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已经停止了,韦婉还坐在床上,她身上穿着睡衣,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很普通的早晨,而她一觉睡到了八点半而已。
她觉得自己需要清醒一下,然后接受眼前这个事实。现在是2012年的3月份,韦婉22岁,大四,再过三个月她就可以拿上毕业证卷起铺盖从学校滚蛋,以及……工作还没着落。
架子床摇晃了一下,上铺探下来一个乱蓬蓬的脑袋:“怎么起这么早?”随后她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对了今天有招聘会!赶紧的,起床收拾去投简历!”
这人是韦婉的室友兼好友,韩絮。
韩絮已经风风火火地开始穿衣服了,韦婉却仍在床上呆坐着。这真的不是梦吗?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童思芸……她想起了这个名字,觉得心里如被刺了一下一般。
“你怎么还不起来?今天招聘会有XX公司和XX企业来哎,据说他们要我们专业的要得很多。”韩絮从床上跳下来,见韦婉依然呆坐着,出声催促。
“不……不,你去吧。我身体有点难受,先不去了。”韦婉说道。韩絮便顺手将韦婉放在桌子上的一沓简历拿起来塞进包里,嘟哝了句“那我帮你去投”,拿起水盆出门洗漱去了。
韦婉再度拿起手机,看到那个未接来电,是表哥韦达打来的。
韦达是一个有着伟大的音乐理想的,奋发向上的年轻人。他从音乐学院毕业后成立了一个音乐工作室,虽然一穷二白,但他相信有朝一日可以因为音乐而变成土豪,而且孜孜不倦地想要把他每一个人都安利到音乐行业中来。韦达为人性格不错,结交了很多音乐人,从知名的作曲大师到天桥上卖唱的吉他手。
韦婉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然后将电话回拨过去。韦达很快接了起来:“婉婉啊,刚才怎么不接电话?是不是还没起床?”
“呃,我刚起来……”
“今天晚上有家酒吧开张,请了一个乐队过来捧场,让我也过去凑凑热闹。乐队吉他手是我哥们儿,你要不要也跟着去,见见世面?”
韦婉的脑袋一时还没有转过来,韦达又补充道:“他们乐队的键盘手还挺有名气的,叫童思芸。哎我估计你也没听说过,跟哥一块儿去看看吧,你们大四的又没事干。”
童思芸。韦婉只听清楚了这个名字,别的,统统都不重要。因为濒死之时的执念,所以重生到五年之前,只是为了童思芸。
她深吸了一口气,宛若刚完成了一个仪式,然后郑重地说:“好的,我去。”
下午一点,韩絮哭丧着脸回来了,一进门就扑倒在韦婉的床上,叨叨痛诉:“XX公司说我们专业的只要研究生!妈的那点工资哪个研究生愿意去那儿工作……XX企业说只要男生,还有XX公司的条款太霸道了,简直就是卖身契,派去非洲安哥拉呆六年,我是不是也要嫁个黑人?”
韦婉赶紧安慰:“别着急,面包会有的,工作也会有的。”
韩絮依然在碎碎念着工作多难找,生活多艰难,大学生不如狗云云。韦婉顾不上听她抱怨,而是翻着自己放衣服的整理箱。衣服都皱巴巴地塞在箱子里,而且五年前的自己,穿衣品味实在不尽如意。
韦婉挑了半天才选定了一件浅紫色的长袖连衣裙,配上深灰色的青果领外套,又急匆匆地翻箱倒柜去找化妆品。韦婉上大学的时候是个懒家伙,说是追求素面朝天的自然美,其实就是根本懒得涂脂抹粉。
韩絮打了饭回来,好奇地问韦婉:“你晚上要去相亲?”
