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4章 人间不一样的烟火。
君梓彤心头一颤,翻身下床,顾不上穿鞋,就朝屏风后走。
小床上整整齐齐地叠着被子,什么人都没有。
那一瞬间,她心情大起大落,不知是庆幸多一点,还是悲伤多一些。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睡醒就告诉他实情,可到底还是有些忐忑的。
现在好了,有人帮她做了选择,她不用急着说了,或者永远都没机会说出口了。
她耷拉着肩膀,赤着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周身笼罩着失落和悲伤。
春华听到里面有声音,端着铜盆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吓得不轻,赶紧把盆放下,就过来搀扶她。
“公主,您怎么在这里站着,还没穿鞋袜,会染上风寒的。”
说完之后,也不见她出声,好似一截失去生机的枯木,任由她拉扯着。
春华心里难受,把她领到床前,弯腰给她穿鞋袜。
“公主,白公子天不亮就走了,他见你睡的熟,便没让人进来扰你。”
君梓彤听到白公子三个字,才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可有说什么?”
不过是几个字,却说的万分艰辛。
春华知她心中所想,也不再隐瞒,把昨晚发生的事都一股脑告诉她了。
君梓彤心跳的厉害,仿佛一张嘴就能从喉咙口蹦出来。
“他……都知道了?全部都知道了?”
春华点头,回的干净利落。
“没错,我把公主将要和亲的事情都告诉白公子了,该如何抉择,选择权在他手里。
公主,你要怪就怪奴婢多嘴吧,我知道你想亲口告诉他。
但你心肠那么软,怎么说的出口,那不是自己往伤口上撒盐吗。
干脆让奴婢来做这事,白公子早晚都要知道的,左不过就这两天的事。
与其从外人那里听到,不如在咱们这儿知道,他心里或许还会好受些。”
君梓彤双手微颤,仰着头,一语不发。
春华把她的靴子穿好,又帮她穿好衣裙。
“公主,你不要逼自己,也不要折磨自己了,你这样,我们看着比谁都难受。
白公子对你的情谊,我们看在眼里,若他真的爱你,肯定会尽自己所能去解决这事。
可若只是嘴上说说,却一直无动于衷,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不值得。”
君梓彤闻言,无奈苦笑一声。
“他只是个翰林院的编修,就算他想,又能做什么呢。
春华,你我都知道,这不过是强人所难,我已经任命了。
他离开也好,早点认清现实,早点放弃。
等我去了北冥,他再找个相爱的人,美满地过日子,这才是他该走的路。”
离她远点吧,毕竟她要走的路布满荆棘,注定要脚下染血,遍体鳞伤。
只有她一个就足够了,没必要再拉一个人受苦。
迦逻寺别院冷冷清清,唯有主仆的谈话声从窗口若有似无地传出去,夹杂着几声叹息。
而此时的太傅府,却有些热闹。
凉京城,太傅府。
白太傅上了年纪后,每日起的都很早。
早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考校孙子的功课,雷打不动,日日如此。
得亏嫡孙听话又勤奋,从不会让他等,每天起的比他早,会提前在书房等着。
可偏偏他今日到了书房,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当即找来管家问了问,这才知道,昨晚下雨,嫡孙外出,至今未归。
白太傅吓得不轻,以为孙子出了什么意外,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撅过去。
管家被他吓得也不轻,赶紧把人扶稳坐好,又请来大夫瞧了瞧。
还不忘安慰几句,小少爷向来懂事,不会做出格的事,更不会出事的。
白太傅却摇头叹息,满面忧愁,仿佛一下又老了好几岁。
他自知并非世家出身,属于寒门学子,在朝中一向小心谨慎,从不轻易站队。
能坐上太傅之位,也是摄政王派系和太师派系互相拉锯的结果,相当于是捡了个大便宜。
就算他处处谨小慎微,可也防不住家里出了不肖子孙。
大儿子白正卿宠妾灭妻,在凉京闹得沸沸扬扬,算是把他的老脸给丢进了。
后来还是他大义灭亲,主动提出把大儿子下放到商落城,干脆眼不见为净。
大儿子就这么废了,还有小儿子白正则,偏偏他自幼不学无术,也没有什么读书的才能。
混了这么些年,也不过是个六品小官,混吃等死,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废物小儿子给他生了个好孙子。
两个儿子都不成器,他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孙子身上。
白默笙自幼就表现出非凡的智慧,学东西很快,而且很喜欢读书。
从五岁起,他就手把手教孙子习字,督促他读书。
白太傅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白默笙身上,可谓是倾尽了所有心血。
所幸白默笙没有让他失望,年纪轻轻就金榜题名,还入了翰林。
本以为大孙子会这么一直听话乖巧地成长,在他的羽翼下茁壮成长。
可谁知,眼看着都十六岁了,竟迎来了迟到的叛逆。
管家刚把人大夫送出府,就在门口碰到了匆忙赶回的白默笙,二话不说,就拉着人去了主院。
路上的时候,管家还不忘交代他两句,千万不要顶撞了老爷子,不管老爷子说啥,乖乖认错就好。
管家还是挺信任他的,毕竟小少爷从小就很乖,脾气也是出奇的好,从未跟老爷子顶过嘴红过脸。
可谁知,他刚把人送进去,前脚出来,后脚还没收回,就听到里面一声怒吼。
白太傅年纪一大把了,声音倒是中气十足,伴随着茶盏落地的破碎声。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管家身体一僵,悄摸摸地收回脚,耳朵贴在门上,偷偷听着爷孙俩对话。
可惜离得有些远,门又关着,听不清楚,断断续续的。
“祖父,是孙儿不孝……孙儿心意已决……还请您成全……”
啪——
又一个茶盏落地,噼啪作响。
管家吓得心肝颤了下,实在想不明白,小少爷到底对老爷说了什么,怎么会气成这样。
平日里老爷子很少生气的,是个很和气的老人,也很少见他在府里发火。
再者老爷子那么疼爱大孙子,恨不能随时挂在裤腰带上,逢人就夸,从不吝啬赞美。
为何这次会闹那么严重?
