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贤书院,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们这些平民来的地方,孟昶望着远处的九层书阁,眼神犀利,有段时间他一直想来这个地方,想到发疯,但也有一段时间他放弃了这个念头,但如今,他又回到了原地,书阁很大程度上就是楚国的记忆,光彩的不光彩的都被记录在案,国君不能看自己,父亲,还有爷爷的史书,当朝的历史也只有百年之后才能让后人看,这是为了最大限度保留历史的真实性。
孟昶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自己想要看的东西。那个熄灭的念头,在看到黎人被灭族的那一刻,又死灰复燃了。
看着一个接一个的“战友”在先生的刁难下败下阵来,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当先生点到弟弟的名字时,他却并不担心,他知道凭司徒安的记忆力这点刁难不算什么。下一个就该他了……
孟安比麻衣男孩还嚣张,不仅是因为他流利的将文章一句不落的背了下来,更厉害的是他喇叭一样的嗓门,明明刚才跑步的时候都上气不接下气,还饿了三天,哪来那么多的力气,像吃了秤砣一样。
麻衣男孩一边捂着耳朵,一边气的直磨牙,这孟安分明就是冲他来的,没看他背书的样子,眼睛一直盯着他看,那眼睛瞪得,都快爆出来了。这完完全全的就是鄙视加挑衅!
先生却觉得,孟安那过分的嗓音分明就是要给他好看,他的要求孟安全都做到了,过之而不及的展示,这就是**裸的示威。
所以,孟安很好并且成功的用眼神和声音向两个人示威!
背诵完毕,先生的脸黑了,麻衣男孩气的直喘粗气。
“你,背给我听!”先生不在纠结孟安的事,过了这一关还有下一关。而且,他就不信,这个笨到闻所未闻的男孩能流利的背下来。
孟昶深吸一口气,终于到他了。
“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孟安冲先生他们的方向挑衅的一仰头。
一听到先生点了孟昶的名字,麻衣男孩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起来,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觉得这个记忆差的人会背下来,虽然对于孟昶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但比起他弟弟的恶劣行径,孟昶瞬间就不是他不爽的对象了。他就不信了,孟昶会不打嗑?到时候看那个绿眸黎人怎么哭!吃鼻涕吧!哼!
“开宗明义章第一。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曾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也许……也许。
随着孟昶有条不紊的背诵《孝经》,先生的撸着山羊胡的手都快把胡子搓成麻花了,孟昶背的虽然有些慢,但是没有停顿也没有打磕。先生的心中此刻已经开始无限的后悔,早知道当初应该要求速度的,不仅要求速度还要吐字清晰。不过现在,已经晚了,意外来的有些突然。
孟昶居然能能把书背下来?但凭他昨日的表现,怎么也不能假设他会不打磕。麻衣男孩恨的咬牙切齿,不是因为孟昶,而是因为孟安随着孟昶背诵的顺利进行,不断朝他做着挑衅的鬼脸。
他们的惊异不相信的表情被孟昶看在眼里,他只是很难记住而已,记住了在脑海里串上几次之后背起来就不会打磕。这也算是上天对他的一点眷顾吧!让他们有些意外呢!
“……死生之义备矣,孝子之事亲终矣。”
孟昶长舒一口气,总算过了一关。
先生眯着眼,看着仅留下来的三人,心里又开始盘算,对于穷人而言,有件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得不正视的。
“本书院的学费,每月三十两。”
“三十两?怎么不去抢?”弟弟脱口而出,两个肉包子不过两个铜钱,上个书院一个月就要三十两。把他们卖了都挣不了那么多银子。
又是银子?不知为何对于这种黄白之物,孟昶心中的怨气更大,不过这难不倒他。
既然要来书院,有些事情他怎么也要考虑到,孟昶摸着腰间上的布袋,一时又有些尴尬。布袋里的银子是他从死去的黎人家中找出来的,总共不过四十两。
“先生,银子必须现在交齐吗?”孟昶问道。
先生撸着胡子,心中疑惑道,难不成他们有银子?不可能,不过即使有钱,这样问他,估计也没多少钱。想到这,先生的心情姣好。
“是!”
每当孟氏兄弟为难的时候,就是麻衣男孩炫耀的时候,他卸下钱袋将银子晃得直响:“哎呀,幸好我有准备,六十两银子。”这六十两银子大部分都是亲戚自发给他们家借的,听说他要去书院,亲戚们都很积极的给他借钱,都指望着他将来出来当个大官,好罩着他们。要是上不了书院他们也找到借口来数落自己教训儿子,心里得到平衡。算盘打得多响?这一群人!
先生暗爽的心又咯噔一下,这和那些富公子一样的学费他们真的可以掏出来?
孟安看看哥哥,怎么样他们都要在这最后一道坎绊倒。这样也好,如果天天看着那两个人烦也烦死了。
“哥,我们回家吧!”孟安拽着孟昶的袖子小声道。
回家?回哪?
“我们没地方可以去了。”说完,孟昶径直向麻衣男孩走去。六十两,上天并没有给他们绝路。
麻衣男孩警惕的将钱袋背在身后,难不成他要抢钱?随着越来越刺鼻的馊臭味,麻衣男孩指着逐步向他靠近的孟昶喊道:“别过来,臭死了!”
