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十九爷并非单纯的江湖人。
江湖复杂,丐门作为千年来的最大门派,组建成了华夏最大最复杂的消息网,所以丐门也并不是单纯的江湖门派,他们生意做得很大很广,也是最为人员人心复杂的一个门派。
十九爷做为一个小长老,上位靠的不止是实力,更有势力,否则要在诺大一个门派里出头,可没那么容易。
手里有着情报网,更是和柳门的掌门交好,十九爷做的可不止一家生意,明面上儿一碗水端平正,私下里,更多的情报十九爷是卖给国党那头的,无他,他这长老位置,靠的是国党使了力。
世道越乱,江湖里的相门术门中人反而容易吃饭,因为人心不稳,总想听一些大师说些个能安慰自己描出未来美好前程的话,就连国党那些高层,多少因为位置知道或认识一些这类身有异术的人,并不敢轻待,因此也就明白,掌握一个江湖门派的技艺的重要性。
范十九爷跟扈老十一样精明,他自然也在并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巴三这个人和那个江湖小新人联系在了一起。但他与小二金这样的明面上已经投靠了国党人物的半江湖走在一起,为的却不是巴三,而是追赶巴三去的那伙子人。
这关系到丐门接的一个生意,警察局半夜闹鬼,被撞死的人居然自己跑了,可把一干警察给吓倒了,警察局长没法儿,知道这个事可能超出他们范围,于是找上了丐门。
因为给的酬金重,丐门当家的痛快应了下来,他们的人到处是,很快就找到了那车子的去处,这么一深挖,晓得死者的身份是个外地来县城做工的,等找到他屋里,正巧和警察又碰上了头,这男的女人孩子全被人给杀了。
出手狠辣,而且据下边的兄弟了解到那个死者穿的衣裳是巴三的,范十九就晓得怕是巴三下的手,难怪全城到处藏着人在搜找什么,他一直神秘得找不到人,原来是躲在别个屋里,范十九爷已经想像出巴三是如何拿着人家儿子女人做要胁的,甚至让这男人穿上自己的衣裳出去探风声,最后被人追,结果从巷子里冲出去被撞死,夜里找巴三的那伙子人又去警局偷了尸体……
巴三是孙世庆手下的铲地皮,要说他犯了事背了主,孙世庆满城的派人搜找他倒也说得过去,但范十九多精明,总觉得有哪儿不对。范十九精明,而且小心谨慎,想不出头绪,就干脆就想到了请人算一算这巴三的下落。
小二金算命摸骨测字都行,最最厉害的,就是算失物,一算一个准。范十九爷与小二金有过交道,无他,小二金眼不好,却爱听戏,到了省城后更是成了柳门王掌门的粉,只要掌门一登台,他是必来捧场儿,于是一来二去的,经由王掌门,范十九也时不时会和小二金说个话拉拉江湖话。
小二金厉害,硬是算出了巴三的去向,然而还是到晚一步,只见到血和挖开的坑,人的去向却还是成了谜。
算命的一天算不了太多,多了失灵,故而小二金跟着范十九打了转后,又好生养了一天才继续再算巴三下落。
小二金用的算法是周易里的一种,起算的时辰,巴三最后呆过的地方的方向,加上他名字里的数字三,直起三卦,就这么着顺着路子找下去,然而越找范十九越心惊,找到后来更是被不知来路的人围攻,他们当中应该有人认得或晓得小二金身份,专门对他下死手,几乎没把小二金打死,范十九爷自己都受了不小的伤,靠着小二金指点方位,他拼着一口气硬把小二金背了回来,不敢去医院,只能躲到了宜春园王掌门的院子里。
这个事已经不是一般的事了,小二金也是命大,王掌门和鲁主席秘密请了有名的名医王德春来借着听戏的名,暗里给两人治伤,硬是保下小二金没死,只是人躺着,昏了好些天了还没醒。
范十九做这事的时候,也没忘记派人盯着何洛,自然就知道他和师父师弟相遇、几人到唐氏帮忙的事。
范十九爷的人倒是顶着压力呆到了最后,看到了毛珌琫跟人动手的过程,报告给了范十九后范十九陷入了沉思。
那些动手的人身法诡异,和一般的江湖流派全然不同,忽闪忽现,灵巧如猫,怎么听都和袭击自己与小二金的那伙人相同。
难道说真是孙世庆带走的巴三?要不,这些人物怎么听起来就像日本人的忍者呢?省城谁都晓得孙世庆投靠着日本人,也都传他的铲地皮儿保卫队,好多都替换成了日本人。
范十九想到这里,也觉得是不是自己多心了,这么多的线索都指向了孙世庆,幕后主使应该就是孙世庆无疑。
可范十九爷想不通一件事,孙世庆为什么要对关大先生出手,又对唐四爷出手?
