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宜把手抽出来,手腕子被拉得生疼,她皱了下眉。
“我......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喜欢你,想娶你当福晋,你要是愿意,明儿我就去求万岁爷给咱俩指婚。今儿兆惠来,我怕皇帝哥子把她指给我。”纯亲王长这么大,头一回跟姑娘表白。他不是没有过女人,他是黄带子,又有自己的府邸,身边哪能缺了侍寝的,可正儿八经走心思的,之宜可是头一个。
兄弟两个人都说喜欢自已,来了一个皇帝没走,这又来了个亲王,这简直不能再惊心了。之宜进宫前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本本分分的待在宫里当差,到了岁数好回家,可打从进了宫开始,一切就从没如果她的意。
这事儿放在八旗里哪家小姐身上,估计全家都能欢喜的挂灯笼放鞭炮,可她一个包衣出身,从没小想过这些。难道真跟她百日里说的,上辈子做了太多善事,长生天赐她这辈子一段好姻缘么?也许在别人眼里是,可她之宜并不如此想。
暗自镇定了,她抬起头看着他,面色从容,“回王爷的话,奴才不愿意。”
“为什么?”纯亲王面子上挂不住,心里又起急,抬起胳膊去握之宜的手,“你哪里不如愿,我是亲王,你跟着我肯定吃穿用度不愁,我也不花心,王府里只有两个侍寝的,没有位份。我娶了你作福晋,再不要别的女人了。”
王爷抓的紧,也没考虑人家姑娘的感受,之宜抽不开手,有些挣扎,“王爷,奴才求您放开,宫女跟王爷走影儿,那是要杀头的。”
“原来你是怕这个!是我先喜欢你的,不算走影儿,要是因为这个你不用怕。”纯亲王以为之宜是怕这个,心安了不少,“明儿下了朝,我就去跟皇帝哥子说。”
这回之宜是真怕了,明儿就说,万岁爷到时候会怎么想。皇帝跟她说自己喜欢她,她没回应,等到纯亲王跟她表白的时候她就同意了,这不是“走影儿”是什么?
之宜慌不择路了,眼下顾不得其他,只能跟着自个儿的心意了,“奴才有喜欢的人了!”
“谁?”
“万岁爷。”
一句话,让王爷镇定下来,可这镇定只维持了一瞬,他抓着她的胳膊,止不住晃,“你不知道宫女自荐枕席也是死罪吗?就因为他是皇帝?”崇宁被激怒了,说出来的话刀子似的戳过去。
周围没有人,之宜瞧着这样的纯亲王,让她害怕,“王爷,今儿个时候不早了,您刚才喝了酒,回去好好歇息,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头再说成吗?”
箭在弦上,哪里还能不发,话已经说出来了就收不回去了,崇宁今天要问明白,她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借着酒劲儿,他胆子也放大了,“不成,你得跟我说明白,你喜欢皇上哪儿?”
“奴才没把主子爷当皇帝,主子也没把奴才当成奴才,奴才喜欢他这个人。他在奴才面前从来不说朕,他还救过奴才的命,这些理由够吗,王爷?”前面的问话把之宜伤着了,她性子倔犟,刚才被纯亲王激怒了,脾气上来了,嘴上先痛快了再说。
“您放开奴才成吗?”这么纠缠着,太后过会儿该派人来找了,到时候不好看相。
“不放。”纯王爷很执拗,现在有点在斗气。刚才那句话说出口,他也有些后悔,可是收不回来了,眼下他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就这么僵持着。
“你放开她。”
崇宁一抬头,看见他哥子站在不远处,他慌忙松开手,给皇帝请安。
之宜回过身,也敦身道万福,皇帝叫起,脸色瞧着不豫。
“今儿你有些喝多了,早点回去歇着吧。”皇帝给他找台阶下,纯亲王也识趣,行礼退下去了。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皇帝个子高,低头瞧着她。
之宜垂着头不敢瞧他,她有些害臊,不知道她刚才情急说的那些话,她听去了多少。李德顺弓着身子走到皇帝身后,“主子,暖轿备好了。”说完退下去候着。
听见有轿子候着,之宜有些好奇,主子爷平时没这习惯啊。
“你跟我走,一会儿再送你回来。”说完转身就走,没给她留说话的余地。
一会儿太后要找人怎么办,可皇上说让跟他走,她也不能抗旨啊。哎,走吧。
没想到是让她进去,她钻进轿子里坐好,皇帝竟也进来了,里面空间不大,装下两个人,坐着就有些拥挤,之宜和皇帝胳膊挨着胳膊,肩挨着肩,一路上两人无话,不多一会儿娇子停下了。
到了地方,皇帝一掀帘子出去。之宜撅了下嘴,也跟着出去了。
抬眼一瞧,是到了养心殿。她跟在皇帝身边走,周围都被安排过了,只有李德顺在门口守着,他一伸手把门打开,皇帝和之宜一前一后进去,门被阖上了。
