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璇一路提心吊胆,在她心神不宁之下最终还是缓缓驰进了关公馆的大门,只是越接近关公馆聂璇就越感觉不对,司机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离着主楼还有七八米就停了车,有些惊慌的道:“太太,大小姐,地上躺了很多人……”
关大太太皱着眉:“这是出了么子事?你快下去看看。”
聂璇随时分神注意着关大太太,见她说话时何止耳朵,甚至眼睛鼻孔都有红色的血线探出头来,又是恐惧又是恶心,忙道:“舅妈您坐着,我也下去看看。”
她总觉得不好,不敢再跟神情有些变异狰狞的关大太太坐在一起,不等关大太太阻止推开车门就跳下车,关上车门一转过身来,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正从大门方向往他们这边走来。
“大小姐回来了。”
晏淮南冲聂璇点点头,聂璇注意到枯瘦得脱形的晏先生孤伶伶的一只手握成拳头,她刚想问发生什么事就听到司机怒吼一声扑上去。
从她在后头的角度只看到司机的后背,就听到司机一阵惨叫,似乎受到了很大伤害,身体抽搐着,飞快的就倒在了地上。
车门猛的一响,聂璇一惊,回首就看到关大太太优雅和善的面孔变得狰狞无比,从她的口鼻耳眼里冒出无数红线舞动着,让人只看一眼就恶心得想吐。
聂璇猛的往一侧就跑,在他们后头的那个车车门也打开了,司机和护卫都下了车,金桂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到旁边刚才还讲话的人突然面孔扭曲长出了无数的虫子,吓得尖叫起来,连滚带爬也冲下车,跟在聂璇身后就跑。
她们跑了一段感觉后头声响并没有追上来,回头一看就发现那些护卫和关大太太都围住了晏先生。
惨叫声不绝于耳,一主一仆完全看不到晏先生的身影,只看到护卫们和关大太太都跟发羊癫风似的不停抽搐。
“小姐!小姐!”金桂吓得六神无主,不停的喊聂璇,似乎这样能让她感觉到安全一些。“小姐!我们快跑!他们长虫了!对!长虫了!”
她吓晕了头,忘记了主仆上下的尊卑关系,伸手就去拖聂璇,聂璇正紧张关注关大太太他们,被金桂的动作给惊得一缩手,回头正要利瞪金桂,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聂璇就看到金桂被突然出现的晏先生一巴掌拍到手臂上,她发出惨叫就摔在地上。
“大小姐莫得事吧?”
晏淮南收回手捏成拳头垂在身侧,聂璇打了个冷颤,一脸惊讶和茫然:“晏先生,这……这到底是出了么子事?”
晏淮南笑了一下:“大小姐不用怕,是有人与大先生有仇,来报复,故意给咱们府上下了毒,您放心,我对毒稍有了解,只是帮他们解毒而已,等这种能控制人发狂产生幻像的毒一解,睡一觉起来就莫得事了。”
聂璇听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做得极为到位,只是暗地里手心攥出了冷汗:这晏先生说话的时候就算戴着眼镜,聂璇也还是感受到了镜片后头的怀疑与打量。
聂璇咬着牙演戏,赶紧问:“晏先生莫得事吧?舅舅他莫得事吧?”
“大先生带人去追那些作恶的人去了,”晏淮南道,弯腰问别过头在一边呕吐的金桂:“你莫事吧?”
并非聂璇错觉,在晏淮南弯腰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故意贴着擦磨了一下,一股冰冷如蛇的气机从那处钻进了手臂,聂璇打了个冷颤。
——刚刚那瞬间,她明明看到晏先生的手掌中心有个奇怪的黑色让人隐隐厌恶害怕的四方东西。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看花眼,为么子她觉得原本枯瘦的晏先生在打倒了被蛊虫控制的护卫和关大太太后,他的脸色好上了一分,肌肉似乎也饱满了一分?
金桂被感染蛊虫早,而且可能也极少,人并没有昏过去,吐了一堆黄腥的水后颤巍巍站起来,跟着聂璇与晏淮南去处理监督从公馆里出来的下人护卫们将阖府上下倒在地上的人搬去佣人房,有力气的刘妈则抱起关大太太回了屋。
进了主楼,聂璇大吃一惊,屋子里一片混乱,墙体裂开了无数的口子,像是被怪兽利爪给狠狠抓了个稀烂,上头贴的从法兰西运回来贴起来的墙纸凄惨的碎裂着,几个刚刚醒过来的姨太太你扶我我扶你站在楼梯走廊上吓得抱成团,个个脸色发白的叫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聂璇将晏淮南的说法再次对这几个姨太太说了一番。
就在她安慰几个姨太太时,关大先生回来了。
这是聂璇第一次看到关大先生有些杀气腾腾的气愤样子,几个姨太太争先恐后扑上去哭斥遭受的惊吓,聂璇跟在后边暗自心惊:她们眼那么瞎?居然没有看出来她舅舅看似愤怒,实则暗里心情很好的样子?
聂璇心细,从小就发现她舅舅在高兴的时候会偶尔挤捏手指关节发现声响,这个细小的动作关大先生隐藏得很好,频率也低,聂璇在走过去的这几步路里很快有了猜测:她的好舅舅既然能克制那种奇怪的蛊虫,恐怕,日本人落到了他手里。
关大先生并不知道自己的外甥女,又或者说亲生女儿的复杂心事,耐心的安慰了几个小老婆几句,就招手喊聂璇过去,慈爱的道:“这些天辛苦阿璇了,舅舅不在全靠你撑着这头的生意,还累得你住了院,出院还赶上歹人作恶,唉,我关家怎么今年流年这么不顺?”
聂璇忙道不辛苦,关于铺子银行的事都简单的讲了句等舅舅休息好再汇报,随后环视屋子,忧心忡忡的道:“舅舅,这马上要过年,我们就算报了案,请警察局长呷饭恐怕这案子也一时不会很快查出来个一二三,要等得年后去了,可屋里这样,我们一家人如何过得好年?”
关大先生闻言笑道:“阿璇就不用担心了,屋子确实坏得不成样,刚好我在回来的时候就在想,既然要离开,不如走前办个宴会,宴请一下这些年帮称过我关家生意的那些老熟人,就想着屋里地方不大,倒是大前年在学子路修的那个别院够大,风景又好,就让人过去清理那边的卫生,眼下这边这个样子,不如全家就提早搬过去在那边别院过年,十八那天再办个宴会,宴请全城的有头脸有身份地位的人。”
“那我帮舅舅准备请柬。”聂璇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