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漱溟略一皱眉,旋即笑道:“师兄何出此言,计将安出?”
白眉和尚插话道:“诸位道友无需掩饰了,来前贫僧与芬陀、优昙二位师弟行法推算,已然看出一些门路,便由芬陀师弟为我等演示吧!”
芬陀老尼稽首道:“贫尼便献丑了!”
说罢将双手一合,口中默念密咒,忽地双手轻扬,一团金光定在诸人面前,渐渐暗去,露出真容,原来是一面方圆二尺的素面铜镜。芬陀老尼掐诀施法,右手轻轻拂过,镜面青光一闪,现出影像。
白眉请诸人察看,指点道:“此间是何所在,诸位道兄知否?”
玄真子、齐漱溟仔细一看,镜中现出绵绵高山、茫茫雪原,又有一处山峦起伏转折之处,正骤起飓风,将冰雪卷起,仿若白蟒银龙,在山腰处一座洞口前咆哮嘶吼,隐隐听去,自洞内传来声声惨呼,令人毛骨悚然。
玄真子入门最久,常在长眉真人左右,稍一思忖便认出这个所在,对齐漱溟道:“师弟或是当年听恩师提及,我峨眉门中,原本还有一位师叔,后犯教规,被逐出师门,怀恨忘本,又为魔教中妖女所诱,投身魔教门下,后又得到一部魔教中的秘籍血神经,勤加修习,魔法也日益高强。
恩师后奉太祖师之命除他,连擒了两次,俱念在同门之谊,劝诫一番,略作薄惩,便容他自去。哪知他始终怙恶不悛、口是心非,毫无悔改之意。恩师恐遗大患,最末一次用两仪微尘阵将他擒住,原本已然下了决心,将他形神悉诛。老魔见机苦苦嚎哭哀求,并还立下重誓。
恩师念及当年彼此恩义,不顾师命,将他和门下诸党徒,一齐押往西昆仑星宿海北岸小古刺山黑风窝内,将洞门用水火风雷封闭,令他率领门下忏悔前孽。此举也是与那魔头留下一线生机。虽然在洞内每日均受风雷之苦,实则也可减消罪孽,果真能回心向善,仍照以前峨眉心法虔修,不过三五百年,自然难满灾消。”
芬陀老尼颔首道:“玄真子道友果然已经看出究里,此处正是长眉真人禁闭血神子郑隐的所在。那血神子为魔女所惑,罪孽滔天,近年来潜心悔过,脱困之期,已不辽远。想当年魔教高人辈出,何等气派。后来玄门大兴,彼此气运消长,如今魔教已是四分五裂、一盘散沙。不过毕竟底蕴深厚,不可小觑。”说罢忽地打住,低首不语,似有些犹豫不决。
齐漱溟与玄真子对视一眼,略微颔首,乃结果话头道:“神尼之意,贫道心领神会。杀劫未满,便难有我峨眉出头之日。先前过于躁进,反倒引火烧身。若是由血神子戴罪立功,集结魔教一帮徒众,与五台对抗,无论胜败,与我峨眉、佛门而言,均是有利无害!”
白眉和尚微微一乐,轻念佛号道:“魔教蛰伏虽久,凶性未灭,如今峨眉与我佛门元气大伤,再难压服这帮凶徒魔头。五台派妄言天机,自诩正道,便由他们去管这摊子闲事吧!”
优昙老尼道:“这血神子若是不甘为我等所用,反扑噬主、恩将仇报,我等岂不弄巧成拙?”
齐漱溟解释道:“神尼这个且宽心,当年布下的一个棋子,如今可以使用了。昔年魔教鸠盘婆受美髯仙童赵长素背弃,心神失守、走火入魔,贫道恰好遇着,见她虽是魔教,对我峨眉颇为倾心,虽孽根太厚,不可能入我玄门修行,不过若是转上一劫,消了孽数,将来未必不能修到到地仙位业。贫道出于恻隐之心,灵光一闪,便传了她几句心法,助她躲过一难。
她也自知难入玄门,然也暗中与我等交接,愿听吩咐,约定来世拜师学道。贫道便指点她去铁城山魔宫,苦求魔法,等修成之日,将魔教可用之力纠集一处,为我峨眉暗中一大助力!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贫道先前也曾传讯于她,令她与昔日同门的沙神老魔放弃前怨,彼此修好,再暗中与五台为敌。她虽存了作壁上观之心,也已步步为营,令她衣钵弟子铁姝前去西昆仑星宿海,奉上自己修炼的九子母天魔中三个魔神。
那沙神老魔虽练就不死之身,孽数太大,合该遭劫。思来想去,行了一条毒计,将黄河水源,以秘法禁制,等天劫来时,心念一动,便可将水源震开,整座星宿海全数倾泻而下,使东南半壁河山重返洪荒,惹下无边杀孽。老魔还暗中与血神子来往,防备着若有玄门中人与他为难,便不顾长眉恩师先前的禁法,助血魔破了禁制,放他逃出生天,移祸东墙。
若将这三处魔头,纠结一起,对上五台等派,我峨眉、佛门便有不少休养生息的空隙了!”
白眉和尚闻听,连连赞同:“掌教真人这般神妙布置,自然是上上之策,贫僧等愿为驱使,共抗五台!”
