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樱很诧异眼前这个年轻人和自己的想法竟然如此接近,就是因为自己不同意李昂去抢掠蠕蠕才被抛下。他的性子本来就比较直,说话又冲多次和李昂发生冲突,长此以往再加上其他幕僚的落井下石和挑拨他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什么首席军师,现在想想他都觉得可笑。本来心中郁闷的他突然遇到了一个和他想法差不多,而且非李昂集团的小子他心里畅快舒服许多。
“我问你,要是不去抢掠北狄,雍州土地贫瘠种不出粮,沧州永乐王又不肯给军饷,皇帝也来回踢皮球不愿出钱,我们要如何才能填饱将士的肚子?”
孟昶还真没想到童樱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他还真给不了答案,孟昶摇摇头:“不知道童叔怎么想?我是没有办法,两个都是死路。”
童樱笑笑,眼前的人毕竟还是个孩子,回答不出来也是情理之中。不过至于要不要告诉孟昶他的想法,他还是犯了难,毕竟他们身份有差,但犹豫片刻,童樱还是决定告诉孟昶,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个被人拒绝嘲笑的设想而已,说不定他还能理解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可以和北狄共存,北狄不会种粮,正因为如此所以一旦有什么天灾,他们的牛羊死亡或者水草不足他们就要南下劫掠,而雍州土地多贫瘠,但匈奴所在的地方多平原水草丰富是种粮的好地方,所以为什么我们不能取长补短,换一种和平的方式?他们把地盘给我们种粮,我们拨一部分粮食给他们,这样他们只要吃的饱也不会南下,这样不就没有战争了吗?”童樱越说越激动,但孟昶只是沉默不语。
这种沉默的态度想一盆冷水浇道童樱身上,这种态度他见多了,沉默还算好的,李昂第一次听差点拔剑砍了他。他自嘲的笑笑,不会有人理解他的。
“童叔的想法很独特,也是一个好点子,可是时机不成熟!”
“你,你认可我的观点?”童樱有些激动,这么久了他第一次没有被人笑话,但随即他的情绪又变得冷静,也许只是因为对方是个晚辈他这么说只是出于礼貌:“你为什么说时机不成熟?”
孟昶想了想:“我们和北狄之间相互仇恨,要想实现童叔的构想,信任是前提,而且我们派人过去种地?要派那些人,派多少人?人多了不行,人少了也不行,而且哪里部落繁多,矛盾冲突不断,要想种粮,我们必须和所有北狄部落沟通,这样才能避免恶意的报复,进而保障派出的人生命安全,可是北狄共有十三个大小民族,部落更是到达上百,矛盾复杂冲突不断。而且就算有民族答应我们去种地,粮食怎么分?如果第一年是个旱年,或者我们没有找到合适的土地,或者种出来的粮食太少,这些问题要是解决不好又是战争,而且一旦爆发战争,这个方案就会被彻底放弃,我们之间的裂隙就更深,所以这是一个只有一次机会的方案。想要实施,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不能少。所以,提议虽好但是,童叔……”
被孟昶这么一说,童樱竟然第一次陷入了沉默,以前其他人只是嘲讽,这些说法也有人和他提过,但是因为立场的不同他并没有当回事,而李昂却一直强调要为兄弟报仇,将提案否决,如今他和孟昶是一次见面,立场上也没有利益纠葛,而且说的很细,这反而让童樱开始沉思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也许真的是战争看的太多,迫切的想要停止才会诞生这么幼稚的想法?
论利弊的分析孟昶非常在行,而且他可是抄了一百遍《雍州史》,功课不是白做的。天保关的建成就是他们矛盾加深互不信任的一个重要标志,文化,地域,生活语言的种种差异让他们很难和平相处。
童樱仰头看着天空,喃喃:“时机……时机,什么才会有这个时机?”萧瑟的语气中带着一份绝望,现在的情况他根本看不到所谓的时机,这个仗注定是要一直打下去。
“你要是从军,一定是个好军师!”童樱对孟昶笑道。
“或许吧,不过我不想上战场,血肉横飞我受不了,我斗胆问童叔一个问题,您是希望王爷凯旋而归,还是惨败而归?”
童樱沉默,反问:“你希望王爷如何得归?”
“我觉得都差不多,无论哪一种结果,王爷都会不会停止打仗,所以没有区别。”对他们这些小兵而言自然是没有区别,但是对于童樱就不一样了,孟昶私下打听过童樱,他是李昂众多智囊中唯一一个从泉州来的,而且初期备受李昂重用,所以问题来了,李昂的智囊团固然有矛盾但是处境最危险的还是童樱这个外来户。而他又不愿意依附其中某个集团,所以问题越来越严重,其结果就是他这几年备受冷遇。
李昂如果凯旋而归那么劝李昂不出兵的童樱就会被羞辱,如果李昂惨败而归那么童樱的罪过更大,加上其他人的挑唆,比羞辱更难受。最糟糕的是以李昂的脾气说不定气恼之下就把童樱杀了。
这一点也许童樱心知肚明,他这个军师恐怕是当不了多久了,想到这里,想到离开家乡这么多年,一时间又惆怅起来,被认同的喜悦感瞬间消失,仰头看着漆黑明亮的天空他幽幽叹了一口气:“你觉得新永乐王轩辕螽斯如何?”