“好啊……你是长大了,翅膀长硬了,是不是……今日你若出了这个门,就永远不要再踏入一步……”
管家隐约听到这么几句,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老爷子要把小少爷逐出家门?!
他又把耳朵贴上去,里面传来对话声,却听不清。
正当他往前靠想要听清楚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拉开了。
管家收势不急,差点摔个狗吃屎,赶紧爬起来,站直身体。
看着大步流星往外走的人,想都没想,就扑上去抱住了他的大腿。
“小少爷,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老爷只是一时生气,你别……”
不等他说完,白默笙就抬手掰开了他,声音无波无澜。
“放开,我不是要出门,我去祠堂,跪列祖列宗,请求他们的原谅。”
管家有点懵,站在原地愣神,看着他义无反顾地走向祠堂。
他转头看了一眼屋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小少爷到底做错了啥?又说了什么话?怎么就严重到去跪祠堂了?
要说家里的两个少爷,从小跪祠堂跪习惯了,大家习以为常。
可小少爷却还是头一次,怎能不好奇。
管家走进屋里,反手关了门,迈步朝白太傅行去,焦急地询问。
“老爷,你没事吧?”
却不见院子一角闪出一条黑影,利落地翻过墙,很快消失不见。
黑影像只翱翔的燕子,辗转腾挪,飞檐走壁,没多久落在镇国公府后院。
镇国公府,雪琼院。
独孤雪娇坐在桌前,手里毛笔不停,在宣纸上画着复杂的符文。
黑衣人跪在桌前,把事情有条不紊地汇报了下。
独孤雪娇听完,眉头微皱,朝他摆摆手。
黎艮端着托盘走进来,与黑衣人擦身而过,扫了一眼。
“小姐,你的药膳还未吃呢。”
独孤雪娇一听药膳,脑子都要炸了,嘟着嘴朝她露出讨好的笑。
“能不能……”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黎艮斩钉截铁地打断了。
“不能。”
独孤雪娇:……
她这小姐当的可真卑微,唉,就怕黎艮跑去君轻尘那儿告状。
最近不知怎么了,有些嗜睡,身体总是特别容易疲累。
黎艮似乎看出来了,每天早晚坚持给她煮各种药膳,还要看着她吃干净,把碗收了才走。
独孤雪娇皱着脸,拿勺子搅了几下,一鼓作气喝了下去。
黎艮满意地点点头,把碗收走,又转头朝她眨眼。
“小姐,忘了告诉你,刚刚王爷让人来传话,说是有要事跟你相商,让你有空去隔壁一趟呢。”
独孤雪娇:……
怎么不早说,她就有理由不吃药膳了。
她摸出帕子擦了擦嘴,毫不犹豫地朝外走。
自从那次在墙头被抓包之后,爹爹就时刻处于警惕状态,跟防贼一样防着隔壁的人。
没办法,君轻尘不敢顶风作案,生怕被老丈人抓包,把他记在小本本上。
商量了一下,只能她去隔壁汇合了。
就算被爹爹抓到,爹爹那么宠她,最多不轻不重地说几句。
独孤雪娇几个起落间,已经到了隔壁墙头,这才注意到,后面还跟了个拖油瓶。
大王仰头看着她,伸着舌头喘息几声,屁股一扭,飞奔到特制的狗洞,轻车熟路地钻了过去。
现如今,大王比她还熟悉隔壁环境,简直如入无人之境,任它为所欲为。
到了隔壁,它就是人间不一样的烟火,要被好多人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