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酒坛打开,浓烈的酒味旋即而出。
这烈酒的味道,在一定程度上盖过了桂花的香气。
桂花香与酒味参活其中。
将酒坛的酒倒入蒸瓮里面,王生开始加大火力了。
随着一滴滴酒液从空心竹管里面流出来,逐渐的,作坊里面开始弥漫出浓郁的酒香……
“咕咚。”
刘勇偷偷吞咽了一口口水。
王生转头看了他一眼,刘勇立刻抹了抹嘴角,视线从竹管下方的碗里面移开,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等到竹管里面酒液流出的速度变得极为缓慢的时候,王生知道锅里面的酒已经蒸馏的差不多了,拿出一根筷子在碗里沾了一点酒液,放在嘴里尝了尝之后,微微皱了皱眉。
虽然经过蒸馏一次的酒度数已经比开始高了很多,但还是达不到他的要求。
制作香水的酒精,向来是浓度越高越好的。
理想的做法,酒精应该选用医用纯酒精,但是在这个时候,哪有现成的医用纯酒精给王生用。
后世,有些厨房调香师们选择伏特加---酒精浓度越高越好。
白兰地酒是另外一种替代品,但是由于其味道较为浓重,可能会破坏精心调制的精油香气,或者由于精油浓度不高,加入白兰地味道也会受到影响。
王生一没有白兰地,二没有伏特加,就连二锅头也没有。
这时代所谓的烈酒,说实话度数也没有高到哪里去。
也只能靠自己制取高浓度酒精了。
但浓度能到什么程度,王生心里也没有一个数。
看着手上的酒液,王生的眉头又皱紧了一些。
“看来这蒸馏装置还是太过简陋了,以后若是想要大规模生产,提高效率,必须改进蒸馏装置。”王生喃喃了一句,将蒸馏一次的酒全都倒在一个空坛子里面,换上了新鲜的酒液进行第二次蒸馏。
刘勇闻着空气中传来的香味,喉咙不停的耸动,恨不得抱起旁边的坛子饮个痛快,但想到这些酒主君肯定有大用处,生生的克制住了这个想法。
蒸馏一遍的酒精浓度还远远不够,装置简陋,次数来凑,王生一遍遍的重复蒸馏,这样每一次蒸馏出来的酒精浓度都会提高一点。
一般来说用蒸馏的方法蒸馏酒精,最高只能得到百分之九十五左右的酒精浓度,王生用几口破锅当然不可能得到这么高的浓度,但浓度有百分之八十左右也就勉强足够他使用了。
如此反复蒸馏了几次之后,王生发现再蒸馏时酒精的浓度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提高,这才作罢。
看着手上提纯的酒液,王生眼睛也亮起来了。
高纯度的酒精出来了,接下来,就是要制取香水了。
精油高纯度酒精都出来了,王生便要进行配方了。
不同的精油酒精配方,出来的香水是不一样的。
甚至有的不能称之为香水。
好在王生心中有一个配方。
首先,准备70毫升高纯度酒精,将精油加入其中并缓慢搅拌,以搅拌到精油完全散开为止。
这个七十毫升,王生也只能倒一个大概来。
接下来,就是要静置一天了。
一日之后,再加入30毫升自然水,再次慢慢搅拌,确保两种成分充分混合。
这一次混合物至少要再次放置一天小时。
当然,如果王生按照香水制造者的做法,将它们放置46周的时间,那么混合物香味会更加浓郁。
不过,王生没有做极品香水的意思,一般的香水就好了。
而且,以这样的精油酒精,恐怕即便是放置46周,恐怕也无法做出极品香水。
之后,王生只需要将香水过滤出来,香水便可以做出来了。
后面的时间,也只有交给时间来酝酿了。
至于提取精油,王生也只能等第二日的材料过来了。
王生擦拭着脸上的汗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他将密封的小罐子放在阴凉处,缓缓走出作坊。
这香水能做成什么样子,得看两日后了。
不过...
