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前,寂照庵主持妙玄与霍彤见到嘉茵行至跟前,同时快步上前,妙玄双手合十行礼道,“贫尼妙玄携寂照庵众尼恭迎郡主圣驾。”
嘉茵也双手合十回了个礼,却并未作声。
霍彤向嘉茵抱拳,“羽林军首将霍彤奉太后之命,护卫郡主安全。”
嘉茵也只向霍彤欠了欠身。
此时她身后似是个贴身婢女道,“我家郡主今日是来寂照庵还愿的,还请主持让当日那个花匠来侍候郡主进香,为郡主说法。”
本来便打算和任真退回慧光禅房去,忽听她提到花匠,任真轻轻拽了我衣袖,示意我等等。我只得陪她一道再看下去。
妙玄看了一眼身边小尼姑,她立刻去给慧光传信,片刻便见她二人匆匆往正殿方向回来。
任真望了一眼慧光,眼中一丝不忍,慧光冲她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到了嘉茵近前,慧光笑着合十躬身行礼,“慧光见过郡主。”
嘉茵望了她一眼,也回了礼,依旧未言语。
慧光转身从案上取了三只上香,去引那炉中火苗,取其外焰,以使那炷香越旺越好,而同时对嘉茵做了个邀请的姿势道,“郡主请。”
其实也便是让嘉茵手扶末端,意思一下,嘉茵袅袅婷婷地过去,侧身一旁,伸出一双白皙的手去握那三支香,以示虔诚。
而忽然之间,殿前莫名起了一阵旋风,那刚刚燃了的香头的一丝火苗转眼扑到了嘉茵的水袖上,薄丝制的衣裳,火舌迅速向上卷去,嘉茵大惊失色,一声凄惨娇呼。
她身旁婢女与列队众尼都震惊得作不得反应。
霍彤虽手疾眼快回身跃向庵内树后取了大扫帚便要扑那火苗,但毕竟隔着前面众尼。
只有跟前的慧光扔了手中的香,冲过去扑倒嘉茵,连同她一起就地打了个滚,终于瞬间熄了那火苗。
我身边任真见到那一幕,便要上前,被我拉住,我轻声安慰她,“姐姐,没事。”
婢女、妙玄带着人一起上前,分别扶了嘉茵与慧光起身。
可此时的嘉茵左手衣袖被火焰吞了大半,斑斑驳驳,手臂如蒸熟的蟹子,显为灼伤,估计到眼前还能见到大大小小的水泡。
而因就地打滚发束妆容衣衫都已全乱,那张脸的脸色难堪无比,加上受了伤疼痛难耐,登时珠泪满面,梨花带雨。不过却忍了,没有嚎啕大哭,也算是克制了。
但那一双惊魂未定的眸子瞪向慧光之时,却已满是恨意。
见她不善的表情,我不禁蹙了下眉,慧光恐怕要有麻烦。
她身旁婢女连忙拿了斗蓬上前先给她披上,又拿了丝帕子给她拭泪,她抬手一把排掉。
此时,霍彤已着副将跟妙玄要了烫伤膏,小尼姑赶紧取来奉上。见她满脸愠色,霍彤与妙玄同时跪在嘉茵面前。
霍彤赶紧道,“都怪霍彤护卫不力,郡主玉体康健重要,请主持携郡主入内即刻上药。”
嘉茵冷冷地看着眼前几人,最后目光落在慧光身上,噙着眼泪搓着银牙道,“拿下。”嗓音虽是轻柔,却让人觉得一身寒意。
霍彤望着慧光,迟疑着试探着对嘉茵道,“这,刚刚是一场意外,这位师傅也是不顾安危救了……”
话还没有说完,嘉茵愤恨的目光转眼投射到霍彤脸上,身旁婢女顿时叱道,“住口!将军是要违逆郡主吗?刚刚明明是这尼姑引火不力才致郡主受伤,今天若不治罪于她,你护驾不利也难辞其咎。”
霍彤一脸难色望向妙玄,妙玄拉着旁边的慧光拜倒在地,“请郡主念在昔日与慧光的一点缘分,慈悲为怀,开恩恕罪,寂照庵全庵上下感激不尽。”
妙玄此言一出身后众人悉数拜倒在地,任真看着嘉茵主仆对慧光无礼加罪,已是气得浑身颤抖。
嘉茵不依不饶地望着慧光,俨然今日霍彤不予处置便不会罢休之势,婢女见主子不肯作罢,再次出声催促,“霍将军是定要把今日之事闹到太后面前才肯出手吗?恐怕如此你顶上乌纱也不保了吧。”
好个恃主凌人的丫头,霍彤也只能无奈起身向副将挥了一下手。
我身旁任真再也按捺不住,抽出被我握住的手便要冲过去。
我迅速一把又扯住她,快速低语道,“姐姐若就此出头与郡主为难,开罪了太后,任家以后的生意还做不做了,更别说还有可能会牵连到大人。”
“为人子女,我岂能置母亲安危于不顾?”任真明知我说的事实,满面焦虑,一时没了主意。
我拍拍她的手,“姐姐,你在此处不要出面,我来。”
任真反过来握住我的手,感激却纠结,“难道妹妹便不怕开罪太后吗?”
我无谓地耸肩,“素来不睦,也不差这一笔了。”
此时羽林军的人已经围住了慧光,正要绑人,我移步向正殿门前,朗声道,“且慢!”
霍彤一见我出面,向手下示意暂缓动手,在场之人尤其寂照庵众尼齐齐望向我,但盼能为慧光开解。
慧光惊见我出面,于人群中微微向我摇头。
半路杀出一个我,阻碍了嘉茵的旨意,她蹙着眉举眸将我自上至下打量了一番。
“大胆,哪里来不相干的人?”嘉茵的婢女向我叱道,又对着霍彤,似是极为不满,“羽林军拿着朝廷俸禄,可是吃闲饭的,连这庵里的闲杂人等都未清理干净。”
霍彤登时满面通红,“任姑娘不是外人,是,是……”
我不禁哑然失笑,却也让他为难了,我明明什么身份都没有,让他如何去解释。
羽林军的首领能如此说,引起了嘉茵的好奇,惜字如金也出言问道,“是什么?”
我上前拱手道,“见过郡主,民女桃庐医舍的医者任怡。凑巧今日庵中进香,将军清理庶民之时,民女刚好去了茅厕。
回来恰巧见到这师父救了郡主,郡主人美心善,举头三尺有神明,佛家讲究因果循环,郡主若能体恤师父用心,于这兰陵美名传播出去,岂不是件好事?”
不待她回应,我继续道,“普通烫伤药消炎止痛尚可,祛疤未必见得,郡主玉体施治耽误不得,民女不才,正是有对症之药。”
我尽力圆场,望有转圜余地。
而没想到,嘉茵未搭理我却向霍彤道,“将军难道未见得有人在此威胁嘉茵吗?究竟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如何处置,将军心中有数吧?”
竟是软的不吃,那也只好先礼后兵了。
“不必问将军,民女什么人都不是,只是刚好身上有块玉佩,反面刻了四个字。”
而我,也终于知道它的又一用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