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着气跑到李家的泳池，我不敢有片刻的停留，像是身后有凶禽猛兽。
抬头，台阶的尽头，是那抹高瘦的身影。
我拼命掩饰好自己的惊惶。
李纨似乎正等的着急，听到脚步声，一眼看到池畔的我。
“小飞！”他的神采飞扬，喊了我一声。
我一扫心中的阴霾，向他走去。
“等了很久了！”
李纨摇头，自然地牵过我的手。
我有些愣住，这是他第一次牵我的手，温暖的手掌将我的包裹住。
“坐下！”他牵我到泳池边的椅子边。
虽然有些困惑，我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闭上眼！”
又闭上眼睛。
他的手放开，我听到离开的脚步声，
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
“李纨”闭眼喊了声。
远远的他应了一声。
又是一会。
“李纨”
这下连回答都没有了。
又等了一会，我有些急了，睁开眼，“李纨。你…”、
“彭！”一声响。一道亮光一闪。又是一声响。
我吓了一跳，半天反应过来。
竟是…烟花…。
大白天的，泳池边放起了烟花？！
这…。
抬头看，烟花虽然璀璨。可这大白天的，真的没办法说‘好美’
对面，李纨有些尴尬地走过来，样子有些狼狈。手上有着几条凌乱的引线，还有些黑渍。
我心里有些明了，他的惊喜原来是…
但，看来是出了一点意外。
他的脸有些红。看着我，笑的很是尴尬。
他并不知道，就是他刚才的一个小小的牵手，已经让我很幸福。
为了不浪费他的一番苦心，
我想安慰他几句。，刚张嘴“其实…”
一根白色的东西忽然飘落到眼前，又一根。
我接在手上一看。
羽毛？
抬头，一大片白色的羽毛从天而降。像一片羽毛的海洋。
纷纷扰扰地飘落。
停在我的脸上，肩头，脚边。
有些落到泳池里，在水里一圈圈地打着转儿。
我呆住了，半响欣喜地喊着“羽毛…好多羽毛，飞起来了，羽毛！”
我叫喊的时候，羽毛还在不断地落下，好多，好多。
像雪。覆盖了地面，水里。
我置身在一片羽毛的海洋中。
“好多…好多羽毛！”我开心地接着，像个孩子。
抬头，对上李纨灿烂的笑。
“羽飞……”
羽飞。羽飞…。
楚羽飞
我瞬间明白了过来
“李纨。谢谢，谢谢你！”
眼角竟有些湿润，为自己孩子气的动作，也为李纨的苦心。
一片飘落的羽毛中，李纨深情地拉过我的手，他清澈的眸光流转，睨着我。脸色潮红“小飞…我。喜欢你！”第一次我见到李莞如此羞涩的表情。
他就像一颗纯净的水晶。在这个污秽的世界却没有一丝垢污。
惊喜来的太多，泪水忍不住滑落。
“小飞…”
我看李莞的表情有些急了，忙说“我是太开心了。”
“那…”李纨急切地看我，等着我的回复。
或许只有迟钝如他，才会感觉不到我对他的喜欢。
于是，我拿过肩上的一根羽毛。
伸出手将他的手掌摊开，把羽毛放进去…握住。
李纨有些困惑。
我蔻尔一笑“…羽毛再怎么飞，也飞不出这里！”
李纨先是愣了愣，猛地一笑。抱紧我。
“小飞！”
“李纨，我也喜欢你，好久好久了！”
抬头与他对视，他的唇覆过来，他的动作有些笨拙，有点颤抖。
却是那么甜。
闭上眼，我紧紧地抱紧了面前的男人，脸埋在他的颈间呼吸着他的味道。
这个世界，是有阳光的。
那么耀眼。
……
“小飞，我们出去吧！”李纨在我的耳边呢喃。
“可是你的生日宴！”
“没关系的，我这个主角在不在都一样！行吗？”李纨温柔地看着我。
我红了脸，点点头。
“那你去门口等我，我开车接你！”
说完，李纨就朝车库走去，我并不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身影，幸福来的那么快，甜蜜地让我忘记了这个世界的残忍。
我依言去了门口等他。
一会就看到一辆车从车库出来，刚想迎上去，蓝色的轿车开到我身边却没有停下，反而沿着路面一路滑驰而下，李家的别墅在山顶，一路下去都是坡地。
我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呼啸而过。擦身而过的瞬间分明看到李纨坐在车里使劲地踩着刹车。
车子根本就没有停下来，反而箭一般地一路狂驰而下。
“李纨…。”我的喊叫淹没在车子的轰鸣声中。不详的预感瞬间笼罩在整个心中。直到我听到一声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
前方一片火光。尖叫声。呐喊声响成一片。
心底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种被人掐住咽喉的窒息感。甚至，我无法移动脚步。脑子里电光石火闪过的还是前一刻李纨羞涩地笑着对我说要和我一起度过生日，只和我，只有我们。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快得我忘记了反应。
直到李家参加宴会的人统统闻声跑了出来，直到原本清幽的路面全站满了人，直到救护车鸣笛的声音贯穿耳膜。
我总算移动了脚步，一路奔跑到人群围聚的地方。
