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用出『幻想崩坏』的Avenger,魔力已然消耗得所剩无几,但她未作调整未作等待,甚至连左手彻底废掉也毫不在乎,便向着Archer投出了自己最强大的杀手锏。
悠久的时间所积蕴的思念与爱,与那些仇恨不甘怨愤冷酷情绪,尽数在这一投之中倾泄而出。
投出的是射向高天的、宇宙的神枪。
作为世界之树枝干的远古神秘,贯以弑杀神之子的圣枪之名,这把枪拥有许多不可思议的特性。
最显眼的特性,便是穿透,贯通,突破。
仿佛不受阻力的影响,能够射落不存于固有结界之中的月亮——不止是音障,连脚下这颗星球的重力也能无视与突破。
是将第一宇宙速度·7.9km/s——连这也能超越的,无可超越之极速。
那样的闪光,一定连Archer的光之洪流也能穿越。
——可是,Avenger要的不是这个。
时之盾崩坏的现在,她已经用不了时间停止——但她同样也并不需要。
她想要的是将规则破坏。
「……………………」
于是,就在枪投出的同时,深吸一口气的Avenger也开始行动。
行遂超越之超人之理——!
TimeBreak—Finale!!!
固有时死——终焉!!!
——将自己的法则,破坏了。
镌刻一小时的表针开始刻画一分钟。
刻画一分钟的表针开始镌刻一秒钟。
计算一秒钟的钟表开始计量六十分之一秒。
少女的体感时间无限延长、近乎停滞,通过主观上极度加速自身让世界上一切万物均被减速。只有少女自己的身体内部,刻画着通常的时间。
达到第一宇宙速度的朗基努斯之枪,那冲量削弱了六十倍后,速度变得连半倍音速都不到。
将要冲入洪流中的枪,那尾部都能清楚看到。
「————————————!」
就在她的注视中,极速的圣枪冲入了光中,那穿透一切的强大没有让Avenger失望——展现在黑色复仇者眼前的,是一条被枪尖将魔力搅乱、分离开来的空虚通道。
——这便是圣枪为她所开辟的通路。
道路直指自己的最终目标。
——目标是,那拥有压倒性存在感的女神。
……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只是。
——我全部,都能跨越。
……那时的力量,现在就在我这里。
而且,将一切希望都包含其中。
「……去了!」
完全不顾双腿强度的,复仇者几乎是面不改色地蹬向地面,剩下的白翼与黑翼大力拍打借助反作用力冲天而起!
膝盖的关节部位像是在反抗一般发出咔嚓的声音,与之一同出现的则是脚下的大坑与裂痕。
冲击无穷无尽,膝盖的骨头完全碎裂,双腿变成了无用之物。
不过没有关系,天空才是最终的战场。
下一刹那,感觉到全身冲破了空气,以肉眼完全无法看见速度,Avenger已经来到了圣枪的后面。
她纵身跟上了圣枪。
黑发少女需要的,便是这个。
她只需要能够追上圣枪的速度。
就这么Avenger跟随着圣枪,冲入了光之激流之中。
这里面没有光,直到她进去,光才重新汇合,然后继续朝着复仇者原本所在的位置进发。
可由于Archer的魔力太多太强,以至于被圣枪破开的空洞转瞬之间就会合起。
最终残留下来的,就只有圣枪后方那块小小的空隙。
也就是说——黑色的复仇者,不仅正以高于平常六十倍的超速在随时可能吞噬掉自己的洪流中飞翔,还必须在超越百米每秒的速度中,以精密的速度控制紧跟圣枪的枪道。
——走错一步的话,就一定会死。
而同时,平常连加速三倍都会对身体造成不可忽视的影响,现在做出这种事来,身体当然不可能安然无恙。
世界的时间不变。自己的时间加速。不过,自己加速过的身体,强度并不会上升。60倍的超负荷,侵袭了复仇者的身体构造。
全力冲刺的Avenger脸上除了毅然的决心之外,还有着另一种因绞尽全副心力忍耐而产生的僵硬神情。
