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圣帝是个好皇帝啊, 至少是许多大臣心中的好皇帝——
胸有雄途伟略却宽容仁慈,轻易不会喊打喊杀;对待有功之臣也特别大方, 会根据对方的情况以金钱或爵位进行犒赏;为了防止大臣贪污以致黄河决堤,或是蛮夷来犯, 他每年到了时间都会南巡北巡,对当地官员带去威慑;若是臣子家中经济困难了, 甚至可以到国库去借钱缓解自家窘境。
谁能说启圣帝不是个体恤臣下,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可是很快,问题就来了。
第一项倒还好说,至少大臣不用担心自己脖子上的脑袋随时与脖子分家, 没人觉得启圣帝不好。
然而面三项,就引来了许多大臣的反对。
其二,因为启圣帝的大方, 如今京城内爵位泛滥, 许多真正立下大功劳的人在京城不说举步维艰,也失去很大程度上便利;
可他们的爵位也是皇帝赐的,他们就算憋屈,也没地方说去。
这一项, 身为伯爵,却在京城没什么话语权,时常不被人看在眼里的林如海就很有感触!
其三, 就算启圣帝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是每年南巡北巡的准备,以及沿途的消耗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每次南巡北巡一过,国库就能瘦身近一半的库存;
不过这一项决定也是没办法,大夏朝水利工程不多,一有天灾必然会发生饥荒,饥荒更花钱还死人。老百姓就这么多,死太多人他还当什么皇帝?
所以仅有的一些蓄水、防止洪涝的水利就必须保证不会出错。
而其三,更是如今国库空虚的罪魁祸首。
一个大臣家中是不是困难,外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一开始,这项举措倒是确实给许多京官缓解了经济困难,受到许多官员的称赞。可之后,户部尚书却发现了这项举措的最大问题——
钱一直只见往外借,却一直没人还啊!
可这也怪不得那些京官啊,他们会选择与国库借钱,本就说明他们生活穷困,快过不下去了,就算借了钱缓解了暂时的困难,以后的生活可又怎么办呢?
京城大,居不易啊。
所以只能继续借,还都是有借无还的借。
如果只是这样,国库虽然会难以负荷,但也不至于到空虚的地步。毕竟每年各地上交的税收,尤其是江南一带的盐税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可是其他人见到这样做的好处,许多原本家庭不怎么困难的人,也开始向国库借钱了。
向国库借钱好啊,没利息,还不用还!
发展到最后,就连荣国府这样战争起家,府内富得流油的人家,也跟风借了好几十万两雪花银。
不借没办法啊,不借就在权贵圈子里没办法交际——
大家都借,若是我家不借,岂不是会被其他借了钱的人家孤立针对?
这世道,不怕人品德败坏,只怕你特立独行。
这么一来,国库可不就没钱了吗?
启圣帝也是在国库没钱之后,被户部尚书天天哭穷,才知道这项举措的危害之处。
然而知道了也没用啊。
还是那句话,臣子没钱,怎么还钱?就算启圣帝对谁家有钱心知肚明,可大臣咬死了自家没钱,难道启圣帝还能派人去检查?
那不叫检查,那叫抄家!
无缘无故的,他能这么干?
更严重的是,这家借了,另一家当然也要借,若是启圣帝不借……
好嘛,户部尚书会哭穷,他们就不会?其他人能借钱,他们就不能借?
启圣帝一时间烦不胜烦,最后只能避着户部尚书走——
没办法,听一个哭穷总好过一群人哭!
可户部尚书被称为朝廷的钱袋子,那哭穷的手段层出不穷,虽然他只有一个人,但战斗力却可以抵上千军万马。
而且在哭穷的时候,他还根本不怕启圣帝。
启圣帝:“……”
启圣帝没办法,只能把自己私库里的银子往国库搬。
自己做的孽,只能自己还啊!