人群打开了一个口，几个男人抬着担架跑过，担架上的人被盖住了脸，只有一双手滑了出来，
满是鲜血的手，血正一滴滴地往下落。
而前方，一片触目惊心的狼藉。
一辆货车旁，蓝色的轿车已经被撞得面目全非，地上有一滩血。猩红。
一阵晕眩伴随着救护车的呼啸声而来，我整个人软下去。
在瘫下的那一刻，我听到自己声嘶力竭的叫喊“不——”
最终，我任由黑暗笼罩了自己。脑海中最后一秒是李纨的笑，温暖的笑，然后，他的脸瞬间破碎成无数片。
消失不见……。
永远！
你们曾有过这样一种感觉。
一个人，前一秒还在你的身边呼吸，还鲜活地活在你的生命中。
甚至，他对你说出一生的承诺。
似乎阳光全部照耀在我们的身边。
那么温暖，那么真实。
可是，也是在瞬间，一切都改变了，变得面目全非。
变得彻底。
变的不是物，不是环境。
是人。
只有人……。
我早忘记了在医院凌乱的脚步声中，当第一声哀嚎声嘶力竭地哭喊出来的那一刻。
耳膜被贯穿般的剧痛。
当那块白布包裹着什么被推出来的时候。
我什么都忘记了。
只记得那惨白到苍茫的布匹。
那种白，白的像没有遮掩的伤口，赤裸的，疼的撕心裂肺。
瞬间，我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勇气。
……。
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触及不到的黑暗。
只感觉冰凉的液体不断地从眼角蜿蜒流出，生疼。
身边有影子闪动。
我依旧一动不动。空洞的目光在黑暗中没有焦距地游弋。
耳边有人声嗡嗡作响，我依旧不为所动。
直到零碎的脚步声渐去渐远。
一双温热的手掌抚到我的额头，似乎在试探我的温度。半响，又退了开去。
有粥浓稠的味道。合着热气扑面而来。
却是荡地我胃部一阵翻搅的恶心。
久久地，静谧的空间只有调羹轻轻搅动瓷碗的声音，缓缓地，漫不经心。
我下意识地垂下眼睑。
幽幽地，空气中传来了一道冰凉的声音，却是让人意想不到的。
“你打算用这种方法殉情？”有着一丝玩味，更多的是打趣。
我闭上眼，没有答话，更不屑去看清身边楚煜那张必定是得意洋洋的脸。
只是，从头到尾是他在照看我，倒是让我没有想到。
见我不说话，楚煜继续搅动手中的调羹，然后舀了一勺送到我嘴边“吃吧！”
我别开脸。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
楚煜没有勉强，一把将调羹甩进碗中。身子往后靠了靠。
可是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他却是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扳过我的下巴。捏住。
我疼地张嘴，瞬间，嘴里已经有了温热的清粥。
他还不放手，硬是看着我咽了下去。才松开。
我还是被他这近乎粗暴的对待呛住了。
剧烈咳嗽了几声，瞪着他。
面前，楚煜已是好整以暇地挺直背脊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拿着碗“如果还打算让我帮你，我不介意，‘亲自’喂你！”
嘴角微扬。
分明话中有话。
本想抗争到底，但最终我还是识趣地从楚煜手中接过了碗。
因为我比谁都清楚，他绝对是说到做到。
赌气地，大口喝下，呛地我眼泪飞溅。
空荡荡的胃部忽然遇到这种强烈地刺况很多人会以为我是故意的。
但我懒得解释，也不想解释。
于是我也只是抹了一口嘴角，将空碗放到床头。
静静地半坐着，等着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可惜，空气中只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几秒。
就听到楚煜唤下人来打扫的声音。
临走，楚煜还不忘交代一声“再给大小姐端一碗来！”
“我没有胃口！”
而显然。楚煜是没听进去的。他只是淡淡地对着正在踌躇不知道该听谁的下人说了句“去准备吧！”
最终，下人识时务地选了更有话语权的楚煜。
半刻功夫，
我的面前又有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清粥。
楚煜继续站在我的面前，和我大眼瞪小眼。
我别开眼，做了最后的让步“等一下我有胃口，会吃掉的！”
楚煜似乎满意了我的答复。
迈着步子往外走。
门关上的那一刻，淡淡一声“如果到时候凉了，叫下人再给你换一碗！”
回答他的，只是我缓缓闭上的眼睛。
这个时候，还有比我心更凉的东西吗？
因为几天无法进食，母亲将我送进了医院挂水。
期间，楚煜来了一次。
看着我将下人送来的粥喝下。他只淡淡地说了句“死是最愚蠢的方法，你觉得那个人会希望看到你这样？”
我低垂的眼眸因为他的话动了动。
泪水止不住潸然而下。
我以为，自己的泪水早就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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