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拉裂着天空,迅速消失的电芒撑起的光辉片刻间照亮着韩承这张苍白疲惫的脸,也许他生命里最明炽的曙光就如同天空上的雷光,终究只是短暂的。
从开始那一瞬间的倔犟打动所有人再到一瞬间的暴露成为过街老鼠,韩承虽然早已是体悟了人生的五味杂陈,却也不想在此时此刻再一次在他生命中上演。
天灰暗暗的,一如他心情一般糟糕透顶。
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罚?修习魔门邪道,自然是不被他们这群正义人士所容纳的,想来这次的处罚会非常严厉,也许会被他们除魔卫道了吧?
雨珠敲打在脸上,敲打在伤口上,疼痛依然不能唤起韩承心里的灰暗,雨声里不时夹杂着路过弟子口中那讥讽的嘲笑声音:“看哪,就是这妖孽,你看看那死样子,再看看那全身的鳞甲,这种人怎么也配活在世上,杀了好吧?”也让韩承享受尽了人心冷漠。
韩承颓靡的视线扫向前方,这是一座大殿,镀金色的砖瓦即使在雨幕里也是如此的显然与辉煌,这是韩承这么多年最向往的地方——雨前殿。也是韩承认为可以决定自己命运的地方,只是此时此刻,他的命运倒也的确决定在这座巍峨的大殿里——多少有些讽刺了。
那是一双充满了泪水的目光,那双目光里充斥着坚毅和不甘还有同情,他从雨中跑过来,然后他什么也没说,这个时刻或许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着自己的意思。
他跪在韩承身边。
“青风!回去吧。这事与你无关。”韩承很感激,但他现在不想连累青风。
雨水淋湿着柳青风的身子,他看上去多了几分狼狈,少了几分帅气,却多了让韩承觉得熟悉的真诚:“当年你替我一刀,青风这辈子不忘。”
“不必要的,我犯的事估计不小,这次怕是活不成了,你的人生应该比我精彩,不必要因为我糟了你。”韩承是真的不希望连累青风。
柳青风没说话,但他眼神却很坚定。
雨幕中走来一道身影,轻轻缓缓的步子看上出多少特别,但那一袭白红色的衣裳倒在这灰暗的夜雨凭沫了几抹瑰丽色彩,她第一步走得都很轻,仿佛就如同走在水面上,她没有打伞,落下的雨珠子仿佛非常欢迎她的到来,兀自让开一条小道来。
她就这样一步步从水汽弥漫的雨幕中走出。
映着火红衣裳顔色的一对眸子里冷淡得就如同三千年未化去的冰窖,看上一眼,便好似给人一种好似如坠冰川的寒冷,于是乎一双朴素的眸子被这冰冷的眸子笼罩时,除了充斥着陌生感觉的朴素眸子里更流露着一丝让人哀愍的神色外,朴素的眸子里则更多的仿佛是源自于内心深处的自卑而衍生的逃离,除了朴素眸子里的不正常神色,这双冰冷的眸子仿佛也是第一次有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仅仅只是一丝,虽然笼罩着雨雾朦胧的看不清楚,又很快掩饰下去,但只有这双眼眸子的主人知道刚才那一瞬间,让她第一次动容。
不是因为对方的可怜,也不是因为对方的逃避,是因为她很少把一双眼睛记在心里,这双眼睛却在两年前的某一天闯进了她幽冷的世界里。
一瞬间的碰撞不过只是人生平行的线条在那刹那间突然扭曲而产生了交集罢了,碰撞后自然也是恢复冷漠。
她径直走进雨前殿,迎来扑来的谈论声涌入她耳朵,其中还渗杂着几声愤愤不平的抱怨和数落,这声音她早已听得习惯,便也懒得去理会了,径直走到殿里仅余的一张空凳子上坐下。
“哼哼,不过刚刚进升为长老,架子便是这般大,便是你已与我们同辈,我们也长你不少岁月,当真是发为自己很了不得了。”
第一个发难的是一张山羊白胡须的老口,一口黄牙实在没多少可以落眼的地方,再听这刻意尖尖锐锐的声音,更是让人没办法喜欢上这样一张皮满了皱眉的老脸。他名为朱冠亦是这雨林门中东华峰的首座长老,在雨林门的地位德高望重,仅次于掌门的存在,这次掌门眳弦子数月前主持完陈长老死后留下的八大长老空缺一事便宣布闭关,说是要遁悟第六重天,进入那玄虚境,开墟鼎。所现在门中事物便暂且由这位满口黄牙的朱冠长老代理。
“秋袂定是在修练,这通告晚了,自然也是来得最晚,况且通报的弟子回来时已经传过话了,朱掌门莫不是要因为这小小之事,处罚秋袂不可?”
