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路明自己呢?他到底要的是什么?是当初一统天下的理想,还是木兰的爱意?
不,或许,他现在只是想回到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身边,守着她足矣。
“需要时间么?”路明低眉自言自语道:“不……是时机,我需要一个时机。”
“爷……你说什么?山鸡?爷想吃山鸡了?”说着,武庭嘿嘿一笑,抬起自己健壮的手臂,道:“这好办,我连夜出城,上山逮他一筐去,唐国到底是富庶,就连山上的野鸡都没人抓,倒便宜了我们。”
路明摇了摇头:“让他们准备准备,三日后就是杨太真的生辰,我们去王宫内走一趟。”
“呃……是。”武庭一愣,立即点头恭顺道。
秦轲躺在床上,听着阿布的讲述,说实话阿布讲故事的能力实在拙劣,纵然他们一起去听了那么多说书先生的精彩故事,可当他说起自己的事情,却是干巴巴如夏日午后暴晒过的黄土,轻轻一碰,就得掉下不少碎屑来。
不过秦轲还是听明白了他与阿布分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及,他遇上的那个,叫做婵儿的姑娘。
“所以,你见到了那个叫婵儿的姑娘在舞坊里跳舞,你却什么也没做,光在发呆?”
“我也不知道……”阿布想自己应该是确实呆住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的记忆竟然像是一片空白,除了……那漫天的花灯,和飘动的裙裾,最重要的是,她脸上甜美的笑容……
“该死的,这就是一见钟情啊!”秦轲终于来了兴趣,“阿布,你的‘情窦’终于开啦。哈哈哈。”
秦轲肆意地嘲笑着:“当初我们去听说书先生说那些什么才子佳人的故事,你就听得挺入神,现在你自己遇上了,什么感觉?”
阿布无奈地道:“我也不知道,还有……别说什么情窦,什么一见钟情,我又没说我喜欢人家,何况你自己不也是一个人?五十步笑百步……我只是……一时忘不了而已。”
“你还记得稻香村吧?你们住的那间破落客栈,是我季叔开的,他是个怕老婆的人,庆婶让他蹲着他不敢站着,庆婶让他吃饭他不敢喝汤。就连抽烟他都得躲到伙房里去,有一次我问季叔说,你跟庆婶过得这么不好,怎么没想过自己一个人过?季叔就一边抽着烟一边说,也说不上来你庆婶有哪里好,反正就是离开不了。你这个忘不了,跟他可有异曲同工之妙。”秦轲伸出之手,就这么躺着揽住阿布的肩膀,笑道,“还是老高厉害,一眼就看出了你在那里傻笑什么。”
“然后呢?你上去问人家姓名了?”秦轲继续问。
“没有。”阿布有些羞赫地说道:“她跳完舞就走了。”
“跳完舞就走了?”秦轲奇怪,“那你怎么知道人家叫婵儿?歌舞坊跟你说的?”
“没有……”阿布可不敢承认自己因为胆怯而不敢去问歌舞坊那姑娘的名字,他含糊道:“我只是有些失望,然后就走了,不过后来,我准备顺着人少的小路回客栈,却意外碰上了她。那边正好是舞坊的后门,她被几个富家子弟拦住去路,那几人非想要拉她去喝酒,她不肯,又躲不开,我就帮了她一下。”
“帮了一下?”秦轲哈哈一笑,感慨道:“真是好一出老掉牙的英雄救美戏。不过嘛,阿布你这么壮,看起来这么敦实,倒是挺符合这种经典桥段的,那么然后呢?”
“呃……”阿布不知道如何回答,耷拉着脑袋,继续道:“她就那么走了。只说了一声谢谢,说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秦轲沉默良久,莫名地有些同情起阿布来。
两人晚上谈了许久,大多都是扯东拉西,不过说着说着各自都有了困意,也就沉沉睡去,只不过大清早的时候,秦轲还是听见了阿布嘴里说了几句有关于“婵儿”的梦话。
他无奈地笑笑,小心翼翼地越过阿布魁梧的身躯,下床穿好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传出高易水的琴声,大概这家伙醒得挺早,不过按照他平时的习惯,都是能睡到日上三竿才好,而且昨晚老掌柜才离开,外面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人在徘徊查探……
秦轲推开门,高易水立即停止了琴声,让秦轲无语的是,他这家伙起来是起来了,却是衣衫不整,就随意地披了一件外衣,坐在床榻之上,他的古琴则被他陈横在床上,像是一个浓情蜜意的情人一般与他相依偎,刚刚他只是单手抚琴,或许只是信马由缰顺手摸两下。
不过这么远远看过去,纵然他衣衫不整,脸上还透着几分倦意……可他轻轻弹着琴,嘴角微翘,眼神缥缈好似神游太虚一般的样子,足可以称得上风华绝代了。
而他的腿上摊着一张帛书,秦轲皱眉看了一眼,似乎是一座建筑的构造图。
“来了?”高易水懒洋洋地,“今天倒是没赖床嘛。”
“这不应该是我对你说的话吗?”秦轲嗤笑一声,看着高易水,道:“这是什么?”
高易水把帛书冲着他扔过去道:“你看看。”
秦轲接过帛书,在手上摊开,看着那方正的图示和细微的注解,一直看到最右侧,那是一行竖着写的字,他从上往下,一个一个的看下去。
“唐国王宫结构图?”秦轲手抖了一下,“你从哪儿弄来的?”
“好在我当年四处行走,还算认识了不少朋友,其中就有一人负责过唐国王宫的改建,唐国王宫改建修成之后,杨太真下令诛杀参与宫廷改建事宜的那几位主要工匠,我帮他逃了一条性命,昨晚我去找他,把人情卖了,换来这一张图。”高易水打了个哈欠,晃了晃脑袋,“真困啊。还想睡会儿。”
说着,他整个人倒到了床上,只是双眼还是睁着,静静地拨弄着琴弦,弹着一首不怎么完整的曲子。
“昨晚?”秦轲看着高易水,“所以……你一晚上都在外面?”
“你以为要找一只受惊的兔子很容易吗,有句话叫狡兔三窟,就算是我,要找到他也得花些时间才行。他要是没这点藏身能力,只怕早就被唐国内卫揪出来砍了脑袋。”高易水躺在床上,咧嘴笑道。
“既然如此危险,他怎么不离开唐国?”
高易水翻了个白眼:“换成是你的老婆和儿子就在定安城,你肯离开吗?”
“那可以带着他们一起逃跑啊。”
高易水摇了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宫中对外宣称这几个工匠是死于一次倾塌重物的巨石碾压,所以他的家人得到了十分丰厚的抚恤。如果他突然出现,带着家人逃跑,上面的人肯定察觉到不对劲,甚至,宫里只要发现他的家人有任何异状,必然会派人灭口。而只要他不现身,自己家人后半生反而能衣食无忧。两个选择,哪个更好一些?或许他还能伪装一下,找出机会远远看上家人两眼,总好过阴阳两隔。”
秦轲也算是认同了这个说法,只是感慨道:“这也太惨了,如果后半生连跟自己家人说句话都成了禁忌,这样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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