孟昶没说什么,扑通一声对着麻衣男孩跪下,开门见山:“能不能借我二十两?”
麻衣男孩捏指鼻子的神情有些意外:“二十两?我借你二十两你就可以进书院了?”
对于麻衣男孩的讽刺,孟昶利索答道:“是!”
先生的眉头挑了挑。依旧不动声色的看着。
麻衣男孩提高了语调:“那我就更不能借给你了,我不喜欢你们兄弟,你们进了书院,我的心情还好的起来吗?”
孟昶强调:“我只是借你二十两银子,会还给你的。”
麻衣男孩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笑话:“还?你拿什么还?肉包子打狗的事情我才不干!”
“那你要如何才能借?”
“我如何都不……”麻衣男孩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看下跪的孟昶,又看看黑着脸的孟安,突然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改口道:“这样吧,磕十个头我就借你一两银子。”
不动神色的先生眉头微皱,这种乘人之危欺负人的方法他虽然看不惯,但现在他本身就扮演着恶人的形象,对他而言,这些学生能少一个是一个。虽然有些不爽,但依旧默不作声的看戏。
麻衣男孩的脸上有些得意,看到孟安气鼓鼓的样子更是得意。
“哥,我们回家!”孟安小跑到孟昶的身旁要将他扶起,孟昶的腿像是长在了地上一样,胳膊被孟安拽的生疼,但他依旧直勾勾的看着麻衣男孩询问道:“此话当真?”
“自然!”
“好!”
“哥,你疯了,只有二十两而已,你真要磕头?你不是常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吗?”孟安提着孟昶的手臂,又用了几分力。
因为孟安下手的力气很大,孟昶尝试几次都无法将腰弯下。孟昶嘴角的笑意变得冷淡,冷冷的看着孟安道:“放手!”
孟安咬咬唇,将孟昶的胳膊又报紧了几分:“不!”
孟安按住肩头,加了几分力:“你要不松手,那就把我的胳膊拧断吧!”说罢,孟昶强忍住胳膊处背后拽时传来的疼痛,缓缓将腰弯下。并且开始不停的咳嗦。
声音越咳越大,仿佛快要把肺咳出来了,孟安紧抱着孟昶的手臂开始松动,他知道哥哥的个性,他不敢赌,最终他只能再一次选择妥协,伴随着力道的松动,孟昶的身子一点一点的弯了下去。
只不过是磕个头而已,大地的炙热透过黄土传递到额头,砂石摩擦着额前有些生疼。他必须要进学院,为了照顾他的黎人,也为了自己。
扑通,扑通,孟安侧过头紧咬双唇,磕头仍在继续……
“哥,别磕了!”孟安揉揉眼睛,语气焦急又委屈,这种无力的劝说也许实在宽慰孟安自己罢了!他不懂,为什么要执着到这个地步。
磕头仍在继续,孟昶已经开始麻木,母亲教过他非父母,恩师,君主不得下跪磕头。可是当他被更屈辱的对待过之后,磕头这种不痛不痒的事,对他而言就像问候一样轻松,它所代表的气节符号,在他这里不复存在,况且能以磕头就能能解决的事情不是很简单吗?更重要的是,智贤书院里的学生全是贵胄,将来他们遇到的欺负一定会更多。这点都忍受不了,进了书院怎么办?
孟昶的磕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麻衣男孩捏紧钱袋,听着孟昶的磕头声,最开始爽快的心情消失殆尽。
他本不是富家公子,所以无法从这种糟蹋人的方式里得到快感。曾经他父母也曾给人下跪磕头,那个人嘲笑享受的嘴脸,他现在都记得。他明明最讨厌那样的人,怎么自己却变成了那样的人?
“够了,别磕了!我借你二十两银子。”
孟昶轻咳几声,冲麻衣男孩笑笑,表达谢意。
“少得意,一个月之后还我十两利息。”麻衣男孩不喜欢孟昶的笑容,何况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笑的。
“你想钱想疯了吧!”孟昶拍拍弟弟的头:“他愿借给我们就很不错了。”孟昶知道要是今天让他磕头的是贵胄公子,那么就绝对没有叫停一说,贵公子的世界永远高他们一等,不过。要是大家都进了书院,他相信,他们待得时间绝对要比麻衣男孩长。
孟安看着哥哥腰间沉重的钱袋,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沉默。
先生此刻的心情很复杂,既不愿意接受这些平民要入学院的事实,又不得不接过他们交过来的学费,怎么那么巧呢?
孟昶将钱袋里中的银子倒在手中,当着先生的面清点着。清点完毕,孟昶将装好的银子双手递给先生,而就在这个途中,因为手臂向前的拉力,致使衣服袖子向后回缩,孟昶的手掌至手肘的部位完全暴露在外面。而他一惯淡定的表情被打破,快速丢下钱袋,背在身后的手不停的拉拽着袖子。
这个举动太过显眼,先生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整个人都警惕起来。即使只有一瞬,他还是看出了端倪。
“你右手手腕的伤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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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昨天FD影给我投的五张评价票,其实昨天发了广播,想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谢意,不过,我不太会用,没@到你,所以今天只能写在文章里了。
谢谢你的大力支持,非常感谢,我会继续将故事写的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