可是再有钱,启圣帝也只有一个人啊,他一个人的私库能有多少银子?往外搬的次数多了……
好嘛,内务府大臣也跑来向他哭穷了。
启圣帝:我也没钱啊!
启圣帝早就为私库国库都穷得找不出一个字儿的窘境犯愁了,可他的『性』格又做不出给大臣找茬,然后直接抄家的“发家之路”,没办法,只能带着后宫嫔妃一起……
穷着呗!
启圣帝觉得,他简直是有史以来被称为明君的皇帝中,最穷的一位了。
国内大部分地方风调雨顺,小部分天灾**也及时得到控制,每年上缴的税银更是好几百、千万,就这样,他还这么穷!
若是日后仙逝下地府,他都会被其他皇帝嘲笑。
虽然林如海说出的话不算恭敬,可启圣帝完全没在意,他的所有注意力全被拉到了“赚钱”这两个字眼上。
当然,他可不会做得这么明显,毕竟皇帝威严不可侵犯的形象还是不能崩的。
启圣帝很快调整了情绪,故作严肃地问林如海:“大胆,你可知道自己是在说什么?我大夏泱泱大国,年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国库内怎可能没有银子?”
就算是真的没银子,你也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啊!
启圣帝脸上火辣辣的,简直要被林如海气哭。
启圣帝以为,他这么说过之后,林如海肯定与贾代善一般,立刻就能领会到他的意思,然后软话“求着”他,“劝着”他赚钱。
然鹅……
林如海与启圣帝才见过几面啊?启圣帝是什么脾气,他一点也不知道!
关键启圣帝平日在林如海的印象中,确实特别威严,就算偶尔展现出了与普通人般亲切的一面,仍旧很符合林如海对皇帝的想象。
启圣帝刚才装生气装得又挺像,以至于对他天然带了“盛世明君”滤镜的林如海……
他真的以为启圣帝不需要赚钱。
果然,母亲与娘子都是在骗他吧,堂堂九五之尊,谁缺钱也不可能轮到皇帝缺钱啊!
林母与贾数:“……”你快醒醒,皇上他是真缺钱啊!
不然贾数怎么可能把主意打到启圣帝身上,林母在听到这个主意后,又怎么可能不反对,还一脸跃跃欲试地想让林如海在面见皇上的时候探探他的口风?
她们的脸还没那么大!
而且,虽然林母与贾数都觉得做生意没什么,却也都割开了林如海与生意之间的联系——
入朝为官之人,若是“与民争利”,极容易被御史弹劾的,而且一弹一个准。
所以林如海潜意识里一直有种想法,做生意没什么不好,但他这样的为官之人绝对不能碰。
大臣都不能碰了,大臣的头头怎么可以碰?
林如海只觉得自己刚才肯定是昏了头,哪儿还敢再提起做生意赚钱的事?
当即,他便拿起用来充数的经史典籍,准备开始讲解经史:“陛下,您可曾有什么地方需要微臣解『惑』?若是没有,微臣便开始讲……”
“啪啪——”
启圣帝瞪着眼,不发一语,但右手却把桌案拍得啪啪作响。
林如海停下,看向启圣帝:“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启圣帝憋气:“没有!”
可林如海拿起经史继续讲解的时候……
“啪啪啪——”
林如海:“……陛下?”您还能不能好了?
启圣帝微笑:“爱卿怎么了?爱卿继续讲啊?前面一段不错,朕觉得可以再讲一次。”
林如海:“……好的。”
“开国……”
“啪啪——”
林如海讲一句,启圣帝就在桌子上拍一下,听多了,很容易产生一种“启圣帝在为林如海伴奏”的错觉。
林如海:“……”
启圣帝看着林如海,眼神好奇:“爱卿怎么了?”
“陛下,您在微臣讲解之时,能否不要发出声响?”
“不行,朕手心痒得紧。”若是不拍桌子,很可能就拍在你那锃亮发光的大脑门儿上了。
不是说林如海很有才华吗?不是说林如海很聪明吗?不是说林如海是贾代善的女婿吗?怎么一点也没学到贾代善察言观『色』的本领!
