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世曼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扭头一瞧,见皇上也在沈立行身边,忙对景先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回先饶了你,你记着,我现在收回拳头是为了下次更有力的还击,别惹我!”
景先哭笑不得,忙站起身朝着皇上施礼,高世曼则迎上前去挽着皇上的胳膊道:“皇上,您怎么来啦!您瞧这街上热闹不?”
皇上呵呵笑道:“朕就是来瞧热闹的!”楼上这间房是高世曼与他们开会所用的,所以并无外人。凭栏而望,下面便是长街,一览无余不说,阳光也很是充沛。高世曼请皇上坐下,让人上了茶,又瞧着沈立行笑嘻嘻地道:“你可别听景先胡说,我可心疼咱们儿子呢。”
沈立行瞪了她一眼,景先在一旁嗤了下小声道:“此地无银三百两。”
皇上笑笑道:“听说你们这庙会很是热闹,周边城镇的居民有不少赶过来共襄盛举啊!”
“虽然我跟景先刚吵了架,但是我还是要说,这庙会是他主办的,皇上要夸就夸他好了”,高世曼适时给景先脸上贴金,因她是个女人,皇上给她的已然够多,她再不能要了。景先是她的血亲,更是智商超群,她相信只要给他一片天,他会如大鹏展翅,鸢飞戾天。
景先如何不知这表姐的好心,不等他答话,皇上笑道:“你这般不争不显不露为哪般?”
高世曼心道这皇上果然不傻呀,于是大大方方地道:“皇上过誉了,景先是这国泰的掌舵人,他鞠躬尽瘁,终受得名至实归;臣女身为女子,从旁协助他细节之疏,也是应当应分。”
皇上点头道:“不错。”
高世曼忙笑道:“男女搭配,干活儿不累嘛。”
皇上被她逗得呵呵直笑,扭头对沈立行道:“彦堂,你可是捡了个活宝贝啊!”
沈立行嘴一咧道:“皇上有所不知,她气人的时候,也能让人把肺气炸。”
“她舍不得气你的,是不是世曼?”皇上笑。
“皇上英明,我从不气人”,她只气畜生,高世曼偷乐。
景先和沈立行都知道她的套路,一个闷笑,一个白眼儿。
皇上却道:“这次庙会,国泰经营状况如何?”
高世曼看向景先,景先忙道:“回皇上,自庙会开展以来,至昨日国泰的销售额已达三十一万余两。”
饶是皇上知道国泰开业当天的销售额创了天高,听到这数字也是吓了一跳。
高世曼对皇上的惊愕熟视无睹,她歪着脑袋故意道:“这税算下来,只怕有不少吧……”
皇上点头喃喃道:“真是不可小觑。”顿了顿他打趣高世曼道:“你也挣了不少银子吧,开不开心,打算怎么花用?”
高世曼正色道:“金钱不是我的目标,而是回报。我本一介弱女子,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室,又何妨?钱不在多,饱食安眠即可。皇上应该知道,半边天慈济会是京中命妇们同心设立的,只求为朝中父亲、夫君分忧,也愿为君上所驱策。只要天下万民所需,皇上一声号令,妇人也顶半边天,定当先天下之忧而忧。”
皇上听完不免动容,他点头道:“妇人也顶半边天,难怪慈济会起这么个名字,甚好,朕替天下间的男人谢谢你们!”
高世曼嘻嘻笑道:“皇上好不知羞,您代表皇室舍我其谁的执政能力就罢,怎么好意思代表全天下的男人呢!”
所有人都瞪向她,皇上也是一愣,随后哈哈笑道:“你这孩子,越发口无遮拦了!”
沈立行看着她的嘻皮笑脸,真想将她揉在怀中狠狠蹂躏一场,在皇上面前也敢胡言乱语,幸而她在皇上心中还算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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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正想邀她年后一同去龙门观摩红、蓝军对抗,楼下却传来一阵吵闹喧哗之声。高世曼将头探出窗外,只见一男一女正在撕扯。
她嘿嘿一乐,有人撕逼,她喜欢。于是扭头道:“快瞧,一男一女吵架了,那边虽是个男人,可他是个矮个子;这边虽是个女子,不过她长的颇为高壮,你们说说,他们谁会赢?要不咱们赌一把?”
沈立行正要拉她回位,景先却凑过去瞧了瞧道:“赌什么?”
“输了请吃饭!”高世曼扭头对皇上笑道,“皇上,这赌注可好?”
皇上笑道:“可。”
这下沈立行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难得皇上出宫一趟,高世曼却让人看男女吵架,景先也是的,凑什么热闹啊!
