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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它怎么样,完全取决于我在它当中的位置,以及我对它的感情有多深。”思索了片刻之后,单乌只能给出这样的答案。
“我是过路人,我就会觉得如今这蓬莱看起来挺好,有人,有资源,有势力,就算闹闹矛盾也是一场热闹,反正到最后该怎样还是怎样。”
“如果我是普通的蓬莱弟子,我或许会觉得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前辈看起来着实是又让人向往又让人憎恶,向往的是你们所能享受的资源和地位,以及你们强大的修为和漫长的寿数,但是憎恶的,或许是你们那高高在上的冷漠和决断他人命途的无情——如此,我当然会希望前辈们和颜悦色地时不时来关心一下这方丈山上的弟子,随手赏赐些什么法器丹药,最好是能让我们这些普通人都如诸位所看好的那些种子一样,能够享受到蓬莱所提供的种种好处,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心甘情愿地与蓬莱同呼吸共命运的。”
“可是,如果我一入门便被师长所看好,我十有**就会希望那些好处最好全部都只给我一个人,至于那些练不出名堂的普通弟子,真的不如就让他们在坊市里做那些重复枯燥的活计好了。”
“如果我地位更高一些呢?我会想要培植我自己的势力,打压其他的家族……必要的时候,损失一些蓬莱的利益也无关紧要,至于这些小辈,我只需要招揽那些混出头的存在即可——甚至,如果蓬莱崩散,我还可以带着自己的势力另投他人。”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亲手打造了蓬莱,或者陪着蓬莱从一个小山头渐渐发展到了如今这样壮大的宗门,那么,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像清理小苍山身上那些沉积的垃圾一样,好好地将蓬莱也清理一番。”
“当然,最后这一点,真要说起来可就又是另外一个复杂的问题了。”
单乌斜眼看了上方那些投影一眼,继而双手一摊,示意这最后一个问题他眼下是绝对不会回答的,因为有些话说出口,可就等于实实在在的僭越和冒犯了。
“不同层次的人眼中,希望有不同的蓬莱?”朴元子沉默了片刻之后反问了一句。
“但是不管是怎样的感情,不管哪个位置,希望蓬莱变成什么样子的前提,都是要让蓬莱能够完好无损地延续下去。”单乌微笑着回答道,“对国家来说,最有价值的是忠心之人,对蓬莱来说,最有价值的,同样也是那些真心将自己当做蓬莱一份子的人。”
“忠心可以培养?”朴元子知道单乌正在将话题拉回这辩道大会的题目上。
“是的。”单乌点了点头。
“是否如同佛门那些信徒才是最好?”朴元子又问。
“这不一样。”单乌摇了摇头,“这两种,一种是我只需要乖乖地追随心中的神像便好,另一种,则是我也会努力让宗门变得更好。”
单乌的回答让朴元子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的确不一样。”
“我没想到,今日居然真的让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为我上了这么一课。”朴元子绕着单乌打量着,继而抚掌笑了起来,同时抬头看向上方的那些个投影,“今日辩道大会不如到此为止?”
“可。”片刻之后,上方那投影颤动了一下,回答道。
得到了许可,朴元子对着单乌以及路远风等人微微一拱手,便闪身离去,片刻之后,赤灵子冲着单乌笑了起来:“朴元子先行告退,说明今日这一轮认输的是他。”
“这可全是单乌道友之功啊。”玉阳子哈哈地笑道,同时大步上前,似乎与单乌毫无隔阂一般,伸手搂过了单乌的肩膀,“不如去庆贺一番?”
