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的画一气呵成,至她落笔,我和萼儿走到她身前一看,萼儿一下捂住了嘴巴,我也惊得盯着那画一时不知说什么。
是他!红叶笔下却是活脱脱的女版二王爷萧坚。二王爷脸型瘦削,眉眼似极了母亲瑛太妃,一双传神的丹凤眼,鼻正唇薄,霁月风清的模样,如今被红叶画成了女相,竟也极为好看。看来是在她心中烙印太深,所以即便不见其人依然画得毫无二致。
“呃~红叶确定是这副模样?”半晌我才问出口。
她似是极为满意地欣赏着,我一问,她又想了想,提笔在左眼角下,轻轻点了一颗泪痣,登时画中人平添了几许妩媚,“便是这副模样了。”她眯着眼笑着,明媚得春风化雨,便如萧坚已在她眼前般。
我叹了一口气,终是明白她所想,若把我身当你身,便可日日不分离。
这俩人用情如此之深,什么伍氏?什么祖训?我赌这辈子八竿子也打不散,我才不信情深不寿的鬼话。
“好,我们开始。”取了易容丸递给她,让她茶水送下,然后扶她站在房内中央,告诉她全程闭目即可,以免被光焰刺伤眼睛。
萼儿忐忑地小声问道,“姑娘,需要萼儿做什么吗?小姐不会有事吧。”
我瞪了她一眼,“需要小姑奶奶你禁声,打扰了我们,一旦走火入魔先掐死你。”
吓得萼儿双手捂着嘴巴躲到一边。
我又以玉魄针刺破食指,在符上划了一个“拓”字,闭上双目,嘴中念着,“凡有所相,皆是虚妄,命由己造,相由心生,着!”
轻轻一摇,手中符咒立时燃为灰烬,我伸手抛向画上,立时符灰滚动着向画中人的五官轮廓靠近,待吃尽了纸上墨迹,我右手凌空一指指向红叶,一团光焰便把她罩在其中。随着我一反手的手势,食指指尖缓缓抬起,她的身体也跟着冉冉升起到离地面一尺。
我左手拈花指轻扫画上符灰,亦指向红叶,那符灰瞬间扑向光焰中的红叶。右手食指凌空画圈,她身体随着我的手势向外慢慢转去,半刻之后才调她慢慢回转身子。右手向下,食指指尖慢慢下滑,红叶重新落回地面。
我做了一个收势,她身上的光焰随即消散。
我呼出一口气,拭了一下额角的汗,才道,“成了。”
红叶微启双眸,萼儿举步迎了上去,口中喊着“小姐”,刚要伸手去扶她,见到红叶此刻的模样,惊异地缩回双手至胸前。
我笑着坐回椅上倒茶喝,红叶看到萼儿的表情,巧笑倩兮地看我一眼,自顾走到铜镜前去一睹新容了。
却在看到镜子的一刹那,笑容凝滞,片刻才抬起微微抖动的左手轻触在自己的脸庞,成串的珠泪啪啪的滴落在妆台前。
我心道,这又是何苦。取了身上的丝帕递给依然在愣神的萼儿,她才反应过来,走过去拥住红叶为她拭泪。
红叶揽镜稍事整理,凝望着镜中的自己道,“从此之后,世上再无如薰,也无红叶,我名浅浅,对我以往罪过及所有亏欠铭记于心,一力偿还。”萼儿扶她走到我面前,那颗泪痣还真是点睛之笔,跟萧坚神似,又更加俏丽。
“浅浅,好名字。”我点着头一拍脑袋。
“何事?”浅浅问道。
“我说感觉总少了点什么。”我笑着起身边说边向门口走去。
她二人相视一眼,纳闷看我。
“得有壶酒,庆祝新生的浅浅,也顺道为你们送行。”说着,我拉开门。
萧腾正倚坐在回廊长条木椅上,一脚架在木板上面,一脚踏在青砖上,嘴里衔着根狗尾草,看着池子里的游鱼发呆呢。
我轻唤了一声,“小王爷。”
他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浑似未觉。
若搁往日,我必上前打掉他手里的狗尾草,嗔他一番,可自红叶提醒了我,我便要自己注意在他面前的言行,以后要尽量避免他再有它念。于是,我负手上前问道,“小王爷,你可知任家宅院的厨房在哪里?”
“你找厨房做什么?”他一张嘴,狗尾草便掉落下来,他拍拍衣衫,起身问我。
“去借坛酒来。”
萧腾挽臂看我,“有酒无菜可容易醉。”
我脑中突然出现初次见面便是我醉酒以玉魄针伤他的情景,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他一见眉头一皱,马上反应过来,双手叉腰道,“喂,不让你喝可不是我怕你。”
“当然不是,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是送行酒,一杯就好,聊表心意。”我本待伸出一根手指,可却没让手抬起来,食指瞬间缩回手中。
“好,依你。等我,我去找。”他回身向后堂走去。
不多时,萧腾真的找到一小坛酒来,还带了四只杯子,对着我道,“桃子,我刚一揭盖子,任家的酒还真是好酒,都勾起我的酒虫儿来了。”
我笑笑不语,把他让进屋里。
他本大步流星地向八仙桌走去,坐在那边跟萼儿正说话的浅浅一抬头,萧腾突然一个趔趄,那坛酒瞬即从他揽着的手臂见掉落下来。
我手疾眼快地伸手抄起来,一滴也没撒,连忙去看他手里的杯子,好在杯子还死死地捏住了。
我清了清嗓子,提醒呆在那里的萧腾。
他才喃喃道,“二,二哥。”
浅浅起身向萧腾行礼,道,“浅浅见过小王爷,谢小王爷的再生之恩。”
“声音明明是红叶的,面容却偏偏是二哥的。这太诡异了,太诡异了!”他还是难以置信。
我本待拉他过去坐下,想想缩回手,改为邀请之姿道,“小王爷先坐,有话慢慢说。”
“我知道了,你原先就扮过桃子,此刻又易容成我二哥了。”萧腾坐下来,仔细瞧了瞧浅浅,做了推断。
“可有不同?”浅浅道。
萧腾迟疑道,“说不清,太像了!不过今日我才知道,二哥若是变做女人倒也挺好看的。”说完他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浅浅笑着指了一下自己的泪痣,“为了以后不会认错。”
“以后?”萧腾奇道,转头看我。
我也未作解释,只把手中酒递给已经伸手过来的萼儿,她又摆好了萧腾放下的杯子,为我们四人一一斟过,果然如萧腾所说,酒香四溢。
我举杯道,“为重生的浅浅我们饮了此杯,祝南境之行早日凯旋,再见故人。”
浅浅与萼儿点头,和萧腾我们一起一饮而尽。
饮罢我们三人纷纷捂嘴,萧腾吐舌,道了句,“三碗不过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