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箫乐城门口的时候,守城的士兵正在盘查柳氏和葛二姐葛三姐,三人没有准行证,士兵正要将三人押走。
葛家铭在水覃镇和柳氏母女分的手,他去的是巫医府。
巫灵所在城府,是以巫灵的名字命名的,管辖这一带的巫灵,叫秦箫乐。
“他们是我带来的,是巫灵府要见的人。”小丫头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士兵。
“是余琦姐呀,小的这就放他们进城。”士兵对小丫头毕恭毕敬。
余琦打马进了城,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柳氏她们。
“娘,你看,那是不是大姐?”葛三姐眼尖,指着余琦身后的葛大姐。
葛大姐不想柳氏看见她,特意将脸埋在了余琦背后,可她的背影,还有穿的衣服,葛三姐都太熟悉了。
“在哪儿?”柳氏顺着葛三姐指的方向,哪里还有葛大姐的影子。
“你们是自己进去,还是要我哥几个送你们进去!”士兵言语不善。
葛二姐赶紧对士兵赔笑:“我们自己进去,不牢各位费心了。”
余琦到巫灵府门前下马,将马匹交给出门迎接的婆子,然后领着葛大姐进了巫灵府。
从外面看,巫灵府和一般大户人家没有什么区别,即便进了内里,从院子的布局来看,也跟葛大姐见过的有钱人家里区别不大,都是一进院子又一进院子,每进院子都有人在忙活。
可她觉着这里和一般大户人家又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她不敢断定,她只是替柳氏给大户人家送过浆洗缝补的衣服,还都是走的偏门,走正门,这还是第一次。
她想,大概是感觉不一样吧。
余琦把葛大姐带进一个很小的院子,让她在院子中央的大槐树下等着,然后就离开了。
这个院子真的很小,小得被大槐树的树冠阴影整个笼罩住,没有一丝的阳光落在院里。
葛大姐围着大槐树转了一圈,张开双手,将身体整个贴在槐树的树干上,树干太粗,她觉着自己姐妹六个手牵手连在一起,才能将大槐树抱一圈。
“民间传说,越是古老的槐树,上面越有可能住着精怪,你就不怕精怪把你抓走吗?”余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
葛大姐吓得赶紧站正身子,给余琦行礼。
余琦受了她的礼,问她:“我们佳宁巫女看中了你的才智,想要你留下,你愿意吗?”
葛大姐惊得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的盯着余琦:“我不懂。”
“呵呵,”余琦忽地笑了,“你这个样子像极了当初我进巫灵府的时候,既然巫女已经看中了你,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已是佳宁巫女的奴婢,抗议的话,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可是,佳宁巫女都没有见过我,怎么就看中了我?”不明白就问,葛大姐豁出去了。
“就冲你这份敢质疑巫女的胆识,我们佳宁巫女就没有看错人。”余琦笑道,“巫女要确定一个人怎么样,自有她的鉴别方法,不用亲眼见过,要不怎么称得上巫女呢。”
若是去普通大户家里,以葛大姐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进正门的,可巫灵府的正门不一样,由特殊材质做成,用以测试来者身上的灵气。
测试证明,葛大姐没有说谎,她确实吃过巫灵境内的果子,虽是普通果子,可毕竟出自巫灵境,生长期间吸收了灵气,尽管稀薄,对于普通人来说,已足矣。
这棵大槐树已活了千万年,生出了属于自己独特的魂魄,心性单纯,喜怒无常,判断人的品性非常准确,对于不喜欢的人,极尽捉弄,对于它喜欢的人,绝对极力维护。
葛大姐紧贴大槐树那么久,没有受到大槐树丝毫排斥,可见大槐树对她没有恶意,这样的人无论才智如何,只要刻意加以培养,将来总有用武之地。
调查葛大姐服用福果的事,箫乐巫灵指派给了巫女薛佳宁,薛佳宁的大丫鬟翠菱出主意,葛家这样的人家,根本用不着巫女亲自出马,随便指派一个小丫头就行,薛佳宁觉得这个主意可行,翠菱便派了她身边的小丫头余琦。
余琦留葛大姐在大槐树这里,她去向翠菱禀报这几天的见闻,恰巧翠菱在薛佳宁跟前伺候,翠菱就让余琦直接向薛佳宁禀报。
薛佳宁听余琦说起葛大姐说的蜕变之痛,对葛大姐产生了兴趣,使用巫术将自己的意识伸展到大槐树下,看到了葛大姐抱大槐树的一幕,当即决定留下葛大姐。
这一切,余琦自然不会告诉葛大姐,只要葛大姐留下,以后有的是机会长见识,她又何必提前告诉葛大姐这些呢。
心中存有好奇,才能更快进入角色不是吗?