王生心里也并不着急。
离交货的日子还有十四天,他还有充裕的时间。
此时到了日晒三竿的时候,王生摸了摸肚子,里面已经在咕咕咕的叫着了。
是时候吃了中饭了。
....
洛阳。
陆府。
所谓洛阳陆府,是陆机陆云两兄弟在洛阳的府邸。
他们两个兄弟情深,府邸靠在一起,院墙都被打通了,可以互通有无,相互关照。
陆机出身吴郡陆氏,为孙吴丞相陆逊之孙、大司马陆抗第四子,与其弟陆云合称“二陆”,又与顾荣、陆云并称“洛阳三俊”。
太康十年,陆机兄弟来到洛阳,文才倾动一时,受太常张华赏识,此后名气大振。
时有“二陆入洛,三张减价”之说。
历任太傅祭酒、吴国郎中令、太子冼马、著作郎等职,与贾谧等结为“金谷二十四友”。
也正是因为亲近贾谧,陆机两兄弟为世人所不齿。
此时陆府中,一袭青袍的陆机与一身白袍的陆云对立而坐。
两人头上束发,并未戴冠,一人手上握羽扇,一人手上把玩着精美短剑。
“兄长,我听说洛阳最近出了一个有趣的人。”
陆机呵呵一笑,右手上前端着一碗热酒,轻轻的喝了一口。
“却有耳闻,好似是一个寒门。”
陆云点了点头。
“一介寒素,却能在太子宫中舌战群儒,还胜过了潘公,此人倒是有些意思。”
潘岳位列“金谷二十四友”之首。
潘岳少年时,就表现出非凡的文学才华。
但他不精通为官之道,不善于隐藏自己的锋芒,因为曾做一首《藉田赋》给皇帝,且此赋堪称经典之作,隧被百官嫉妒,发配到穷乡僻壤做官。
曾任河阳令、著作郎、给事黄门侍郎等职。
潘岳在任河阳令期间,令全县百姓种植桃树,不久便形成规模,每到开花季节,漫山遍野的桃花,煞是壮观。
庾信的《枯树赋》中有“若非金谷满园树,即是河阳一县花”的生动描绘。
能够清谈胜过这样的人物,陆云自然不敢小觑王生
“我听说,欧阳坚石九日后也相邀了他?”陆机眼神倒是闪烁起来了。
“确实如此。”
说到欧阳建,陆云还有些不屑。
“原来我以为欧阳坚石也算是一代人杰,不想居然这般下作。”
“何谓下作?”陆机问道。
“欧阳坚石让那寒素过来,岂非是让你我给他找场子?似他这般的人,不是下作,是什么?”
在陆云看来,比文赋,比清谈,大可直接来,何必要邀请到金谷园去。
金谷园是他们这一帮人的地盘,王生到了金谷园,肯定是被‘群殴’的。
因为如此,陆云心中才有些不忿。
至于为何如此,可能他也有些触景生情。
陆机陆云不是洛阳人,而是一群亡国奴。
江东才是他们的家乡。
在初来到洛阳的时候,他们兄弟俩可是受了不少刁难的。
若不是司空张华看重他们,恐怕也没有他们在洛阳的名声了...
现在见到王生被欺负,陆云心中是有些同情的。
“欧阳坚石还是有才学的。”
陆云点了点头,他倒是没有否认欧阳建的文赋才德。
“我都不愿去了。”
“为何不去?”
陆机的嘴角缓缓的勾起来了。
“难道你不想看看那寒素的模样?”
模样?
“狼狈的模样?”
陆机轻轻摇头。
“也不一定是狼狈的模样。”
陆云眼睛一亮。
“兄长像很是看好那寒素?”
“一介寒素,既然能在洛阳小有声名,想来不是常人,到时候,我们便见一见他的风采罢了。”
“若是欧阳建要你我下场,那该如何?”
“欧阳建?”
陆机摇了摇头。
“他又不是贾公,我为何要听他的话?”
