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陨龙边缘的北山镇的一个药民家里。
晨曦的余辉透过破旧腐烂的木制窗户洒入残破不堪的茅草屋,刺痛了少年的双眼,他左手缓缓遮住双眸,慢慢睁开疲惫的眼睛,猛地坐起来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屋内陈设极其简单,粗鄙不堪的门槛,瘸了一条腿的朽木桌子上摆着两个棱角不平的瓷碗。屋顶的茅草经过雨水的风打,散发出阵阵的腐臭味。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手里小心拿着一串糖葫芦走进屋里。
那一双稚嫩清澈的双眸如一潭晶莹泉水,楚楚动人,一张清丽秀雅的脸颊荡漾着春天般的笑容,温婉柔美,白皙无暇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艳欲滴。日后必定又是令不少男人心动的倾城美人。
“爷爷,爷爷,屋里的大哥哥醒啦!”
小女孩蹦跳着地说道,一双慈祥的眼神炯炯有神。
这种亲切的眼神,只有爷爷天培国才会对自己。天胤冰冷的内心瞬间融化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和他说话的人大多面带嘲讽与不屑。只有在军中才会让他觉得心安,毕竟那里有自己的兄弟,不会因为无法凝聚玄力而受鄙视。
“我……怎么在这儿了。”天胤支支吾吾地询问。
“三天前,我从栖霞山采药回来经过陨龙平原那边嘞,就看见你一身血衣昏倒在那里,然后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老人露出发黄的牙齿,和谐的笑着,没有丝毫地恶意。
“那我的伤………怎么没了。”
天胤明显的记得,昏迷前,他受伤很重,而且那时候已经深入陨龙平原平原三四天了,又怎么会最后晕厥再陨龙平原的边缘地区。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兴许是小哥你吉人自有天相嘞。”
吉人自有天相么,天胤从来不相信好运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至少从他知道自己不能修炼开始,他就已经不相信老天了。
在他眼里,只相信自己,我命由我不由天。茫茫红尘,唯有自己尔。
“这是俺的孙女张苓溪。”
老人介绍着刚刚从门外跑进自己怀里的小女孩。
“大哥哥,你吃糖葫芦吗?”
女孩晶莹剔透的眼神天真地看着天胤,递出吃了一半的糖葫芦。
“大哥哥不吃,小妹妹吃吧!”
天胤宠溺着看着面前的女孩。
老人一家可以说是穷困潦倒,家徒四壁。女孩手中的糖葫芦估计是老人省吃俭用买给她的。他又怎么忍心吃呢?
“她的父母呢?”
天胤严肃的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如此贫困的家庭却生活如此快乐和谐,天胤渐渐融入了其中。
老者抚摸着女孩的如沐春风的秀发,褶皱的枯脸流露淡淡的忧伤。
“溪儿,去帮爷爷看看外面草药。”
“好嘞,爷爷。”
女孩离开后。
“她是俺捡来的。”老人傻笑着,他怎么会有如此乖巧善良的亲孙女呢。
“啊!”
天胤脑袋发懵似的愣住了,老者对女孩如此之好,却不是自己的孙女。
在这个弱肉蚕食的世界,每天惨死的人数何其之多,生命如草芥,平民百姓更是难以生存,又怎会养一个别人的孩子呢!
“对的,这个孩子和我有缘,当年,我上山采药,不小心进入了赤焰虎的领地。惹得那只凶兽的追杀,逃跑过程中,我祈求上天放我一命,我愿意多做些善事。”
“最后,我侥幸逃离,在溪水边休息之时,发现了这个孩子。便给他取名张苓溪了。”
张平浑浊的眼睛溢出一丝丝黯然神伤的泪水。
“没事,你孙女遇见这么疼爱她的爷爷,肯定会很开心的。”
天胤察觉老人哀伤的神情连忙安慰道。
“哈哈,那肯定滴,俺可是把她当作亲孙女养呢!”
张平自豪的笑道。眼角中掩饰了前一秒的忧愁。
他伤心的是孙女命运的悲哀,出生时便享受不了和亲人在一起的开心。若不是遇到了他,可能早早地落入凶兽之口。
“张老汉,张老汉,不好了。”
这时一道粗犷的声音自外传来,一个大汉火急火燎的极速跨步而来。
“怎么了,你个李大牛,都四十多的人了,做事一点也不沉稳,担心我告诉你媳妇。”张平笑着调侃道,然后转身对着天胤道:“他叫李大牛,和我一个镇上的。平时我两个儿子一有个啥信都是他告诉我,这不,估计我那两个儿子打仗又受伤了。”
张平早已习以为常了,两个儿子张龙张虎刚参军时,总是传来胳膊,腿受伤的消息,张平也很是担心受怕。
时间一长以后,他都习以为常了,甚至于一笑而过。若是不受伤那还证明他们拿着国家的俸禄不好好报效国家了呢!
李大牛破门而入,急匆匆的喘喘息,头上更是大汗淋漓,唯有眼角没擦拭干的泪水暗示着不详的预兆。
“北山郡那边传来消息,武月军………没…了。”
武月帝国以郡为行政单位,郡下又分有镇和乡,无论什么样的国策或是外交,都是自上而下传达的。
此次情况特殊,武月军十万大军葬身于寒柳关,声势浩大,消息从寒柳关传向皇权的象征地,京城。
天胤:“…………”
“什……么。”
张平听到恶耗的梦魇,看似挺拔的骷髅干瘪的身躯缓缓后仰。
天胤迅速起身一个健步,猛地过去接住了倒地的张平。
他颤抖的扶着怀中的老人,“武月军,没…了。”在天胤的脑海中像幽灵一般反反复复的重复着,如枷锁囚禁灵魂。
这……是武月军将士的家属。
那自己为什么还活生生的在老人的面前?
为什么没有和他们一块共赴黄泉?
现在也不会如此愧疚。
天胤此时的复杂心绪犹如春日初草杂乱无章,难以诉说。
“没………了。”
短暂昏厥后的张平缓缓睁开红框的双眸,两行浑浊的泪水,流过沟壑般的脸庞。
每次探亲回来,兄弟两都会把一年的俸禄交给张平,让张平可劲花掉,吃好喝好,给张苓溪买些好的。
张平哪里会用自己孩子的钱财呢,都帮他们存着以后娶媳妇呢。至于自己爷孙两个,张平平时采药就足够生存了。
如今,两个活生生的人,没……了。
那自己活着还有什么奔头,给自己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
“没事,你还有苓溪呢!”
天胤心中的悲感交杂,难以掩饰,同情又愧疚地安慰着张平。
“对啊!张老汉,你还有苓溪这个丫头啊!你振作起来,这个家还需要你维持下去。”
李大牛气喘吁吁的安慰。
他和张平都是一个镇子的,每年张龙张虎回来看望张平,都会照顾一下家中困窘的李大牛。
李大牛也是打心底的感谢他们一家。
“对,我还有苓溪这个丫头呢!”
老人慌张地说道。他极力地假装抹平心中的断怨,装作坚强。
一切都难以逃离天胤敏锐的眼睛,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了,一切的冷暖嘘寒早已被他看透了。张平无法抹去的沮丧天胤又怎会不知。
“从此,我便是您的孙儿,您便是我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