“不了。”单乌摇头,从玉阳子的手下脱出,“在那么多前辈面前耍嘴皮子,我也是很累的,让我一人独处片刻便好。”
……
“我这次莫非是要为他人做嫁衣裳了?”路长风看着单乌和那两个美貌女子一起离开的背影,眼中竟生出了一股酸涩之意。
路长风为了造就眼下的这个局面耗费了很多心血,他本以为单乌应当不会掺和到这些互相扯皮的事情之中——小苍山之会的时候单乌表现得对这种事情没有丝毫兴趣,却没想到赤灵子横插一脚,硬是将单乌从那天华池中拖了出来,并推到了前台之上。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立场来责怪单乌,毕竟单乌一直是在推他上前的,甚至连他开始时候陈述的那些话语都是单乌参考着完善的,更何况,后来单乌与那朴元子争辩的那些东西,他是从未想过也没有理解过,就算强行出头,最终落下的也只能是一个笑话一般的终局。
“如果不是单乌,我一定会被朴元子反驳到张口结舌,别说赚到什么风光了,就连不出丑只怕都难——毕竟,那是真正的金丹前辈,而不是师父为我所安排的踏脚石子,在之前的谋划中,我实在是太过自信了一些。”路长风避开了身边的人群,独自于僻静处默默反省着。
然而,路长风虽然清楚这一点,却仍然无法压抑住心底那一团嫉恨的火苗。
“他为什么什么都能做到?”路长风终于忍不住在心中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论修为,半废之身在入门之试中得了第一,入门后短短几年便已摸到了结丹的门槛;论人脉,也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虽然师父是環星子那个废物,但是他却能让执法队那两个人对他如此维护,又通过那些女人与宝光和玉阳子拉上了关系,一场小苍山之会更是让他与天极宗甘露寺甚至天涯海阁都结了善缘……更不要说今日这辩道大会了……”路长风越想,越觉得咬牙切齿,“这个世界上存在这样的人,真的有天理么?”
“果然是没有天理。”路长风终于骂出声来,继而只觉得自己嘴里传来了咯嘣一声,竟是真的将自己的牙齿给硬生生地咬碎了。
一股腥甜的血腥味在他的嘴里蔓延开来,仿佛往他心头的火焰上又浇了一勺油,于是瞬间,理智中还残留着的那些感恩之意被烧得干干净净。
……
“如此,我就不打扰师兄休息了。”行至单乌的宅邸门口,春兰纠结着,就想要告退。
“进来吧,我想看看你从剑冢之中带出来的剑。”单乌出言挽留,神态动作,看起来都无比自然,“更何况,我们也是许久未见了。”
“好。”春兰找不到理由反驳,于是迟疑着点了点头,跟在单乌的身后便进了房屋。
伊伊一句话不说,也无比理所当然地跟了进来,跨入门后也不等单乌吩咐,抬手便落下屏蔽法阵,继而结了个指诀,直接就将单乌与春兰一起拉进了幻阵之中。
这是一片看不到天空看不到边界的,只有脚下地面存在的空荡荡的所在,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照得人如同鬼物一样没有影子,除此之外,更是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春兰因为伊伊的举动而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心中的那些不敢为人知晓的念头都被单乌察觉,所以这会儿这两人是打算直接先下手为强,将自己给解决在这幻阵之中,到时候直接毁尸灭迹,并且,在这整个方丈山都乱糟糟的当儿,真少了自己这么个人,也不会有人注意。
“你很紧张?”单乌回头看着春兰,似乎很是疑惑地问了这么一句。
“不,没有……”春兰迟疑着回答道。
“紧张也正常,你之前是以为我已经死了,所以现在看到活人,难免不适。”单乌随口替春兰解释了一句。
“我从来没有相信过师父的死讯!”春兰高声争辩了一句,继而就感觉到了自己肩膀上那一股有些灼热的刺痛——很显然,蒲璜一直在盯着春兰的行动,眼下更是通过春兰身体里这血契来警告自己。
“是么?”单乌眉头轻轻一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现在可以将你的剑请出来了。”
“……是。”听到了单乌的命令,春兰一反手,便将自己那两柄剑握在了手里。
一柄巨大沉重,上面盘着金龙,看起来威风凛凛,另一柄精巧秀气,提在手里几若无物,反差之大,让单乌不由自主地都睁大了眼睛。
“我陪你试一试。”单乌说道,如意金化为长剑,被他斜斜地举了起来。
同时,单乌亦偏头看了伊伊一眼:“你这幻阵,还能撑得住吧?”
“放心,这几天我已经将它又改进了不少。”伊伊自信地笑着,微微往后退了一步,看起来似乎是想给两人试剑腾出空间。
春兰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伊伊——虽然伊伊只是在原地退后了一步,但是在春兰的神识之中,伊伊已经直接跨到了自己神识能够捕捉到的范围之外。
“咫尺天涯?”单乌看着伊伊的动作,眉头轻挑,笑着评价了一句,“你用得还真快。”
“这都要感谢你带来的际遇。”伊伊点了点头,确定了单乌的猜测,“所以,现在,只要你不是故意针对我这阵法,便完全可以放手施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