她多半是在忍受剧痛。
以本来不可能会有的速度驱动,半毫米的动作就让身体吱呀作响,让肌肉跟关节一起发出了哀嚎。
——不,已经不是哀嚎这种程度了。
在这时间如同被压缩了一般的刹那,心脏就已经爆裂成碎片。
连通四肢与躯干的动脉,一口气猛然放出不祥的声音,从各处细小创口中喷散出血花。
血肉、骨骼、脏器一起被被暴走的时间撕扯成碎片。
无间地狱般的痛楚折魔Avenger的意志,让她发出了悲鸣,连口中喷出的血沫中都混有了内脏的碎片。
——若不是黑泥灌注进四肢百骸,加上魔法少女的身体特性,复仇者当场便已经死亡。
敌我的距离以加速六十倍的极速而言,突击的时间不过一瞬,连一秒都不到。然而,围绕着Avenger的加速感,让少女感觉这段时间已经近乎永恒。
她的意志能够坚持,但身体的强度并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健全的灵魂,寄宿在健全的精神与健全的肉体上。
双重折磨下的Avenger,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就在这时,她的右边,出现了什么人的身影。
美丽到难以用言语描述的,穿着白色歌特服的陌生女孩看着她说道:
『人之子哟,豁出性命吧。那人身上缠绕的契约,不献上死亡的话是无法破除的。』
之后,左边出现了与右边的小女孩相同样貌的,身着黑色歌特服的女孩,用意味难明的目光盯着她咧嘴笑道:
『向着既黑暗又光明之路前进吧,孩子!这份复仇之心,我确实地收到了!』
面前,以威严且高傲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是穿着金色的铠甲,双手抱胸的王——吉尔伽美什露出了锋利又邪恶的笑容,堂堂宣言。
『你这蠢货,必须一直给本王走下去!让在地狱看着你的我更加愉悦!必须让本王好好看到,从我这里继承的,你全部的觉悟!』
最后,如同要抱住她一般,带着祭司帽,穿着纯白祭司服的美丽少女出现了。肤色纯白,披着长长的银发,知悉未来的CASTER,这个到死都没有显露真实的雪白少女对她微笑着说道:
『晓美焰啊,去相信吧。你所决定的,我所引导的,最真实的结局。』
带着谜一样的空色眼瞳里,温柔而又悲悯的光闪了一下。
『『『『去吧!!』』』』
所有人都在喊着。
「啊……——」
被拉回来的意识,追寻着眼前遮蔽视线的樱色光芒中唯一的暗。
「圆——香——」
呼唤着那个名字,伸直身体,向高处伸出右手。
一米。再一米。
左腿彻底地爆炸成肉沫。身体摇晃了一下。再往前一米。
手、肘、肩部的关节都已经如同濒死一般喷血,Avenger将唯一还可以动弹的右手高高举起,向着前方伸出。
Avenger完全没有在意全身都在喷出鲜血,只是全心全意地祈祷着成功。
不管是世界什么的,还是说其他什么理由,其实那些对她来说怎么都好。
只有一点。
……一个少女。
只有她受到伤害而终结的故事,我无法忍受。
我随时,都会站在她的面前……!
「马上到去到你身边……!」
……之后,他们的身影就消失了——
——而Avenger则跟随着圣枪,冲破了光的洪流。
***
——这一箭,就是一切的了结。
射出那毁天灭地的一箭后,Archer心中升起了这样的念头。
但就在这个时候,樱发少女的前方,那覆盖了整个天空的光幕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水桶般粗细的孔洞!
这个孔洞一出现,其中就透出了一丝血色出来。
那瞥见的螺旋状的尖端,Archer永远也不会忘记——让她曾无限接近死亡的,那把弑神之枪朗基努斯!