白长了个脑子,空有赚钱的点子,竟然连他的暗示都听不懂!
启圣帝从未想过林如海是骗他的,或者他口中的生意不赚钱,毕竟,上一个骗他却被拆穿的大臣,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
嗨呀,好气!想摔桌子!
然而他是皇帝,他是明君,不能无缘无故地发脾气!
心好累……
林如海被启圣帝『骚』扰地不行,却又不能对着启圣帝发脾气,只能装作听不到那“啪啪”作响的拍桌声。
心好累……
也不知是不是启圣帝的怨念太大,还是林如海终于被烦得脑洞大开,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林如海突然脑抽地又问了启圣帝一句:“陛下,您这么吵……”
启圣帝一个冷眼甩过来,林如海顿时闭了嘴。
启圣帝:“……”
他还以为林如海又要继续讲解那『乱』七八糟听不懂的经史呢,结果就听林如海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微臣家中生意遇到了些麻烦,可否请陛下说句话?”
启圣帝抬了抬眼皮,不知林如海说的是真是假。
虽然一般人想要进献东西给他的时候,用的也都是类似的理由,可启圣帝总觉得,林如海不可能无的放矢……
这才多久啊,总不可能林如海的脑子突然就开窍,然后直接进阶成老狐狸了吧?
林如海见启圣帝没有阻止他说话,便明白这是要他继续说。他想了想,道:“拙荆与她两个姐妹开了个铺子,生意极好,一月大约能赚二十余万两银子。可前段日子,突然就被人盯上了,来了许多人找茬。”
听到一月便有二十余万两进项时,启圣帝是高兴的。
然而听到后一句,启圣帝眯了眯眼:“你是说,有人盯上了你妻子的铺子?”
林如海本身是个伯爵,他妻子是荣国公的女儿,而且他曾听贾代善说过,他另外几个女儿都是嫁的勋贵中的最顶尖的那几波人。
这样几个背景雄厚的女人开的店铺,还能被人找茬?还能被谁找茬?
启圣帝对上林如海一片澄澈的眼睛,特别怀疑,这厮真的不是来告状的?
林如海还真不是来告状的。
只是他总觉得,不将自己说得惨一点,启圣帝根本就不会答应做彩妆阁的靠山。
他也不知道自己不过一句话,便让启圣帝猜出了给彩妆阁找茬的人,要嘛是他的后妃,要嘛是他的儿女,最不济,也是他的亲戚。
谁让启圣帝脑子转得快,而林如海还不够快呢?
见着林如海无知无觉的样子,启圣帝也是没什么脾气了。他想了想,虽然不知这彩妆阁是卖什么的,可既然名字带了“彩妆”,卖的东西肯定与女人有关。
跟女人有关的东西,那自然是不愁卖的。
想想自己后宫那群女人每年耗费的银子有多少吧,内务府的银子除了搬到国库的那些,有一半都是花在了她们身上。
启圣帝有时候穷得都想将那群女人赶回家!
虽然不知道林如海的妻子是怎么做到靠着彩妆阁,一个月就赚二十几万两银子,可只需要提一句彩妆阁,让人知道这个铺子后面站着的是他这个大夏朝最尊贵的人,便能解决彩妆阁的麻烦,与此同时,每个月就能有几万两银子进账,这笔买卖怎么算怎么赚啊。
启圣帝『摸』了『摸』胡子,双眼精光矍铄。
他抬头,正想开口拿乔一下,却一下子对上林如海清澈见底的眼睛,顿时:“……”
启圣帝开口:“咳咳,我们来谈谈。”
林如海见状,哪儿还有不明白,启圣帝这是答应他的请求了。
“陛下您说。”
觉得今天散值后跟家里那两个女人有交代了的林如海,双眼亮得惊人。
启圣帝愣了下,随后没忍住『露』出抹笑。
也就是这个年纪的林如海还能有这样的眼神了,也不知日后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经历许多后,是否还能保持这样的眼神。
他摇摇头,将这样的想法甩出去:“朕的话可是一字千金,你们请我开口,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启圣帝算是明白了,跟林如海这货说话,就不能拐弯儿太多。
最好是打直球。
林如海听到这话,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不像是启圣帝能说出来的,不过还是按照林母与贾数教的那般老实答道:“彩妆阁是娘子与其两位庶姐一起开的,因为方子都是娘子出的,所以她每月能得六分分红。若是陛下帮忙,可允诺,每月赠给陛下两成分红。”
启圣帝在心底不停地扒拉算盘珠子,然后算出,只要自己一句话,以后他每月都能白得四万多两的银子。
这银子不赚还有天理吗?
