子孙,又何必相煎?还不都是争权夺利的借口?况且复辟了又怎样?争得皇位又如何?朱见深他们这一脉不是坐上皇位了么,还不是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他们争来的江山,还不是要巴巴地送与别人?想起来还真是天大的讽刺!”
他放开宁小丹,温柔地摸着她的脸,笑着说道:“比起复辟报仇,比起皇位,本王还不如携了心爱的美人归去,到那山间做一对快乐鸳鸯,过那逍遥自在的生活,生一大堆儿女!丹妹,哪里有你,哪里便是仙境,我便是那快乐神仙,什么劳么子皇帝,我还瞧不上眼呢!”
宁小丹听得感动,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叹气说道:“你还真是个傻瓜,我哪里有那么好?”
“你就是好!”朱复搂着她说道:“只要有你,其余什么我便都不在乎,所以你记得一定要逃出去,别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孤苦伶仃!”
宁小丹不由鼻子一酸,知道他是担心逃亡那天自己会顾忌孩子而错失良机,便哽咽答道:“好,我答应你,无论如何逃出去!”
想了想,她稳了稳情绪,也叮嘱道:“但你也记住,无论我逃不逃得出去,你也不可莽撞胡来,只要留得一条命在,咱们总有破镜重圆的那天!”
虽说自己答应他要努力逃出去,便世事难料,万一出了差错呢?所以她不得不警告朱复一声。
“我也答应你……”朱复将她紧紧抱住,说道:“只要我还活着,还有一口气,便不会放弃与你在一起的希望!”
宁小丹“嗯”了一声,泪便出来了。
危险在即,前途未卜,有一种担忧她始终没敢说出来:若是朱复那边逃亡也失败,只怕他们不会留他性命了吧?
但为着自由,为着快乐幸福,为着朱复的隐居生一大堆儿女的梦想,他们两人都不得不赌一把!
或许,他们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也说不定……宁小丹不敢再想下去。
朱复感觉到有温热的泪滴到自己肩膀上,忙轻轻拉开两人的距离,帮宁小丹擦着泪,笑着安慰道:“瞧你,怎么哭起来了?眼看就要脱离苦海了,咱们应该笑啊!”
“嗯……”宁小丹点了点头,尽量挤出个笑容来,她不想让朱复担心。
朱复于是不再提逃亡的事,转移话题,跟宁小丹说起大理的风土人情来。
宁小丹带着笑容静静听着,虽然那些风土人情,她在现代曾经在电视和书上无数次看过,听说过。
这一天,两人无论是聊天,还是吃饭,都抱着或是手拉着手,舍不得离开彼此的身体,仿佛一丢手,双方便会象风筝一样飞走似的。
傍晚,护送的太监来催促了三次,朱复才不得不离开。
宁小丹牵着他的手,冲护送太监道:“李医士说我的生产日便是这几天了,想来生产前不能再见我相公,所以今天无论如何要送到外院,你们别阻止我!”
护送太监愣了愣,看了一眼檐下的英、霞两位姑娘,见她们没表示反对,反而走了过来,便也不再说什么,带头向外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