芬陀、优昙二尼也施礼允诺。
当即五人又是一番合计,各自前去布置不提。
再说当世魔教,自玄门日兴,释教流传,已是日薄西山的景象,虽有厉害的魔功邪法,却难飞升紫府天阙,是故极高明的修道之人,除非是孽缘所致,极少投身魔教、修习魔法。当年晓月禅师投身长狄洞哈哈老祖门下,血神子郑隐修炼血神经,均是极其罕有的特例。
如今魔教中天资卓绝之辈十不存一,妖邪狠毒之徒缺如过江之鲫,又山头林立,各不相让,早已分崩离析,再难有与玄门一搏之力了。有些如铁城山血神老魔主,火云岭神剑峰尸毗老人等也不过是独善其身,闭门避祸罢了。更多如轩辕法王、五鬼天王尚和阳、五毒天王列霸多等反倒还不知悔改,越发为恶,早已罪孽滔天,绝了气数,应劫之期便在眼前。
峨眉、佛门如今的计划便是将这帮妖人放纵为祸,转移五台诸人等注意,等满了杀劫,自然还有生机。
这一日,赤身教主鸠盘婆正在魔宫中祭练九子母天魔,忽然心中生警,掐指推算,略有了悟,忙掩了气机,飞身来至魔宫外,便有一道剑光飞射而至。举手一招,便将剑光拘住,正是一封飞剑传书,展开一看,虽为留名,却也知道是峨眉的路数。
当年鸠盘婆与齐漱溟结下一点香火情谊,当时虽有归在拜师之意,却被齐漱溟拒绝。她也知道自己今世必无皈依玄门的可能,又对前夫赵长素满怀痛恨,必欲除之而后快,得了齐漱溟的指点,泣血哭求铁城山老魔主垂怜,历受了四十八昼夜的苦难,方机缘巧合,得见老魔主法身,得了三部魔经,受命立下赤身教,自为教主,自此雄霸一方,乃是魔教中有数的高手。
不过当年她与齐漱溟早已暗中定下无字契约,允诺今世甘为峨眉驱使,峨眉助其躲过千三杀劫,保其神魂元婴无碍,转世重修,异日可得个正果。这般隐秘,知者寥寥。
览罢齐漱溟飞剑传书,鸠盘婆扬手将书信化去,转身回到魔宫中暗暗计较。如今的形势她也不是不知,五台势大,峨眉渐微,便是佛门也是元气大伤,蛰伏隐世。峨眉叫自己出头,纠结魔教诸人,与五台相抗,全是将魔教当做弃子,怎能不令人齿冷。
然而当年齐漱溟所指点的心法,虽然避了一劫,免了走火入魔的危险,但也暗中留下了被峨眉制约的窍门。自己虽修习三部蚩尤魔经,已然多年,却非童身成道,难以大成。对上修炼峨眉心法之人,天生便被克制,毫无胜算。乃至高明之士,暗中运功,不难提前激发自身的天劫,化为飞灰,神魂不存。鸠盘婆便是存了明哲保身的念头,不愿为峨眉效命,也是身不由己,无能为力。
暗叹一声,鸠盘婆唤弟子近前听命。
金姝、银姝与铁姝三人得了召唤,忙急趋驾前,叩首问安。
鸠盘婆令三人起身吩咐道:“杀劫难免,诸人均需历练一番。我听闻如今峨眉、佛门俱是大败于五台之手,五台派气运高涨,欲要将世间有根基的修道之人,不拘是正邪门派,一律诛杀,满了封神榜上周天之数。我魔教人多势众,又一盘散沙,定是五台等派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况且先前铁姝徒儿与五台派米明娘、雪山派李英琼已有了过节,这二人均非良善之辈,迟早要寻上门来为难。到时与我赤身教水火难容,刀兵相向,怕是覆巢之下无完卵,你我师徒均难躲过此劫了!”
金、银二姝面色发白,咬牙恚怒。
铁姝勃然大怒,拱手道:“恩师莫要担忧,我一人所惹的祸端,如何叫师傅牵连其中?徒儿这便前去五台、雪山两处,寻她二人,左右不过一死,拼了我一身魔功,拉上几个垫背的,也免得坠了我赤身教的威名!”
鸠盘婆心中暗叹,面上却是冷笑道:“我虽知你顾念师门恩义,这般作法,却是为祸更盛了。你怎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胡为?那五台诸人正好没有借口,你入虎狼之地,强敌环伺,能有什么胜算?到时或被擒拿,或被戕害,五台派自然得理不饶人,直接到我门前声讨,既害了你的性命,又未能免我赤身教的劫难,岂不是愚蠢至极吗?”
铁姝闻听,无话可说,跪倒在地。
鸠盘婆叹息道:“事到如今,虽是凶险,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前日我命你前去西昆仑星宿海,拜见沙神师伯,为我化解彼此旧怨,便是为师想要与旧日同门,守望相助,结为一体,共抗敌患。今日你姐妹三人小心在宫中潜修,不可轻出,为师亲自往星宿海一行,与你师伯商议!”
当即铁姝三人叩首领命,送鸠盘婆往西昆仑而去,布下禁制,闭门谢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