启圣帝点点头,道:“你先讲讲圣人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何意。”
林如海一脸茫然:“陛下……”您的答案呢?
启圣帝挥挥手,“你快讲!”
呵!刚才让他抓心挠肺地难受那么久,还不许他还回来?
林如海:“……”
有小钱钱做动力,启圣帝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林如海才离开上书房,他立刻扫开桌案上的奏折书本等东西,留出超大的空间,这才让旁边的大太监将宣纸拿来。
笔墨纸砚准备就绪,启圣帝怀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澎湃,一笔挥就“彩妆阁”三个大字。
字体流畅自然,飘逸灵动,简直写出了启圣帝平生的最高水平!
“啧!”这都是钱啊。
旁边的大太监抬头看了一眼,眼里满是赞叹。
他几乎是从启圣帝还在潜邸时便跟在了他身边,启圣帝对书法很有心得,耳濡目染之下,他自然对书法一道也有了鉴赏的能力。
只能说,启圣帝真的是被私库和国库都空空如也的现状,给弄怕了。
“拿去内务府,做一个烫金的匾额,做得好看点。”好歹也是跟他有关系的店铺,还是他亲自赐的字,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他的脸面了。
那大太监立刻收好启圣帝的墨宝,令其他太监送到内务府去了。
因为近段时间彩妆阁有很多人闹事,贾致与贾故几乎日日到彩妆阁坐镇。
这日,两人才处理了一场过来闹事的无赖,正是心力憔悴的时候。
贾致看向贾故,眼神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其中情绪:“大姐姐,你与你那夫君最近感情如何?”
贾故笑了下:“还那样呗。”
如贾致之前劝她那般,镇国公庶子在过了最开始那段新鲜日子后,其他妾室也开始使用彩妆阁内的胭脂水粉。她们本就比贾故会打扮,又会争宠,又放得下身段,旁边还有个“情深义重”的表妹在煽风点火,很快就让镇国公庶子对她不冷不热起来。
不过就算是这样,贾故在镇国府的日子也比之前要好过多了。
尤其在她是彩妆阁老板之一的消息传出来后,别说她的夫君,就连镇国府其他主人,对她的态度都有了很大的转变。
虽然再一次印证了二妹妹说的才是对的,可……
她与贾致所求的东西本就不同,就这些,对她来说便已经足够了。
她不想再与贾致谈论自己的生活,便转移了话题:“二妹妹,三妹妹真的说过这些上门闹事的人,下个月就能解决了?”
虽然正是因为这个彩妆阁,她才能有了如今的生活,可贾故仍旧不怎么相信一个女人能解决这种问题。别说女人,就算是男人来了,也不一定能解决吧?
贾故的感觉并不敏锐,可这些闹事之人太过反常,她也隐约有所察觉,这事儿背后并不简单。
她有些害怕,若不是彩妆阁并非她的产业,贾故很可能早就开口,要把彩妆阁转卖了。
不过她也知道,若真将这话说出来,别说三妹妹,就是二妹妹都能将她狠狠揍一顿,以后再不与她往来。
贾故幽幽叹了口气:“这些人是何必呢?”
