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曰:正月十二,宜嫁娶。
还有一个多月便是年关,女帝思忖着总不能让静安王过了年关再大婚,毕竟这是君清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一家人聚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女帝道:五日后,大婚。
礼部可是一片叫苦不迭,之前陛下封妃到入宫只用了三天,但是陛下曾经封过妃一切办起来并不是十分的麻烦,只要将旧的加新赶制一番,步骤按着正常的走就行,这才能在三日内完成。可是现下,就五天,各种庆典上所需要的一切都需要重新安排赶制,这五天是怎么也不够的啊。奈何女帝一声令下,没有转圜的道理,礼部是忙得焦头烂额,司衣局是熬红了双眼赶制吉服,若是来不及就是杀头的重罪。这群人在心中默默说道,女帝可不要时常这样,一般人真的承受不来啊,还有,为着他们的这把老骨头,是不是应该加点俸禄啊。
五日后,皇城内外入目皆是红色,十里红妆铺满了皇城内外,宫中也是一片的喜气洋洋,宫殿中的灯罩全都换成了红色,众人感叹,哪怕陛下大婚娶了皇后,也不过如此吧。不少宫嫔在心中感叹,早知道女帝对静安王这么上心,当初就应该不入宫的,与其来与这些女子争宠,不如娶了静安王,说不定还能得到女帝的赏识,能过的更好。
“娘娘,就放着不管吗?”皇宫边角的小门处,一个小婢对着已经贬为庶人的“林贵妃”道,被废了岂有被称为“娘娘”之理,可是她各种不听,作为她的小婢自然是无从选择。
这女子不复往日华丽的模样,一张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衣衫褴褛,发丝凌乱,哪有一点后宫嫔妃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路边的疯子。
“且等着吧,往日路还长呢?莫非你以为静安王真的能和那男人相守。”就算是陛下愿意,恐怕最后静安王也不得不与雁卿分离。女子的眼中是一片的狠厉,看看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全是拜静安王所赐,她让自己的小婢偷偷出宫找娘家人帮忙,没成想恰好被静安王发现,静安王来到冷宫告诫过她安分守己。
可是这女人就是不安分,不知道怎么勾搭上了守门的侍卫,这不,居然跑到了偏门来,不过她也是个知晓大局的人,知道若是走的远了,女帝一定会发现,到时候就不是关入冷宫的问题了。
“娘娘,我们回去吧?”这个小婢自然也是担心会被女帝发现。
“咳咳······”林庶人用残旧的衣角掩着嘴唇,忍不住的咳嗽,手一摆,小婢马上将手迎上去。
不是贵妃了,架子却一样不少。
路上走到一半,林庶人突然回头对着自己的小婢道:“你别想着去告诉陛下,别忘了你喝下了我的毒药,若是我出事,你也活不了。”一张脸上满是狰狞,小婢被吓到了,赶忙跪下道:“娘娘,奴婢不敢。”一双眸子盈满了泪水,就差流下来了。
她的一只手抬起了小婢的脸笑道:“可真是我见犹怜啊,跟静妃那个小贱人倒是相似。”小婢心下一冷,眼中满是恐惧。
女帝一早就起来换了大红的衮服,走进了静安王所居的宫殿。这座宫殿,是静安王出宫前所住的,因着是按公主娶亲的规格来,所以静安王得回宫殿,由最亲的人送出去,迎接新嫁夫。
妻为天,夫为地,为地者一辈子都只有守在内院中孤老。
女帝拉过桃木梳,为哥哥缓缓的束发,不知怎么地,没来由的酸涩,却把眼泪硬生生的止在眼眶中。明明哥哥这是娶妻,不是嫁出去,怎么还是有一种嫁哥哥的感觉呢。女帝好不容易掩住了泪眼,望着铜镜中清俊的人发呆。
“哥,我希望你能幸福。”她缓缓的开口,没有女帝与静安王,只是哥哥与妹妹。
“我一定会的,你也是。”静安王笃定道。
她听完这话,笑着点头,会的,一定会的。
“陛下,吉时到了。”喜娘被这温情的一幕感染了,也不想打扰,奈何时辰到了,误了吉时就不好了,只好轻声在旁提醒道。
“去吧。”她对着静安王轻轻说了一句,两人的眉眼满是温柔,也就这个时候,才能辨出两人确实是一父同胞。
“吉时到,开宫门。”礼官低沉的嗓音传来,厚重的宫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静安王坐在一匹毫无杂质的白马上之上,一双美目溢满了笑意。