在那一个孔洞出现之前,樱发少女就已经感应足以令心脏停止的不祥的预感,但敌人的速度快到这一瞬间她只来得及眨了眨眼,面色变得惨白。
前一刻,Archer的箭刚刚射出。
下一刻,弑神之枪便来到了弓兵的身前。
这把圣枪的飞行似乎不需要时间,可以无视距离。
虽然樱发女神全力施展出的光箭洪流也无法阻拦住这枪的冲击,直接被其突破,但还是使得这把原本对准肩膀的长枪,略微偏了一丝方向。
之后又与『真实之泪』擦过,将长弓从Archer手上击飞,最后从她的脸旁射了过去。
圣枪直线贯穿昏黄的空气——接着通过离樱发少女右颊半米以上的空间,看上去距离樱发少女的身体还有一段的距离,但即使是这样,Archer仍被从头旁经过的风压掠过脸上,右颊出现了一道伤痕,飞出了血花!
就连右眼也被风压伤到,不得不阖上眼皮。
圣枪则划破了长空,射向了无尽的高空。
「啊……——!」
Archer的大脑在右颊受伤的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这一枪太快,快到她根本没有反应,快到被风刃割出的伤口发出刺痛才发现。
最强的一箭被强行中断带来的反噬冲击令樱发女神的胸口仿佛被狠狠锤了一下,血气震荡,眼前一阵模糊。
但更令她震惊到战栗,让大脑变得一片空白,是在这几乎超越了时间的瞬间之中,在通道消失之前,与圣枪几乎同样快冲出来的一道快到肉眼捕捉不了的人影!
——小焰!
***
Avenger与最终之敌,Archer·鹿目圆香接近到了最近距离。
加速在冲破那一箭的时候就已经解除。
若不解除的话,恐怕不用Archer动手,她自己就爆体而亡了。
而在接近下一瞬间——
「——————————」
黑色复仇者的后背,天使羽翼高高扬起。
能够将惯性之力消除的这双翅膀,也无法承受加速六十倍带来的动量,就在大力拍下的翅膀,卷起了狂风的同时,崩散成了无数的片羽。
与凄厉的炸裂音一起,无数的羽毛飞散——
在四散的洁白羽毛还未消融在空气中前,对Archer而言是为最大之敌的少女,跨越了最漫长的一刹那,向着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那只手被紫色与黑色的光包围,伴随着黏稠而又炫丽的奇特合音,掣出了藏于腰后的武器!
那是一把有着曲折而华丽的刀身和刀柄的匕首,完全不实用的设计如果不是只为了观赏的话,那就代表它有着独特的功能。
RuleBreaker
——可破万法之符!
可被Avenger魔力侵袭的它现在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被黑色的泥污染——那是『此世一切之恶』的侵蚀。
黑色流转的表面刻有奇特的符文——那是原初的卢恩符文,能够短时间内将宝具升级。
朝着黑暗面进化的破契之匕究竟能达到什么水准,就连Avenger也不清楚。
从没有哪一刻,像这样一般如此接近成功。
这可能是她和圆香在一起的最后一刻。
毫无吝啬地集中起力量。
回去什么的,以后什么的,都不去考虑。
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铸成最大的力量。
无法割舍的夙愿。伤痕累累的希望。无法企及的梦想。
——现在,就让一切画下句点!
***
Archer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她只能这样停在空中,等待着死亡伴着尖啸的声音向她接近。
闪烁不吉之光的短剑高高挥起。
闪电般的曲折的剑身前端锐利的剑尖,在它神速降下之前的那一瞬间——
【圆香——————!】
一个极凄厉的叫声,让她从可以称之为死亡的空白中回过神来。
直接在脑海里响起的尖利的叫声刺破耳膜。
【汝曾说过,要拯救大家的,难道真的要如那个复仇者说的一样——】
如同闪光一般的呼喊,让Archer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一直称呼鹿目圆香为「伪善者」的她,连身体都没有的受创情况下,极稀有地喊出了Archer的名字。
【——只抛下她吗!?】
从叫声中放出的思念,或者说是比谁都爱着鹿目圆香、比谁都恨着鹿目圆香的这名魔女的心声变为模糊的热量,传到了Archer的内心深处。
——……啊啊,没有错。
四肢百骸重新注入温暖。
——谢谢你,格酱。
Archer拼命瞪大左眼来捕捉对方的身影。
——小焰。
——你的愿望不会实现。
就算你是度过无尽岁月的最强的魔法少女、现在还想出这种恐怖计划的疯子,就算你的曾经说过你不再是人类,但你终究只是个感受活着的人类少女而已。
那么,已经舍弃这所有的一切的我就一定不会败给你。
……但这一定也是没有任何胜者的战斗。
——可是,既然我已经决定阻止你了,那么我就不会输给你。
Archer感觉到从身体,抑或是意识深处产生的微弱的热量,解冻了因惊愕而变得空白的意识。
这个瞬间,她终于勉强看清楚了Avenger的身影。
热量从胸膛,通过右肩,再穿过手臂,直达指尖。
被如同燃烧起来的热量包裹的五指,微微地颤抖着。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动的右手,召唤出被击飞的、永不离弃的伙伴。
接着——
「小焰……!」
和卫宫圆香一样,将未展开时的初始形态的『真实之泪』当作短枪,朝着对方刺了过去!
