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西结明知师兄已经逃脱,然而气机被法智大师紧紧锁住,却是连动一下的余力都没有,别说发招追击了。
我对法智大师的道行佩服得五体投地,以西结铺天盖地的黑气犹如洪水般向他压去,然而大师只是从容淡定地站在原地,那股黑气行至大师身前几米之处,却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壁强行阻挡,根本无法再前进分毫。
法智大师一声佛号,恬静地看着以西结说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活佛若是再执迷不悟,老衲只好得罪了!”
以西结面对法智大师强大的压力,人反倒进入了一种超然冷静的状态,不紧不慢地答道:“看来大师的闭心禅三百年来又到了新的高度,本座佩服,能跟大师这样的高手一战,本座深感荣幸,大师请了!”
我看得呆了起来,这两位高手的境界不正是我梦寐以求那种入微的境界吗?
一阵凶兽的咆哮震破了天际,震散了黑云,晨光缓缓照进了仓库,却瞬间被以西结摧枯拉朽的黑气吞噬,我运足目力,始终无法看清战局,活佛出手了!
整个战局被黑气笼罩,两个影影绰绰的轮廓以快到连我的目力都很难跟上的速度飞快地交击着。
没有一丝劲气从黑气中透出,黑气外的世界安全得不可思议,我甚至觉得之前让李玥和师兄先走是杞人忧天。
法智大师真是太厉害了!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气,在战局的周围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劲气场,完美地包裹住了以西结神挡杀神的黑气,把破坏力降到了最低!
两人也不知在战圈中交手了多少招,我把境界提升至巅峰,也开始渐渐可以勉强跟上两个绝世高手的节奏。
以西结的魔功很霸道,而且变化很多,那些黑气也变成各种凶兽的的摸样,张开血盆大口向法智大师咬去。
大师还是一脸的安详,双掌闪现着耀眼的金色佛光,从容地化解着以西结每一招霸道的攻击。
渐渐地,金色的佛光越来越盛,黑气被渐渐压了下去,以西结的真元损耗急剧,开始现出疲态。
即使在我这点微末道行的人看来,法智大师也至少有三到五次可以致以西结于死地的机会,但是他似乎视而不见。
我心领神会,大师慈悲为怀,不愿杀人,希望用消耗以西结内力的方式逼着他知难而退。明知对手是大奸大恶之人,依然怀着一颗渡人的慈悲之心,这份胸襟让我这种动不动就发狠骂娘的人真是无地自容…
突然,一声清脆得如同玻璃破碎的劲气爆响,以西结一下子从战圈中向后飞快飘退,站在原地捂着胸口狼狈地喘气,显然受了内伤。
那些失去控制的黑气随着法智一声佛号,便收进了袖子里,整间仓库安然无恙,我甚至连两人交手时产生的半点掌风都没有感受到。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法智大师,体会着修为上的绝对差距。
法智大师一声哀叹:“活佛这又是何苦?那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原本就与不动明王经相克,活佛居然为了修炼而强行废去了三百年不动明王经的修为,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内伤,如今又强行催动根源魔印与老衲火拼,若是再不停止修炼,恐怕命不久矣!”
那以西结瞪着怪眼怨毒地看着法智,狠狠地说道:“老和尚!若不是当年你坏本座大事,本座今日企会技不如你!你要让我重皈不动明王门下,却是妄想!他当年不顾师徒情分,不仅将我逐出师门,还亲手废去了我三百年的禅功,早就不再是我师傅了!本座就是死,也绝不会再回去!我的内伤欢喜佛祖自会救我,就不劳大师费心了!”
说完哇地一声,居然吐出了一大口黑血,虚弱地跪倒在地。
法智脸色略带惊讶地说道:“什么?你说是明王亲手废了你的禅功?这…怎么可能…”
以西结怨毒而虚弱地喘着粗气骂道:“要论心狠手辣,跟不动明王这老儿相比我自叹不如,你们正道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坏事做绝,几百年来明王老儿做梦都想杀我灭口,不就是怕我揭露他多年来的那些勾当!”
说着又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大师露出了不忍的神色,飘然上前扶住了以西结,伸手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又握住了他的手臂,输入真气为他疗伤。
突然一声劲气的爆响,法智大师一声痛哼,弓着背咕咚一声向后坐倒,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透背而出的黑气冲破天际,把仓库剩下的半座天花板都给轰烂了。
与此同时,以西结也被法智本能防卫之下的反震之力震得向后倒飞,硬生生把仓库撞出个大窟窿,一溜烟直接就跑得没影了。
“大师!!!”我悲呼一声向大师扑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身体。
那法智大师嘴角淌着血,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眉宇间黑气横行。
“大师!你怎么样!大师!我这就送你去医院!您一定要挺住!”说着我就要背起大师。
法智大师一把抓着我的手臂,虚弱地说道:“小川,老衲心脉被震断,生机已绝,回天乏术,不过尚有一些事要交代,你务必在三个小时内把老衲送到五台山龙行寺,找明光大师...”
说完大师就昏厥了过去,不省人事。
我心中的悲愤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泪水夺眶而出。
世间居然有如此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的大恶之人,大师救他性命,他居然痛下杀手?!!