贾致看了贾故一眼,只觉得恍如隔世,大姐姐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人……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出一阵锣鼓喧天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几道尖利的男人声音,旁边哄闹生太大,贾致与贾故都没听清那声音喊的是什么。
贾故眼神惊恐:“不会又有人来闹事吧?今天不是来过了吗?”
贾致:“……大姐姐你先在楼上等着,我到会客室去,让柳絮瞧瞧是怎么回事。”
说罢,也不等贾故,自己推开门另一侧直通会客室的楼梯下去了。
会客室在一楼,是特意为她们二人准备,就为了防止发生意外,非要她们出面解决的问题时的会客问题。
会客室内用屏风隔成两半,通风,却不能看到两侧人影。
贾故留在原地,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过了许久,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肚子:“若不是为了你这个小家伙,为娘可就与你二姨一起下去了。”
贾致才被花蕊扶下楼梯,正打算往外走,却听到会客室的另一边传来声音:“你可是这家店铺的老板?”
贾致愣了下,正不知如何是好,便听会客室另一边的人出声道:“夫人可否放在下进去?奴婢本是无根之人,并不会冲撞了夫人。”
贾致犹豫了下,没有答应。
对方似乎明白她的顾忌,又道:“奴婢是今上遣来,并非欺骗。”
想着不会有人敢冒充皇上旨意,且那人声音尖利,确实像个太监,便让花蕊放人进来。
她自己却小心地用屏风折出一个角,躲在了另一侧。
那人很快进来,见没人,疑『惑』地开口:“夫人可在?”
贾故这才将来人的长相看清,赶紧出来,脸上也有了几分慌张:“可是今上身边的何公公?”
贾致曾在接旨时遥遥见过启圣帝身边的大太监何文义一面,可时间过去太久,她也不太清楚自己是否记错。
来人含笑点头,应了她的问题:“可是修国公儿媳,侯贾氏?”
贾致却越发慌『乱』了,她赶紧回头让柳絮拿给她一个荷包,然后递给何文义:“妾身夫家是晋阳侯府,夫君乃是晋阳侯。不知何老来意为何?”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跑到她们这个小小的彩妆阁来做什么?
何文义接过荷包,颠了颠里面的重量,当即抚掌大笑:“这就是了。”
说罢,抬手让门外的几个小太监抬着一块被红布牢牢盖住的匾额进来,“圣上听闻彩妆阁近段时日的遭遇,十分不满,特意让我等过来给您撑腰。”
他指着匾额,“若是夫人有空,不如给铺子换块招牌?”
贾致先是一愣,随即大喜:“周掌柜,还不接过店里的新招牌?”
何文义眯眼笑得畅快,等人接过匾额,开始忙碌着换匾之事,这才对贾致开口:“林探花今日面见圣上之时,提了句彩妆阁近日遭遇,这才有了圣上题字赐匾之事。”
贾致面上笑着,心底确实松了口气。
那何文义这才继续开口:“只是林探花也说,要将店内两成分红赠予圣上,以谢圣上搭救之恩……”
何文义话说到这儿,便意味深长地停了下来,眼神牢牢地锁住贾致,想要从她脸上看出点儿什么。
但贾致的脸上毫无异常,似乎并未此失落,或难过,当然,也没有多开心。
贾致忽视了何文义的眼神,亲自到楼上取了彩妆阁的账册给他。
何文义多问一句:“可是留了底?”
贾致点头:“何公公放心,这账册一共做了五份,我姐妹三人一人一份,店内放置一份,另一份留底。这份账册拿走后,并不会对店铺造成任何影响。”
不过半日功夫,彩妆阁获得陛下题字赐匾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原本因为前段时间那群人的闹事,彩妆阁的生意直接锐减了一半,可这个消息传出来后,仅仅半日的时间,彩妆阁几家分店的进项就超过了之前一月的总额,甚至还有超的。
因为想买的人太多,许多胭脂水粉直接断了货。
这下可好,才得到消息的贵『妇』人们兴冲冲而来,败兴而归,简直想要退回一个月前,将那个被猪油蒙了心,非要听七公主话的那个蠢货一巴掌打醒!