既然答不答应都一样,葛大姐不准备做无谓的抗争,而且,这也是不用回家的一个方法。
现在的她只要能脱离柳氏的掌控,还真是有些不管不顾。
虽说奴婢没有自由,就刚才进城时士兵对待余琦的态度,葛大姐觉得,巫灵府的奴婢,比一般人家的奴婢要优越得多,只要谨慎不犯错,应该会平平安安活下去。
她点头:“好吧。”
“你跟我去梳妆换洗一下,然后我带你去见佳宁巫女。”余琦前面带路。
出了槐院,迎面看见一个身穿大红,似笑非笑,貌似嘲讽,约莫二十六七岁的绝色女子。
余琦忙给女子跪下:“见过火玉巫女。”
火玉没有理会余琦,朝葛大姐扬了扬下巴,语调轻慢:“你跟我走。”
余琦再也顾不得礼节,站起身就拦在葛大姐和火玉之间:“火玉巫女,这是我家佳宁巫女看上的人,你不能随便带走。”
火玉这才正眼看向余琦:“要见一个民间女子,犯得着我自己上赶着来传话吗,也难怪你进来几年,还一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丫头,真是没有一点眼色。”
“火玉巫女,你是说,是巫灵大人要见……”要见谁,余琦的话说不下去了。
葛大姐没有起大名,她总不能直呼葛大姐吧,那她多吃亏,叫葛大小姐也不合适,葛大姐可是她们佳玉巫女要收的奴婢,不能再称呼大小姐。
“还算你脑子没有完全糊住。”火玉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葛大姐有点懵圈,却也知道巫灵比巫女大,她冲余琦歉意地笑笑,跟在了火玉身后。
又是过了一进院子又一进院子,左弯右拐,而且还忽东忽西,葛大姐跟着火玉转得有点迷糊,为免以后迷路,她努力记着路。
“哈哈哈哈。”火玉突然站住,回头冲葛大姐大笑。
葛大姐不明所以,怔怔地盯着火玉。
“哈哈哈,你看看,这是哪里?”火玉止不住笑。
这是哪里?葛大姐疑惑,下意识朝周围看,顿时瞪大眼。
这不就是她跟着火玉离开的槐院外吗,她们站着的地方,正是火玉拦住她和余琦的地方。
“要是让你自己再走一遍,你走的回来吗?”火玉笑声是收住了,眼里的笑意明显得很。
葛大姐点头:“我可以试一下。”
“好,我在里面等你。”火玉小手挥一挥,进了槐院坐在槐树下。
走了这么一遭可睏死她了,还是借槐树老头的树荫歇一歇吧。
一根树枝拍打了一下她的肩膀,脑海里有人喝斥:“不准叫我老头,否则有你好看!”