殿里只有他们两个,皇帝一回身,朝移步。之宜有些措手不及,本能往后退,她靠着门,皇帝两只手把她圈在怀里,手肘一弯,小臂压在门上,两个人靠的很近很近。
“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气息扑倒她脸上,柔柔的,让人心痒。
之宜垂着眼睛不说话,嘴唇轻抿着,嘴角忍不住上扬。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松柏混合了墨香,他是个勤奋的皇帝,在案边坐久了,连衣裳都染上了气味。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便再也没有别的话了。
“没有别的想说的?”他不放过她,继续追问。
之宜摇摇头。
胳膊顺势往下滑,从她腰间缠上去,把之宜带进怀里。她没有反抗,依偎着他,脸颊枕在他胸膛,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之宜渐渐的也有了回应,两只手慢慢地,贴着腰际环上。
“狡猾的小东西。”皇帝心潮澎湃,美人在怀,真什么都足意儿了。
之宜心里泛着甜,抱着自个儿的这个男人,她也喜欢呐!要是没有王爷逼迫她,她也没那勇气说出来,好巧不巧的还让他听见了。
就这么抱着,什么都不做,就很满足。
皇帝突然想起了什么,往后撤了撤身子,去拉她胳膊。
“怎么了?”之宜不解。
“手疼不疼?崇宁那混小子,脾气急起来下手也没个轻重,给我看看。”之宜说没什么,皇帝依旧不放心,捧着两只纤纤玉手翻来覆去的瞧个没完。
之宜起了玩儿心,把手一下子抽走,“您不光是为了验伤吧。”她脸上带了坏笑,说完就往里跑。
“小狐狸。”皇帝一瞧她的脸,才知道被捉弄了,抬步追上去。
之宜跑到御案前,眼角扫到个卷轴。放到案上慢慢铺开,熟悉的笔墨跃然纸上。皇帝从身后抱住,下巴抵在之宜肩上。
这就是那次他让她写的《兰亭序》,李安达跟她说,万岁爷放在案边,每天都要看上两三遍才作罢。之宜想到这,眼睛发胀,眼泪夺眶而出,泪珠子落在他手背上。
“好好的,怎么就掉金豆子了?”皇帝扶着她肩膀,把人调转过来面对面。之宜一听见他说话,抱上去哭的更凶了。
“您对奴才太好了。”之宜哭的呜咽,皇帝听不清楚她说话,抱在怀里帮她缕着背,之宜哭的抽抽搭搭,皇帝心里期期艾艾,好好的,看见自个儿写的字就哭成这样,女子果然不好养。
哭了一会儿也就停止了,之宜是个有分寸的人,抬起头,看见皇帝外衣上湿了一片,上手去抹了两下。皇帝就这么干看着,觉着她这动作很可爱。
“奴才把您衣裳弄脏了,奴才死罪。”
皇帝伸手阻止她的动作继续,“不就是湿了件衣裳,哪里就有那么严重,我哪舍得你死呀,没说几句话就掉泪珠子,把我心疼坏了。”
之宜听了噗嗤一声笑了,都说今上是位冷面皇帝,可诸位文豪武将们不知道,他们的万岁爷还有如今这一面罢。
“奴才听大总管说,您天天都要把它打开瞧上两三回,真有这事儿么?”之宜抬头看着他,仔仔细细的问。
皇帝点点头,“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瞧上两眼,能想起来你的音容笑貌。”他说的情真意切,不错眼珠儿的看着她,“其实咱们俩很有缘,你在宫里见到我的时候,就没有觉着眼熟么?”
皇帝不死心,想看看她能不能想起来。之宜听着这话里面有玄机,该不是进攻前,皇帝就盯上自个儿了罢,可她从前跟主子爷没有过交集啊!她盯着皇帝的脸仔细看,眉毛,眼睛,鼻子,嘴唇,瞧了半天,她摇摇头,“奴才没印象。”
一句没印象,换来皇帝一声叹息,没印象就没印象吧,横竖现在她是忘不了他的。
她不明白主子爷为什么叹息,难道她入宫前真的见过他吗?
外头传来打更的声音,竟然到亥时了,“奴才该回去了,太后这会儿肯定派人找奴才了。”话音刚落她就敦福请安,抬步子就要往外走,皇帝拉住她,“我派人传过话了,太后知道你在我这。”
听见这话,之宜收回步子,放下心。可换个角度一想,就算太后知道了,都这会子了,她也该回慈宁宫才是,定下心来,又抬起步子往外走。
“太后知道你在我这了,怎么还要走?”这下换皇帝着急了。
之宜一下脸红了,“您......您不能这么戏弄奴才,就是太后知道,已经到了亥时,奴才也早该回去的。”
听见这说辞,皇帝一下反应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本来他要表达的不是这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舍不得你走,想多看看你。”
之宜点点头,又敦了个福,皇帝扬声喊人,依旧是老规矩,李德顺亲自送她回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