我感到全身炙热难当,像火烧一般,一股难以宣泄的力量充斥着我的全身,看来不只是我,连赤松子大叔都感到悲愤难当,我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内心和我一样无法平静。
借着赤松子大叔的力量,我背着法智大师穿山越岭,一口气跑了将近三百公里,终于把大师送到了五台山上的龙行寺。
这是一间香火鼎盛的寺庙,一大早寺庙里已经有很多香客,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浑身浴血的我和背上不省人事的法智大师。我本想喊救命,却感觉浑身脱力,整个人一下子被抽空了的无力感瞬间向我袭来,我咕咚一声跪倒在地,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等我再醒来之时,确切地说,我是被疼醒的,和小佛爷大战之后又被他老子一通血虐,我全身上下疼得都快感觉不是我自己的身体了。特别是那几根被打断的胸骨和肋骨,在经历了长途奔袭之后更是疼得让人难以忍受。
我感觉自己必须得坐起来,坐起来比躺着能减轻自己骨折的痛苦。于是我坐了起来,仔细环顾这间房间,这是一间朴实到极致的僧房,除了一侧墙壁上挖了一个半圆形的槽,上面供奉着一个金身佛像以外,就剩下我身下一张硬板床,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除此之外,还有一副装裱十分朴素的字,这幅字是一句谒语:如能明了自身真,有真即是成佛因。不求自真外求佛,寻觅全是大痴人。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这副谒语,这首偈语明明说的是一种极高的精神境界,旨在劝导修行之人应该从自己的本心出发方能寻求道的真谛,一味外求只会本末倒置,南辕北辙。
我仿佛悟到了什么,看着这副字画怔怔地发呆。
此时僧房的门呀地一声开了,进来了两个白眉僧人。一个自然是法智大师,他还是那么恬静,慈祥,仿佛和自然融为了一体,我相信他在坐禅的时候,普通人甚至都可能无法发现他的存在。他的眼神还是那么深邃,那么安抚人心,可是却少了刚见面时的那一抹精光,暗示着他的内伤非同小可。
另一个僧人我不认识,然而我很快惊奇地发现,这个老僧实在是瘦得不成人形,手腕就像一根火柴棍一样细长,脸上几乎都没有肉可言,整张脸颊病态地凹陷下去,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副行走的骷髅,不折不扣的一个长期处于极度饥荒中的人。
可这个老僧眼中的精光却一点都不输给受伤前的法智大师,举手投足淡定从容,一派得道高僧的风范。
一声佛号之后,这个干瘦的老僧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张小道友悟性非凡,老衲十分喜欢,这首六祖慧能圆寂前的偈语,世间能真正参透的寥寥几人耳,小道友只看过一次就能明白其中真谛,实在难得得很!”
我赶紧忍痛起身行礼道:“明光大师过奖了,请叫我小川就可以了,小子只是觉得此偈语隐含修行至理,所以多看了几眼,居然逃不过大师的法眼,大师的修为,小子才是佩服之至!二位大师快请坐!”
说着我赶紧请两位高僧坐下。
坐下之后,我赶紧问起法智大师的伤势。
法智大师微微笑道:“生死俱是修行,小川何须如此介怀?老衲在世间的修行看来就要告一段落,只是还有一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之事必须托付小川,不知小川是否愿意?”
法智大师这是已经承认自己命不久矣,让我带他到龙行寺只为交代遗嘱。
我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不顾身体的疼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给法智大师磕了三个响头:“大师救命之恩,小川永记于心,大师但有任何吩咐,小川赴汤蹈火,也要为大师办成!”
法智大师轻轻地把我扶起来,微微笑道:“小川,此事切记不可强求,随缘即可,若是实在无法办到,大可不必耿耿于怀,因为此事是否能成,关键并不在你...”
我赶紧站起来,重新坐回椅子里,好奇地问道:“大师何出此言?”
法智沉吟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此事说来话长...得从几千年前说起,那时家师尚在四界,并未飞升,与西藏密宗的不动明王原本是孪生兄弟。传说家师与明王,原本是如来佛祖的之师燃灯古佛飞升之后的转世,代表着燃灯古佛的两面:大悲面和罚恶面。家师是大悲,明王则是罚恶。”
我忍不住插嘴道:“原来天机宗居然源自西藏密宗,真是想不到!”
明光大师莞尔道:“小川莫要误解了,佛教乃上古时期便已经创立,确切地说,佛教的发源地是在灵界之西,而灵界之西的入口恰好在印度,所以佛教才会从印度开始流传。而佛教历经千万年的变迁,其中演化出了许多分支,如西藏密宗,便是由不动明王创立的,而中土的禅宗则是其他分支演变的产物,他们的源头都是西灵界的雷音寺。”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
法智继续说道:“两兄弟原本感情极好,一同在雷音寺修行成佛,然而随着他们的修为与日俱增,对世界的看法分歧却越来越大...最终二人分道扬镳。”
我奇道:“两位大尊原本应已看破红尘,不再执着才是,为何修为越高,分歧却会越重呢?大悲…罚恶…莫非是因为他们原本就相冲的性格所致?”
法智沉吟了一会,说道:“这点我们师兄弟四人当年也问过,可是家师当年只是无奈地摇头苦笑,说什么天意难违,大错铸成,我们也就没敢再问。”
哇,这么苦情?不会也是为了女人吧?得道大神看来也难过美人关嘛!我摸着下巴,心里不禁脑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