“啊,是……不是,表哥回来了,一起吃个饭……”韦婉用卷发棒夹住发梢,一边含糊地说。
晚上七点钟,韦达准时地开着他的橘红色两厢小福克斯到学校门口来接韦婉。
“今晚你的打扮好隆重。”韦达小心翼翼从后视镜中打量着坐在后座上的韦婉,“没受刺激吧?我以为你会穿着背心拖鞋大裤衩就来了呢。”
酒吧离韦婉的学校很近,开车十分钟就到了。整间酒吧装修得十分上档次,因为刚开业,吧台前显得十分拥挤,舞台上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扭腰摆臀地舞着,一派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景象。韦达扯着韦婉的手绕过纷杂的人群,推开角落里一个隐蔽的小门。
门后像是个排练室后台之类的地方,地方挺大,有五六个人站在角落,手中都拿着乐器,好像在讨论着上台表演的事项。韦达喊了一嗓子,声音挺大:“杨景明!快过来接驾!”
扛着吉他的年轻男人马上回头,笑着走过来在韦达肩膀上锤了一拳:“妈的,你可算是来了。”他看见跟在韦达身后的韦婉,大概是韦达提前跟他打过招呼,于是冲韦婉客气地点点头,说句“你好”,就兴高采烈地搂着韦达肩膀:“来来来,过来,我跟你介绍介绍过我的战队。”
他指着鼓手和贝斯手分别介绍过,韦婉有点心不在焉。她看着站在角落里那个低头调试着电子合成器的女孩,心脏砰砰直跳。杨景明的手指指向了那个女孩,韦婉不由屏住了呼吸,脑海中一片空白,目光紧紧地锁住她。
“键盘手,童思芸。”杨景明的声音好像是电视剧中的旁白,眼前的一切都成了慢动作。童思芸抬起头来,对韦达和韦婉礼貌地笑了笑,她的长发垂在脸侧,伸手将一绺挡在眼前的长发别到耳后,又低下头去摆弄合成器。
有多长时间没有近距离地看过童思芸了?不是遥望着舞台上那个很小的身影,就是看着一张张修过之后的硬照。可是现在,韦婉离童思芸不过只有几米而已,甚至连童思芸微微皱眉的表情都能看得清楚。
2012年的时候,童思芸24岁,一颦一笑之间,却有着与她年龄相不符的沉稳与优雅。韦婉不好意思一直盯着童思芸,目光在房间中转了几转,却仍忍不住要去看童思芸。
杨景明勾着韦达的肩嚷嚷着要请他去吧台边喝酒,还扬言要灌醉他。韦达估计也想喝两杯,装模作样地招呼了韦婉两声,就一边哼唧着“我还要开车”一边半推半就地跟着杨景明往外走,鼓手和贝斯手随在他们身后出去凑热闹。一时间,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韦婉和童思芸两个人了。
韦婉紧张得手攥成了拳,手指却又慢慢松开。她离童思芸这么近,紧张得不知所措。
童思芸终于调试完了合成器,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抬起头:“你不去跟他们喝酒?”
韦婉赶紧摇头:“不去。表哥喝了酒没法开车,我得帮他把车开回去。”
其实韦婉并没有驾照——她科二还没考。但是在童思芸面前,不知怎么她就想把自己说得尽量高大上一些。也许越完美,就越能接近童思芸。
童思芸从旁边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来,同时示意韦婉:“别站在那了,坐。”
韦婉慌忙坐到立在一边的音箱上,手心都出汗了。童思芸倒看起来十分自然,笑着指了指合成器:“你对这个很感兴趣?”
韦婉想说,她对童思芸感兴趣,因此也对与童思芸有关的一切事物都感兴趣。但是现在两人算是初相识,总不能这么直白,所以韦婉只是点点头:“是的。”
童思芸将耳边的头发再度别上去,仰头望着头顶的白炽灯,若有所思道:“喜欢音乐是好事,可是听歌和唱歌写曲子到底是两码事。你可以跟你的表哥学一学。”
她低头看了看腕表,站起身:“出去喝杯饮料吧,别老坐在这里。我们大概还有一个小时才表演。”
韦婉笑了笑,跟着站起来。她这时候才发现出了一身汗,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紧张的,似乎重生之前就没有跟童思芸说过几句话,现在算第一次见面,这应该是个不错的开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