就说这人彩妆阁背后的人势力大,一般权贵根本就不敢上门撩虎须吧?
看看,就连公主想要对彩妆阁下手,都被皇上亲自打脸了!
不过这些贵『妇』人也免不了感叹一句,皇上对贾代善果然十分宠信,一个普普通通的铺子被公主惦记针对上了,皇上也能替他出口气。
前几天才知道自己两个庶女搞出了个彩妆阁,在打探到其一个月的进项后也想在其中『插』一脚的贾代善:“……”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辣鸡皇上,抢我生意!
启圣帝这『骚』『操』作一出来,别说贾代善这个才知道彩妆阁的人了,就连已经开始针对彩妆阁的七公主,以及隐在背后,想要当一只捕螳螂的黄雀的某位皇子都是一脸铁青。
七公主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百般算计尽付流水,便没能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在自己的偏殿内摔碎了无数瓷器。
消息传到启圣帝这边,他只淡淡抬眼看了何文义一眼:“将老七摔碎的瓷器登记造册给她送过去,让她将银子如数奉还。”
哼!吃他用他的,结果有了好处竟然想着自己吃独食!
生意被抢了还摔瓷器!
不知道他这个老父亲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吗?一个个的,全都不省心!
而彩妆阁的售卖盛况仍在继续。
别说之前买过彩妆阁的胭脂水粉,本就觉得好用,只是因为闹事之人太多而没敢上门的客人了;就是之前一直觉得彩妆阁里面的东西昂贵,不值得花钱的客人,也都纷纷上门,想要买一盒当今圣上都听过,并且大力夸赞过的胭脂水粉。
当然,也不是没人见彩妆阁的生意火爆,又穷得买不起里面的东西,便忍不住在店门外发酸。
不过全都被彩妆阁的忠实客人给怼了回去。
——一群只知道随波逐流的庸俗之人,听风就是雨,皇上何时夸过彩妆阁的东西?
你是不是傻啊?皇上虽然没有明着夸彩妆阁的东西,可他给彩妆阁题字赐匾了啊!
若是皇上觉得他家的东西不好,会给彩妆阁题字?会给他们赐匾?
——可皇上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觉得女人家家的东西好用呢?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啧啧,大兄弟你也太可怜了点,至今仍未娶妻吧?一看你就是个童子鸡。
谁说这胭脂水粉只能女人买,男人就买不得?买回去送媳『妇』送女儿不可以吗?看着自家媳『妇』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自己看着就觉得高兴!
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个个都是大美人。可是美人那么多,为了出头,她们不得每日打扮取悦皇上?皇上难道不知道谁好看谁不好看?
……
总之,至少短时间内,不可能有其他店铺的生意能超过彩妆阁了。
而这样的效果也是很显着的,不说此次之后,便再也没有无赖敢上门找茬,就连原本无故流失的那些顾客,也都跟没事儿人似的回来了。
回来不说,也许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也许是她们没来彩妆阁的时候,店内确实又出了许多新东西……
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些贵『妇』人空手而来,走的时候不但身后仆从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就连她们身边的丫鬟,都抱了许多胭脂水粉。
也有真心喜欢彩妆阁的东西,之前却被家中长辈或夫君阻拦,无处购买的人好心给他们递了话。
“晋阳侯夫人,原本我们这些有身份的人家是不太可能受到旁人胁迫的,更惘论这人竟是对我等威『逼』利诱,只为阻止我等不到彩妆阁购买胭脂水粉。可对方身份尊贵,远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得罪的。”
“侯二『奶』『奶』,你们自己小心哦,背后要对付你们的人可是皇家的人。”
“晋阳侯夫人,你们究竟是怎么得罪七公主了呀?我看那七公主可不是好相与的人,你们日后一定小心。”
“晋阳侯夫人……”
“侯二『奶』『奶』……”
这许许多多的消息全都汇集到一起,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成了之前千方百计针对彩妆阁,想要毁了彩妆阁的人,正是七公主。
而原因,却并非是她想要彩妆阁——贾数并不相信没有这样的原因,只是碍于皇家尊严,没人敢说出来——而是彩妆阁不知在什么时候,得罪了七公主。
贾数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有些懵:“七公主是谁?”