皇上见这两人跟孩子似的兴致勃勃,于是也起身观战,童公公忙上前小声道:“皇上,民间粗鄙之人吵架,言语定当污秽不堪,可别脏了您的尊耳。”
高世曼扭头想也不想道:“脏什么脏啊,皇上这是深入民间、体察民情。”
皇上好笑地看了看童和,童和只得无奈退下。
沈立行也真是服了她了,也不知道她这性子是谁教的,高克本古板优柔,郑季兰高贵雍容,待想到鲁老太那浑然天成的泼辣粗鄙气质,唉,不行不行,头疼。
只见楼下那妇人拉着那男人的衣袖道:“你今天不说带那狐狸精住哪,我跟你没完!”
那男人气势不减瞪着她道:“你住老宅子里就是了,你管我住哪儿!”他想挣,却是根本就挣不动。
高世曼嘿嘿一笑道:“这男人不行嘛,肯定是养外室被发现了,臭不要脸的。”
大家都忍着笑,景先却朝着那男人大声道:“大哥,你若是男人,便与这妇人决一雌雄!”
高世曼掐了他一把,不甘示弱地也朝下大喊道:“大姐,你若是正妻,便与这男人比个高低!”
楼上楼下围观者皆笑,有好事者见楼上是高世曼,咧着嘴大喊道:“高大人看好这妇人,你这汉子可别丢了咱男人的脸!”
沈立行听人家叫高世曼为高大人,而不是沈少夫人,立马便黑了脸,他见有人朝楼上瞧,便不动声色遮在皇上面前朝下看去。
那男人见围观者越来越多,自己偏又挣不开,不免有些恼火,他呵斥这妇人道:“你个丫头养的,放开老子!家柔比你好一百倍,我乐意带她来看庙会怎么着,你管我们住哪儿!”
“家柔家柔,你叫的也不嫌寒碜!婆母说了,她只要活着,就坚决不让这贱女人进门儿,你再喜欢她又如何?你带着她在外面野也就罢了,还敢掏钱给她置宅子?你长点心吧!”那妇人看来也是个有依仗的,说的话咄咄逼人,气势很足。
原来这男人给外室置了产,怪不得这妇人不依呢。高世曼心中暗叹,古往今来都不乏这种愚蠢痴情的贱男,他们也不想想,好女人会甘当外室、甘做小三儿么,男人们偏不信邪,非要捏着鼻子糊眼睛,觉得老子天下第一,魅力无穷。
“老子的钱,想买什么买什么!家柔怀了我的骨肉,我给她买宅子怎么了,将来还不是我儿子的!”那男人理直气壮。
听到这里,高世曼也蔫了,人家孩子都有了,搞屁呀!时人将子嗣看得重,只怕这妇人要万念俱灰,没戏了没戏了。
景先只论输赢,哪管对错,他又朝着下面喊道:“痴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左拥右抱齐人福!”
又来了,高世曼瞪了他一眼。那妇人尖声道:“有了孩子又如何?婆母有言在先,她是不会认的!谁知道这贱人能不能生出个儿子来!你省省吧!”
高世曼心道是啊,婆家正妻不认,这孩子就是私生子,走哪儿也被人白眼。听到这儿,楼下那男人急了:“你少放屁,大夫说了,这胎是个男娃!”
“你才放屁,你们这么腌臢,合该生不出儿子!你这辈子也别想了,我生两个儿子还不够么?你要这么多儿子分家产呐!钱多啊!”这女人明显段数极高,边说边给了那男人一巴掌,那男人也不敢还手,拼了命地直往外挣,大有落荒而逃的架式。
高世曼暗叫一声妙,她灵机一动也朝着下面喊道:“大姐威武!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扇死他!反正你有儿子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堂堂天子还在她身后呢,景先白了她一眼道:“你矜持点好不好?”
“你管我,彦堂都不管我,你算老几?”高世曼正兴奋着呢,说的话也不大中听。
景先红着脸闭嘴,沈立行咧了咧嘴,心道说的好。
再伸头朝外看的时候,那男人已经挣出了那女人的魔掌,众人纷纷让路,女人拨腿就追,下面人嘻嘻哈哈,似看得好戏极为有趣,高世曼“唉唉”了两声对景先道:“这男人跑了。”
“我赢了”,景先睨着她。
“凭什么?我看的真真儿的,那女人打了他两下,这男人一下都没敢还手”,输赢虽不重要,但事实还是要辩明。
“好男不跟女斗,被打就被打了,哪能还手?”景先还是有些觉悟的。
“说的好”,高世曼朝着他笑,“好男不跟女斗,我赢了,你是男人的话就别再争了。”
景先总不能承认自己不是男人吧,只能瞪着她。
高世曼趁热打铁道:“愿赌服输,不过是请大家吃个饭,楼下喜丰堂手撕面,让他们送上来不就得了。”
景先咽下这口气,再一想哪能请皇上吃面?他下意识朝皇上瞧去,皇上呵呵一乐道:“世曼亲点,这面只怕大有来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