火玉摸了摸老槐树的树干,嘿嘿笑几声,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葛大姐按照记忆中的路,用了比原来多一倍的时间走了回来,火玉正睡得香,她也不打扰火玉,坐在树干的另一面,靠着槐树休息,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闭眼打坐的秦箫乐面露微笑,这个火玉呀,两百多岁了还这么贪玩,让她去带葛大姐来,她倒捉弄起了葛大姐,那葛大姐也真是心大,陌生的环境里她也能睡得着。
不如这样吧,就让葛大姐留在火玉身边,一个调皮,一个心大,这下有得玩了。
“箫乐巫灵,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同样身着大红衣服的火灵,端着一盘点心进屋,刚好看见秦箫乐的笑容。
秦箫乐睁眼,接过火灵递过来的点心,笑道:“你和火玉都不肯要人伺候,我打算让凯倪灵女的大姐和火玉做伴,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我也一定达成你所愿。
“你可是我这巫灵府最高阶的巫女,连小巫女都有人伺候,你再不配伺候的人,我在别的巫灵面前面子上不好看,人家以为我对巫女有多苛刻呢。”
“箫乐巫灵,我明明问的不是这个。”火灵对秦箫乐的敷衍不满意。
“刚刚看了一场好戏,火玉带着凯倪灵女的大姐兜圈子,火玉本想捉弄人家,结果她自己睡着了,人家也乐得有空睡一觉。”秦箫乐说着哈哈笑起来。
秦箫乐和火灵之间是患难情谊,火灵是九阶巫女,本应住在更高阶的紫阶巫灵府,是她主动要求住在蓝阶巫灵府,和秦箫乐做个伴。
火玉是八阶巫女,比两人年纪稍小,因她性子投了两人的缘,两人对她比对别的巫女要亲近,火灵来秦箫乐这里,火玉跟着也来了。
府里还有其他巫女,都按级别配了伺候的人,火灵和火玉不肯要,说是身边跟着个人不自在,说话也不方便。
葛大姐一到巫灵府大门口,秦箫乐就感知到了,其后的事她也有关注,不过没打算理会。
查葛大姐服用福果只是件小事,还犯不着她这个巫灵亲自过问。
她是过来人,是从巫女间的争斗中走过来的,府里巫女间的小动作,只要不是太过分,她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比如巫女利用老槐树测试民女的品性,用来搜罗对自己有益的人,这原本是不允许的,这对老槐树是大不敬,不过老槐树自己不介意,还玩得不亦乐乎,她也就没多管了。
但薛佳玉要留葛大姐做奴婢这事,她就不得不管了。
因为,葛大姐是葛凯倪的姐姐,葛凯倪是灵女,在巫界混的人,都是为了身后家人的荣耀而奋斗不息,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家人给别人做奴仆。
当年林家的灭门,和几大家族的整体覆灭,产生的后患之大,用了几十年时间才平复。
为预防自己治下的的民间出现难以估量的祸患,秦箫乐不得不插手这件事。
灵女记录册上没有葛凯倪,但秦箫乐已经得了许彩霓的指示,葛凯倪确实被点了灵女,只是还没到公布的时候。
这个事秦箫乐只告诉过火灵和火玉,薛佳玉和府里其他巫女并不知道,只是凭民间的争夺战在猜测而已。
葛凯倪是灵女的传言吵得沸沸扬扬,不管这事是真是假,薛佳玉收葛大姐做婢女,都难说其中没有恶意。
以老槐树测试的葛大姐品性,只要葛凯倪是灵女的消息不公布,葛大姐就难逃被其他巫女盯上,最彻底的解决办法,就是秦箫乐给葛大姐一个身份。
“那你给凯倪灵女的姐姐起好名字了吗,总不至于你堂堂巫灵,还要称呼她大姐吧!”火灵调侃,捏了块点心自己吃起来。
由蓝阶巫灵给葛大姐起名字,葛大姐是可以和蓝阶巫灵府的最低阶巫女平起平坐的,薛佳玉刚好是蓝阶巫灵府的最低阶巫女,四阶巫女,她哪里还敢收葛大姐做奴婢。
其他巫女再不长眼,也明白秦箫乐给葛大姐起名字是什么意思。
秦箫乐摇头:“既然是火玉的玩伴,起名字的事,还是留给火玉亲自来吧。”
这意思是不打算太抬举葛大姐了。
葛大姐由巫女起名字,地位虽没有改变,却是没有谁再敢收葛大姐做婢女。
已经卖身巫灵府做了婢女,再由巫女起名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凯倪灵女还没有正式集训,她姐姐已经可以和有品阶的巫女平起平坐,这确实不好。”火灵明了秦箫乐的意思。
有一个地位比自己高,可以对自己指手画脚的亲人,这对灵女的成长不利。
许彩霓虽没有说明不公布葛凯倪是灵女的原因,可既然葛凯倪能引起大巫的特别关注,葛凯倪在大巫眼里必是特别的。
要是这个特别是特别好,秦箫乐打压薛佳玉,算是帮了葛凯倪,大巫会对她另眼相看。
要是这个特别是特别坏,她让火玉抬举葛大姐是为了打压薛佳玉,这是巫灵治下的手段,大巫也不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