贾致也不知道啊。
贾故早早回了修国公府,此时没在林家。
皇家的皇子一贯比公主出名,哪怕是不怎么得人心,『性』格有很大缺陷,极容易得罪人的皇子,京城也很少有人不知道的。可公主的事迹称号,却少有人知。
虽然贾故不在,可贾数却觉得,以她那样懦弱的『性』子,若是真与七公主起了冲突,肯定立刻起身给人道歉,根本不可能将人得罪到非要将她的店铺毁掉的地步。
贾致很快离开了。
想着林母毕竟在京城生活了这么些年,自然有她的消息渠道,贾数只是略犹豫了一下,便决定拿这问题去问林母。
只是林母听到她的问题后,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眼神游移,不敢看她的眼睛。
贾数:“……???”
“数儿啊,这事儿你还是去问如海吧,他知道的应该比我清楚。”
贾数:“……”感情纠葛?
林母似乎也觉得有些对不住贾数,赶紧侧身:“数儿,我要休息了,等如海散值回来你跟他说一声,不必来给我请安了。”
贾数:“……”
怎么林母的态度这么奇怪,总让她忍不住怀疑,这位七公主与林如海有点儿什么呢?
贾数整个人都有些懵,就林如海那动不动就脸红的纯情『性』子,难道在她之前还有个纯纯的初恋?就那种连面都见不了的,只能靠书信来往的鸿书传情?
夭寿哟,她怕不是要打死林如海这个大猪蹄子!
然而等林如海散值归来,得知林母已经睡下,不必他前去请安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他回到与贾数的院子时,她已经在叫好了晚膳,正坐在桌边等着他。
此时天还没黑,夕阳『射』入门口,给贾数身上镀了一层金『色』的暖光,看着就让人心动不已。
林如海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若桑,可是在等为夫?”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贾数旁边的位置坐下。
想到自己今日胆大包天地邀请皇上给彩妆阁当靠山,意外的是,竟然还邀请成功了。林如海的胸间就涌上一股豪情,总觉得自己替娘子干了一件大事。
因为太过兴奋,林如海竟未察觉到贾数态度不对,一个劲儿地在那儿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与启圣帝见面的种种细节。
言谈间,不乏自得之『色』。
很显然,他一反常态地将自己在外做的事告知贾数,正是为了能得娘子一句夸赞。
当然,若是能亲亲抱抱就好了。
昨晚因为彩妆阁的事,他一直心事重重,连觉都没睡好。
说完,他一脸期盼地看向贾数,却在这时,才发现她脸上盈满了笑容。
似乎和往常没有不同,可林如海就是觉得她皮笑肉不笑,看着渗人得紧。
他急忙起身,一连后退了三大步:“娘子,你怎么了?”
贾数微笑:“没怎么啊。”
林如海:“……”突然想起之前娘子也是这样笑着对他说了一句没什么,然后,他就体会一番□□焚身却不得纾解的可怕经历。
林如海瞪着眼睛,再次往后退了一大步。那动作急切地,就跟兔子遇到敌袭,往后蹦跶着后退一『毛』一样。
贾数差点没直接笑出来,不过好在她憋住了。
“咳咳,”贾数故作严肃地看着他,“说罢,七公主是谁?你们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针对彩妆阁?”
这一连串的问题,就差没直接问林如海“你是不是和七公主谈过恋爱”了。
然而林如海从来不按套路走……
他听到这话,认真回想了一遍,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贾数:“七公主?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林母:我可没让他告状!
贾数:我也没有!
林如海:告状?那是什么?能吃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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