不知为何孟昶一时间想到了要粮死在永乐王府的卢照,那人确实是个有血性脾气的汉子。
“童叔,您不会想去沧州吧?”
果然,童樱点点头:“轩辕螽斯还是小王爷的时候就暗地里给过我们不少军饷,我想他和轩辕鲲不一样,是个明大义的人,不过毕竟王爷杀了轩辕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我还是觉得值得一试,哪怕只有一点希望,能要要会一点粮饷也好。”
这……孟昶正不想用天真这个词形容童樱,他太不了解螽斯了。螽斯比轩辕鲲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这条路对于童樱而言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李昂胜利还是失败,看到童樱为借军饷离开也不会说什么。不过,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
孟昶道:“童叔,你去见永乐王轩辕螽斯的时候一定不要表现的太聪明,很多事情能糊弄就糊弄一下!”
太聪明?童樱显然不太明白孟昶的话:“怎么你见过轩辕螽斯?为什么这样提醒我?”
孟昶笑道:“因为我觉自以为聪明的人是不会喜欢比他还聪明的人。”
童樱也只是一笑,没有放在心上,他对轩辕螽斯的印象还算不错,至少他上位之后没有杀萍夫人,乐儿也被过继皇室中人,还安置好了栢县百姓,也没有屠杀轩辕鲲留下的势力。这些举动更是加深了他对螽斯的好感。
那些事情孟昶在路过沧州的时候就听到了,他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螽斯毕竟只是养子,要是在不做好一点他怎么立足?
又和童樱聊了几句,孟昶便回营了,不过他没有想到就在自己出去的这段时间军营里发生了大事。
狗剩偷衣服的时候被女兵待了个正着,结果就是被打折了一条腿,其他的人有的跑得快没逮住,但还是有几个倒霉的被一同捆了,女兵们联合告到管理九曲校尉处要求给个解释。这下好了全军队的人都来看热闹。
宋玉机警没有被抓,孟昶刚回营就遇到了宋玉,还未问什么就被宋玉抓住去了校场,校场上灯火通明,众人围成一个圈,这是九曲第一次站在所有队伍前面,也是第一次如此丢人。狗剩他们几个被女兵们绑着,狗剩神色痛苦,拖着一条折腿紧咬牙关,其他侥幸逃脱的躲在队伍后面,周围的人聚在一起对他们一部九曲指指点点一部校尉和两个屯长一直黑着脸,这人算是丢到家了。
点将台前李昂的副手,卢照将军的哥哥卢凌扫了一眼被五花大绑和几个士兵和气势汹汹的女兵,女兵只有三百多人,人数不足千人所以只有队率,没有左右屯长,人数只够对的编制,不足一曲。
卢凌询问女兵总队率道:“步练诗,这些火头兵犯了什么错,你把他们绑在这?还敲了锣鼓?”
步练诗对卢凌一抱拳道:“回禀将军,我把大家召集出来就是想让将军给我们一个说法,三部校尉,九曲左右屯长,带兵不严,纵容手下大半夜行苟且之事,这些人偷到我们女兵军营偷取衣物!”
此话一处众人哗然,狗剩他们自然臊红了脸,连三部校尉也低着头想要找个地方钻进去。卢凌看了狗剩他们几人一眼,看来他们被女兵打的不轻,而且他们年纪尚小,对女人心存好奇也不是不可以理解。见卢凌没有作声,步练诗进而道:“将军,军队里军法严明,更不会分什么男女,他们犯了军法,按理就该杖责一百军棍,罚一年俸禄,三部校尉和九曲左右屯长管制下属不严按理也该各责三十军棍,罚奉半年。至于那些没抓到,我们也就不追究了,但是这些抓到的人,将军必须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说法!”
卢凌知道步练诗是个硬脾气,要是自己打哈哈他一定会闹到李昂哪里去,可是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大事,要真罚了他们定然也会让他们心中不满。
思索片刻,卢凌还是决定先劝一劝再说:“步练诗,你看这个火头兵的腿都被你打折了,而且其他人也都挨了打,他们年纪都还小,对你们有好奇之心也还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正要是打一百军棍他们……”
步练诗却不买账:“将军!法不容情,这是我们第一天来的时候您对我们说的,我们是军人保家卫国的军人,和他们一样,我们应该受到同样的尊重!这是军营!没理由军法到我们这里就打折!”
这句话着实让卢凌难做,一部校尉和九曲两个屯长都没有做声。他们心中是又丢人又不服,但是又不能让卢凌难看,所以也就只能忍了。卢凌轻叹一口气:“没错,军队军令如山,九曲火头军违反军法私闯女兵军营偷取衣物依照军法杖责一百,三部校尉邓琦,九曲左屯长张旸,右屯长张宏各责三十,立刻执行!”
“等等!”人群中一个容貌俊美,恍如天人的男子从人群中跻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