金谷二十四友依附贾谧而存,是一股巨大的政治力量,但里面的成员,也只是依附贾谧而已,成员之间,可没有对贾谧那样的献媚。
欧阳建,可命令不了他陆机。
“可他毕竟与我等是好友。”
“好友?”
陆机再摇头。
“欧阳建可不是你我的朋友,在洛阳,除了司空张华与贾公之外,也没有谁是你我的朋友。”
陆云知道自己的兄长素来谨慎,也不继续在这话题说下去了。
“那兄长是要帮那寒素了。”
“不!”
陆机眼神闪烁。
“我倒是要看看,那个能够将潘安仁击败,羞辱欧阳坚石的一介寒素,到底是怎样的人物,若是有可能,我也想与他论辩一二,或者写赋比之。”
强者与强者之间,从来都只有惺惺相惜。
而弱者与强者之间,才会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发生。
被陆机这么一说,陆云心中也是生出了一些好奇之色。
“我也想见见这般人物,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
洛阳。
王导府邸。
王导父亲早亡,王导的亲妹今年也从琅琊族地到了洛阳过来。
府邸内院,王导有些头疼的看着紧闭的大门。
这个小妹,几年不见,个子虽然是长了不少,怎么这脾气比个子长得还要快?
父亲不在,便以为我这个做兄长的管不了了?
这些年,在琅琊有没有好好学《女诫》?
“小妹,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兄给你找了一个如意郎君,你莫要意气用事。”
觉得自己的话不够狠,王导在后面加了一句。
“莫非你要为兄拿出家规来?”
安静。
甚至可以说是寂静。
王导心中有些尴尬,火气倒是被门内的女子给激起来了。
就在王导要发火的时候,王导身后的襦裙女子却是轻轻摇头。
“阿龙,这是女子之间的事情,你先回屋,我来劝劝可岚。”
“那就有劳夫人了,这丫头是越来越放肆了,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阿龙是王导的小名,寻常人自然不能叫,但是作为王导的正妻,东海王司马越的嫡女,司马氏自然叫得。
“夫君且放宽心,妾自有办法。”
王导点了点头,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司马氏。
其实他也只能相信司马氏了。
对于从琅琊来没多久的王可岚,他还真没有多少办法。
说起来...
他可是有好多糗事被这丫头握在手上的。
这也是王导中气不足的原因。
王导走后,司马氏轻轻敲了敲王可岚的房门。
“可岚,你兄长走远了,可否给嫂嫂开一下门。”
过了好一会儿,房门中才有些稀稀疏疏的声音传来。
吱吖一声。
门开了。
也露出了房中女子的模样。
王可岚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身量苗条,体态优雅,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她身穿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一身气质不负世家贵女的身份。
只是此时她眼眶微红,宝石一般的眼睛里面,泛着粼粼波光。
“嫂嫂。”
王可岚给司马氏让出了一条道。
“兄长他欺负我。”王导小妹马上开始诉苦。
司马氏是王可岚来到洛阳第一个结交的朋友,也是唯一可以结交的朋友。
她来了洛阳这般长的时间,还没出过府邸多少次。
“你大兄也是为了你好。”
听到司马氏这句话,王可岚脸上顿时露出警惕之色。
“嫂嫂你今日不是要来做兄长的说客的吧?”
看着王可岚小心谨慎的模样,倒是让司马氏想到她当年出嫁的模样。
似乎也是这般忐忑与警惕。
“我是来替你大兄做说客的,但我也会替你向你大兄说情。”
说情?
王可岚眼睛马上就亮起来了。
“兄长平素最是听嫂嫂的话了,若是嫂嫂不让可岚出嫁,兄长也不会让我出嫁。”
司马氏走进王可岚的闺房,看着房间里面的古琴梳妆台,轻轻跪坐了下去。
“我们女人,都是要嫁人的,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
王可岚小脸一红,丹凤眼却是竖起来了。
“我还小,还可以再等几年。”
“我也是你这般年纪出嫁的,为何会小?”
看着王可岚的模样,司马氏一笑,打趣的问道:“莫非你有了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