仪仗队在前,羽林军在后,一路锣鼓喧天,很是热闹,十丈软红,十里红妆,绵延开来,铺满大地。
女帝下旨静安王大婚,与民同庆,夜不闭户,家家户户都能喝到皇家分发的喜酒,一片热闹安然。
女帝和君清跟着坐在辇轿中跟随,君清揭开帘子,望向城中每个人脸上挂着的笑意,处处飘荡的艳红喜字,不由得低下了头。作为男子,雁卿无疑是幸福的,他可以得到常人想不到的尊荣,他可以堂堂正正的成为夫,可以着大红喜服。感觉到他的失落,女帝微微握了下他的手,他想着自己还是很幸福的,可以得到陛下的尊重与爱护。
女帝对着他的侧脸心下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穿上大红的喜服堂堂正正的嫁给我。
静安王府,张灯结彩,人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好比那正月的太阳。
这一切都是按着女子婚嫁之礼来的,需要拜高堂,入宗祠。皇家人脉稀少,到了这一脉,只是剩下静安王和女帝,拜高堂不能省,只是静安王回府迎接雁卿,以示皇家的重视。静安王府喜气洋洋,来拜贺的人黑压压的站了一片,朝中谁不知静安王喜静,女帝特意嘱咐朝中众人无事不许叨扰,平日里想要来客套几句也是无法。现下有了这个机会谁不愿意来露个脸,说不定会受女帝的青睐,一夕飞上枝头变凤凰。
礼官站在门口,恭迎静安王入府。
还没入府,就见到雁卿穿着一身金线绣成的金凤图腾,头上盖着红纱,一副雍容华贵,落落大方的样子站在府门,静安王见到他整个眉目都温柔起来。新嫁夫在门口迎妻是规矩,象征着出嫁从妻,恪守夫道,作为妻主作势要给嫁夫一个下马威,应该先走入府中,嫁夫在后跟随,静安王走到雁卿身前两人四目相对,目中柔情似水,牵着雁卿的手步入府中,一旁的礼官见了在后面低声道:王爷,这不合规矩。尾随的女帝听到这句话朝礼官看了一眼,礼官顿时觉得自己被置身于冰窖之中,哑口不言。何来的规矩,静安王能娶亲本就不是按着规矩来,现在他谈规矩不就是找死,明白了现状的礼官恢复了原态,接着按着礼数来。站在府外观礼的百姓见了这一幕,只是感叹静安王夫夫感情甚笃,羡煞旁人。
“一拜天地。”自此天地为证,以鉴此心。
“二拜高堂。”自此琴瑟和谐,甘苦与共。
“夫妻对拜。”自此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礼毕,送入洞房。
这是宫外的景象,没人看到宫中的情景。
林庶人的小婢不蠢,自然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失去作用,会成为自己主人的垫脚石,她从心里憎恶这个女人,趁着晚间夜色,偷偷跑到御膳房偷来了桐油和火折子。
今日,因着静安王大婚,众人得假。晚间,冷宫中的人最是少,侍卫都离开去用膳了,她偷偷将桐油倒在林庶人的房间,刚好刮得大风,一时间冷宫火光漫天,很是耀眼。
火光之下的众人心情迥异。
不知内情的百姓看到宫中的火光还以为是女帝命人放烟火庆祝,心里对女帝的好感又上升了一个层次,孩子大人满是欢喜,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街市上也多是杂耍玩乐。
林庶人的小婢在心中默默说着:娘娘,这也怨不得我,是您心太狠了。
这些年的主仆情谊就这么去了吧,不然,若是女帝知晓了此事,你就不是一死谢罪如此简单了。
“陛下,陛下,宫中有急事来报。”老奴匆忙上前,脸上是掩不住的焦急,女帝瞥了他一眼,这是喜宴,何苦这副模样,没得扰了喜庆。
“说。”女帝饮着杯中酒,丝毫没被打扰。
这是大喜的日子,他自然不敢大胆当着众人的面禀告,扫了静安王的喜宴。
老奴低声道:“陛下,冷宫走水了。”
女帝眼中微寒,望向载笑载言的宾客,恰好视线和君清相碰,他微微一笑,是掩不住的欢喜,女帝会意一笑,转过头对着老奴道:“无妨。”
旧了便该换了。
“那个小婢,倒是个人才。”女帝慢慢的说着。
老奴会意:“奴才明了。”说罢躬身告退。
夜,还很长。
这注定是个美好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