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厉地说完那几字之后时间便好似停滞了一般,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既没有放开我,也没有做什么。
我大气不敢喘,眼睛小心翼翼睁开一条缝儿,却见他上衣扣子仍开着,裸着胸膛,正蹙着眉向我胸腹之间看去。
那里是我朝卦的扣子,我瞬间紧张到不能呼吸。无奈双手还被他一手按住,不能动弹,我只能威胁他道,“你,你敢……”
话音未落,他右手一用力,盘扣崩断,拽开了我的朝卦,我差点晕死过去,“你若敢再动一下,我立时咬舌自尽。”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撩开了朝卦,一把扯走了系在内侧的小布袋。等下,那是我的法宝袋,除了玉魄针和蛟筋弦一向隐于我袖中,剩余我的身家宝贝可都在里面。
“那里面都是女孩子家的东西,还给我。”
他用牙咬开了收拢袋口的活扣,把里面的法宝倒了一地,我的殷桃镜,药囊内的赑屃珠,还有,还有黄龙玉佩。
我心乱如麻,这些东西到了普通人手中不明所以,也就不会当回事,而此人的灵力修为甚至不在我之下,我说是女孩子家的东西,可是又怎能骗得了他。
他依次拿起来把玩着看,当看到黄龙玉佩的时候,他嘴角勾起,睨我一眼,“如朕亲临——梁帝还真把你放心上。”
“以前的事。云起峰之后,此人和我再无瓜葛。我只是没有机会物归原主。”我漫应道。
“既然如此,用你们汉人的一句话,来而不往非礼也。本王送了你无隐五灵环,这几样东西本王先收着了。”他一把收起法宝袋,理所当然道。
无耻至极,真想啐他,“以你的修为难道你看不出吗?黄龙玉佩是皇家至宝,又有高人施予灵力,守护的是他一脉,你若擅自持有此物,非死即伤。”或是会有反噬,而我更狠狠地添油加醋出言恫吓于他。
他点头,盯着黄龙玉佩,“嗯言之有理,那就沉江或者,碎了它。”言罢又看我作何反应。
“在我还他以前,此物为我所有,你不能代我决定如何处置。”明知抢不过他,但也还是要做出争取。
“如果二选一,你自己和它,如何选?”他蓝紫色的双眸忽得邪魅无比,压低身子,缓缓向我欺近,高耸的鼻子转眼趋近我的脸庞,温热的呼吸拂面而来。
如何选,我竟无言以对,闭了眼睛,绝望的泪水跟着不断地滑落。
“哼,再无瓜葛!为一个再无瓜葛之人,如此没有脑子的女人本王才不感兴趣。”他不屑道。
说到最后一个字,我只觉得手上一松,当我睁眼去看的时候,他已经一跃而起,回退着落入王座。随着手中一弹,黄龙玉佩向我飞过来,落在我旁边的毡毯上。
“回你房间去,再说一遍,老实呆着。”
我收了黄龙玉佩,几乎是落荒而逃,一气跑回我的房间。
看着榻上的纱幔,我疯了一般的悉数抓落,扔得满地,把房间里能打碎的所有器物全部打碎,不知何时已经满手的鲜血,我跌坐在塌边的木板上泪如雨下。
有生以来,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落魄,被心仪之人、朋友放弃,灵力失了大半,远离了家人,而能与他们取得联系的唯一途径殷桃镜也被抢走了,这个世上再没有一个可依之人。
最让我崩溃的,是深藏的,或是原先连自己都骗过去的心思,竟然被一个从未识得毫不相干的人一眼望穿。
如今脚上被缚了这该死的无所遁形的环,如同折翼的鸟儿,再也没了引以为傲地自由自在飞翔的能力,陷落在人生的谷底,哪里也去不了。
可笑的是与疯妇有何区别,最后只能拿这些没有生命之物发泄,想着想着我又笑了。
此时,门拉开了,王负着手立在门口,旁边还有个女孩儿。
他淡淡扫视了一遍满目疮痍的房间,目光掠过我受伤的手,对女孩儿道,“巴沁,换个宅子,看好她。”
叫巴沁的女孩儿躬身送走他,进来对我行了个礼,“姑娘请跟我来。”
我哪儿也不去,我转过身背对她。
万一,哲哲醒来了找不到我怎么办,他是我唯一识得的人了。
巴沁在我背后悠悠地叹口气,不一会儿,她取了水盆和药箱过来,腾了个空地放下,为我清洗和包扎伤口。
之后,开始打扫房间,不知用了多久才一一清理干净,又把帷幔重新挂好挽起。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端了餐盘进来,放到桌上,轻声对我道,“姑娘,吃饭了”。
我恍若未闻,仍旧坐在塌边。
她转身出门的时候,我听见自己喊她,“巴沁。”
巴沁有些惊讶,忙转身回到我身边,“姑娘,什么事吩咐?”
“有酒吗?”我眼巴巴地望着她。
她犹疑着点点头。
“谢谢。”
巴沁低了头,匆匆地出去,过一会儿又端了个餐盘进来,要往桌前走去。
“这里。”
她走过来,轻轻放到木板上,微微蹙眉道,“姑娘……”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喝完就睡觉。”
她躬身退出,拉上了门。
我拔开塞子,往玉杯里倒去,酒香四溢,而满酒后杯身上竟透出一只蝴蝶,好美。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今夜能醉我,不知何处是我乡。”
对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我举起了杯子,和谁喝呢?难道真的跟影子喝吗?我笑着摇头。
“一杯敬娘亲,娘亲是把我带到这世上的人,也是最早最早离我而去的人,留给我的只有棺椁、故事和谜题。”端起来和着眼泪一饮而尽。
再次倒去。
“二杯敬……敬背弃我的人,体味人生之苦后,但愿从此不见,余生再无慌乱。”
饮下,再次倒去。
“三杯敬小王爷和浅浅,至情至性待我之人,情非得已远走天涯,祝他们各得其所。”
饮下,再次倒去。洒了一点,眼神儿有些花。
“四杯敬自己,二世为人更要逍遥快活,再无怨尤。”
饮下。
“不要想了,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我拿起小酒坛,对着坛口一气痛饮。
门哗地拉开了,门口立着一个人,我揉了揉眼睛,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