就因为劫了货被人家报复了?可唐四爷是什么人?他也敢老虎头上扯根毛,这实在不太像孙世庆那种墙头草敢干的事。
莫非……日本人对孙世庆不满,又有大动作,所以干脆甩开他自己行动了?
可这也说不通,日本人的势力基本在北方,南边这边国党根深势厚,他们根本不可能这么嚣张,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不顾一切,又或是哪里有不对呢?
这个问题想不通,范十九就转到了何洛师徒身上来。
他虽然受伤躺着动不了,可消息一点儿没有不灵通,自然听到了唐四爷恭请他们去天然台呷饭的事,做为一个老江湖,老人精,范十九爷也瞬间判断出了这个年轻人所在的师门必然很厉害。他和扈老十这个时候想到了一块去:连师父都惊动出来找东西,只怕巴三偷的,不止是个祖师爷牌位,那掀起江湖风雨的门派经书,怕就是他们屋的。
何洛哪晓得江湖人这么厉害,竟然把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为师父师兄和自己一块儿做工高兴着呢,更高兴的是师父把那个小得不行的阁楼退了,师徒几个带着银霜一块儿搬家,搬到了他租的地方。
原本不晓得师父捡了个侄女,好在专门辟出一个屋给银霜睡也辟得出,师父是肯定单独一间的,他就委屈点,跟着毛珌琫那个秃毛熊又去买了两张旧床回来,靠着堂屋角落一拼放,扯了个布做了个帘子,这样帘子一放,后头就是睡的地,早上拉开,收拾整齐了,睡屋与堂屋一块用,方便得很,反正他们那也莫得么子客人,不怕人看见。再说了,好多来省城做事的拉家带口的,地方周转不开,就是这样住的。
伍三思对徒弟的安排很满意,看到他献宝一样拿出来的小塔意外的挑了下眉尖,笑得有点儿意味深长,拍着徒弟肩膀:“是个有福气的。”
何洛两师兄弟从来只挨骂挨打多,乍一听到表扬,那个高兴啊。
毛珌琫默默的看他一眼,在心里附议师父的话:傻人有傻福。
这塔他可记得,初来省城,在巷子里呷饭呢,被人抢道儿,师父当时从人家箩筐里挑出这个塔说过和他没缘份,原来却是跟这个蠢货有缘。果然是人够傻,才有这样的福缘吧?
何洛趁机跟师父请教:“师父,那您再看看这件海器?”
伍三思皱眉就一个字:“丑。”
再皱眉:“不适合带回去。”
毛珌琫半路出的家,学的东西没他师兄多,这会勤学好问:“师父,这是为么子?”
伍三思不答,反而问他两个:“你们两猜猜。”
“我们师门在山里,属土。这是件海器,属水,这不对啊,五行不是讲土生金,金生水?这还是相生的啊。”
何洛先开口。
毛珌琫接口道:“确实,铜属金,金生水,这件海器在海里养了蛮久,自然开了灵,是件好物。不过师父刚才说了,丑!”
何洛:……
师父就是师父,就这么一个理由就很强大很让人服气了。
银霜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的,最后赞同的看向三叔。
就是,这么丑一个大家伙,带回去摆着多有碍观瞻啊,要是给得她,她连拿去做鸡食盆猪食盆都不要,太丑了。
她正这么想着还顺口说了出来,浑身突然就有点冷,感觉屋里像是泡了水一样,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银霜惊疑的四下张望,伍三思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一至伍三思身边,那种怪异的泡水的感觉就没了,银霜更是惊异。
伍三思拍着她脑袋像是在安抚,只看着鼎道:“丑是丑了点,不过麒麟是祥物,也择主的,我们门派小,怕是请不动你镇派。算了,就先呆着,要是等走了你还在,就带你回去。”
银霜更觉怪异,三叔怎么对着一个丑鼎自言自语。她偷眼打量鼎,完全无法从积满了灰白之物的鼎上看出来雕刻了麒麟那种威风的动物,再偷眼看两个哥,看他们两一脸当然的样子,这回晓得闭上嘴不把话说出来了,心下有点隐隐了然,怕是和三叔的门派秘术有关系,只是三叔的门派究竟是什么秘术,她更有了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