然后,时间再次流动了起来。
***
激突的洪流,有圣枪将其破开,贯穿,卷起漩涡。
《一切,只是为了你》
强大的惯性,有白翼将其消除。
《现在,就让你解放》
那可恨的契约,有复仇之匕将其破坏。
《我,最重要的》
就算无法破除契约,也有黑泥的灌注。
《圆香》
复仇者的心中,已经再无愤怒、憎恶与杀意。
只有充满全身的意志驱动着她与剑和翼。
已经,不顾一切。
复仇者没有一丝魔力。全身都是致死的伤。
但,要给Archer一击。绝对。
《去承受》
只想着这样的Avenger……挺起了匕首!
用出突破界限,完全不顾手臂的,超速的一击!
已经达到极限的右手臂飞散出血花,简直,就像染血的樱瓣散落一样。
《包含了我所拥有的一切》
这是牺牲掉唯一剩下的一只右臂的,最强最终的一击。
是对手,绝不可能回避的一击。
而回过神来的Archer似乎也已经看透,她没有试图回避。
相对的,对方同样拿出武器的动作,令Avenger的眼中寒芒闪烁。
Archer如此快地反应过来出乎了黑发少女的意料。
……不过,这也只不过让双方处于对等的条件之下而已。
黑发少女来到樱发女神的面前,她那即使浑身浴血也仍然闪着光辉的模样傲然地直视着女神。
凝视望去的复仇者的视线,和耀眼的金色瞳仁发出的有着磁力的光重叠了。
来吧——
接下我——
《无法逃避的一击吧!!圆香!!》
***
天空在绝叫,大地在咆吼。
被两人各自的绝技所消灭的不仅是大地,而是包含天际在内的整个世界。
圣枪射向的区域,固有结界中构成天边的那块区域出现了巨大的裂痕,声若雷鸣。
而Archer的「箭」则将已经原本Avenger所处位置脚下开始的崩溃的大地整个碎解,如同即将流尽的砂石般流向虚无的深渊。
不——岂止是大地。崩溃从地平面一直扩伸到了虚空,使空间扭曲,大气上流,伴着逆卷的狂风将周围的一切都吹向了虚无的尽头。
新天国中真真正正只剩下了空荡荡的空间。
可是无论是响声还是闪光——天空坠落、大地崩裂,一切归于虚无也好——这一切都跟那两人无关。
就算世界的末日已经到来,也无法将其阻止。
一切将要落幕。
崩坏的交响乐曲早已奏响。
高空中刚刚凝聚半个身体的葛丽卿慢慢地低过头,把视线穿越空间看过去。
她看到的是一幕惨绝的情景。
在同样轨道上直线前进的短剑与短枪,尖端在稍微接触了一下后,便交叉了过去。
互相交叠、生存的证明。
「圆香————————!!!!」
Avenger握着的破契之匕,紧紧地捅入了Archer的胸口中央。
「小焰————————!!!!」
而慢了一秒的,Archer握着的短枪,其未开花苞的尖端则完完全全地插入了Avenger的心脏。
复仇者和弓兵呐喊着、两把武器的所有光芒,注入对方的身体,在各处奔流。
两人的身体同时放出闪光,然后这光——
被展开的『此世一切之恶』·黑翼,完全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