说这话的是青衣老者,他名为梁顔,穿着朴素,看上去是屋子里几个年老年者中最朴素的一人,不过这份素朴倒不如韩承那般塞酸,他看上去更有一股返璞归真的飘渺感,修为是真气境第五重天。
“梁长老这话可是故意在挑事了,我不过只是一代理掌门,哪里敢年罚寒师倒,错了错了,现在他已是八大长老之一,地位辈份与我相等,我应该称她为一声师妹了才是。”朱冠冷冷锐锐着道。
“若来这里不过只是咬舌头斗嘴,那不来也罢。”寒秋袂不看朱冠,但她却将朱冠一声不满的冷“哼”听在耳中,不过她倒也不理采,冷冷漠漠一双眸子,看上去仿佛对任何事都不在意。
“既然人已经来齐了,那便可执行了,这胆大贼子竟然敢偷练魔门功法《奇门遁甲功》,实在是胆大得很,此等贼子若不诛杀,实在是难清我雨林门门威,必须是以雷罚而灭,才可清其污浊的灵魂。”
秒冠一口振语,意气风发得很。
“《奇门遁甲功》?”寒秋袂不由眉心一索,这才想起除了那双朴素寒酸的眼睛,她还看到了他身上那奇奇怪怪有如鳞甲般的东西,她只是初初掠过一眼,也没怎么在意,还误以为是他披着的一件铠甲。
“叫你来只是通知你一声,先前我们已经商议好了,此等贼子当诛。”朱冠不屑的瞥着一眼寒秋袂,似乎是因为这小小的揶揄让他内心放大了十倍的笑点。
其他一行人已然出门了去,塞秋袂不禁皱起眉头,她想到了什么?但她不是太确定。
雨珠清洗着韩承颓靡的目光,将眼前这几位高大如神一般的老人呈现在眼前,这种感觉就仿佛像是跪在佛像前望着高大的佛,只是奈何他们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多少慈善,反而那一张被雷光印亮的脸上将一对狠绝冷辣的目光撑得异常明亮,就如同死盯着街边的一条死狗似的。
“小小贼子,胆大得很,竟敢修魔门功法,现在诸位长老已然同意,当场诛杀。”朱冠义正言词的嘴脸看在韩承眼中是如此的冷漠与讨厌。
“你敢!”
一声咆哮撑爆四周,甚至将天空中响起的雷声都给压了下去,韩承看着眼前的雨雾竟在这一刻间被青风身体里宣泄出来的力量震得粉碎,旁边一道胸膛挡在了他面前,他看过去的背影正是从小到大都熟悉的背影。
“哼,大了你的胆子,你一个小小正式弟子竟然敢喝斥于我,找死!”朱冠哪里受得了一个弟子如此顶撞他的威严,刚才寒秋袂顶撞他也就罢了,他不能拿这女人怎么样,现在柳青风一弟子也敢捊他虎毛,他当即盛怒。
不过一道青光卷住了透杀出去的白剑。
“朱长老,这弟子可是门中难得一见的奇才,你可莫要为了自己微沫的所谓尊严便灭了本门的后生。”挡下这一剑的正是着青色衣裳的梁顔。
“哼,我今天还就要为这微沫尊严动手了!”朱冠引剑。
“是吗?那我也来冒犯冒犯你。”梁顔也是一摆手,将‘青墨剑’祭出。
一袭红衣从屋殿里走了出来,即使这灰濛濛的天地,也依然如此显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