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财政局出来后,罗程先去了医院,看望镇长焦军生。但焦军生正睡着,他只得与其家属简单交流了几句,便急匆匆的赶回了镇里。
到镇里后,罗程径直去了书记办公室,直接递过文件:“书记你看看。”
高行东接过文件,刚看了几眼,便皱起眉头:“这也太那个了吧?”
在这之前,罗程一直与自己沟通着相关情况,两人也预测过可能的结果,但与批复内容显然有着不小的差别。
“是呀,跟预期差的不少。”罗程道。
“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高行东停了一下,又不无担心,“只是这一家的话还相对好说些,要是其他家跟着效仿,镇里可就吃不消了。”
罗程给出回复:“不会的。那几家跟阿朗西情况完全不同,没有可比性,我也会严格把控,绝不让他们跟着钻空子。”
“那就好,开会去吧,我提前已经通知了。”高行东说着,先行迈动了步子。
罗程跟着出了屋子,二人到了镇里小会议室。
党委委员、副镇长们已经到位,就等着党、政一把了。
高行东宣布“开会”,并做过开场白后,人们开始汇报起来。
这次会议主题是节、涵水工作推进,人们自是围绕这个主题汇报。从大家汇报情况看,整体推进不错,有些方面效果还挺好,只是有个别企业、个别人不够配合,不过这个也在意料之中,相关人员正在努力跟进着。
罗程对整个工作进行了肯定,又强调了一些要点,还对个别事项做了必要的督导。
高行东做过指示后,把话题交给了罗程:“还有件事,也是关于节、涵水工作推进的,听罗镇长说一下。”
罗程先提了阿朗西木耳种植的特殊性,又大致讲了与其协商的经过,也简单说了和区财政沟通的过程,然后拿起文件,接着道:“目前区财政批复的意见是,原则上同意对阿朗西农副业公司税收减免三年,但仅限于其公司在油松镇项目,仅限于给镇财政返点部分。开会之前我已经和高书记汇报过,两人取得了一致意见,现在需要大家表决通过一下,同意的请举手。”
“应该减免优惠,否则人家也不同意,那咱们的工作更没法去做。”鲁金贵第一个表态赞同。
接着刘柱、孙兴力也举起右手,那些委员们也纷纷举手同意。
高行东扫了眼全场,看向唯一没举手的童宇:“童副镇长,你的意见呢?”
“我不同……”童宇气鼓鼓的蹦出三个字,随即换了措辞,“保留意见。”
“人数符合规定要求,通过。”做出总结性认定后,高行东宣布散会,第一个走出会议室。
罗程第二个起身,其他人随后也纷纷起身离座。
“噔、噔、噔。”
听着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罗程也加快了步子,以免被对方在过道里追上。侥是如此,在他刚刚进屋时,童宇便也跟进了镇长室。
“怎么回事?有你这么办事的吗?”童宇进门便嚷嚷。
“什么怎么?”罗程打着马虎眼。
童宇冷哼一声:“少装糊涂,凭什么就给免税?”
“童镇长,坐,请坐!”罗程一边招呼,一边解答,“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这个阿朗西种植木耳虽然影响涵养水源,但对方并没违反合同条款,只是当初签合同时都没想到地下水情况而已。而且合同期限还有……”
童宇不等罗程说完,直接打断:“别跟我扯这些,我就问你,为什么提前不打招呼?既然你嫌我碍眼,直接拿掉‘辅助财税’分工不就得了,何苦这么欺负人呢?”
“哎呀童镇长,千万不要上纲上线,我哪会嫌你,又怎敢欺负你呢?整个财税工作还要靠你大力支持呢。”
罗程笑着回过,又继续做着解释:“当时找区财政的时候,我考虑到你每天工作那么忙,就没去打扰。另外我也没想到会突然批复,更没想到是这样的批复,其实咱们的本意是想免除上交区财政的那部分。”
“快算了吧,又是亲自上门,又是递报告的,你能没想到?你这分明就是强……”童宇忽的脸颊通红,急忙打住,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你这纯属坑人。”
罗程先是一楞,随即暗自坏笑,不过嘴上却满是真诚:“正打算请你来呢,既然你过来了,那咱们就商量一下具体操作的事,再……”
“我不管,爱咋咋的。”童宇甩下一句话,气呼呼的转身离去。
也不怪童宇生气,放谁身上都难免起火。做为辅助分管财税的副镇长,提前没得到镇长信息通报,却又在木已成舟后被要求表态支持,心里能痛快才怪。
看着“咣当”摔上的屋门,罗**是哭笑不得。他其实完全理解童宇心情,也非故意绕过对方,只是考虑不周而已,但这个理由显然很难令对方接受。
先不管这些了,搞定阿朗西才是关键。罗程又稍稍想了想,拨出了电话。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阿朗西来了,言说是从外地连夜赶回的。
“太难了,为了你这个事,我是左求爷爷右告奶奶,总算争取了一些。”罗程说着,把镇里会议决议递了过去。
“镇长多费心了,谢谢啊!不过我还真有点舍不……”阿朗西唠唠叨叨着接过纸张,却忽的张大了嘴,随即急道,“有没有搞错?我说的是金峻岭区所有项目三年减半,现在咋只是油松镇的,还,还,什么返点百分之三十七?”
罗程不紧不慢地说:“可这已经是镇里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不行,绝对不行,开玩笑呢。好几年的合同期限,好多单的订单违约赔偿,好多……你们这么做不是逼我赔塌吗?纯属他娘的坑人。”阿朗西情绪激动,双手不停的比划着。
罗程缓缓着道:“阿朗西老板,做事情呢都得双方互相体谅,提条件也不能太出格了。木耳种植项目本来只是在镇里,你却要求惠利全区项目,这个显然说不过去,镇里也根本……”
阿朗西大声打断:“那天你咋不这么说?现在却又翻锤倒打?不干,绝对不干。”
说到这里,阿朗西起身便走。
“这不单纯是镇里的决定,主要还是上面区里定的原则,回来看看这个。”罗程说着话,拿出了区财政局批复文件。
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但听到对方喊自己,阿朗西在一停之后,还是气呼呼的返了回来:“看看就看看。”
接过纸张来,阿朗西看了两眼,又道:“上面是说只限于油松镇项目,可人家也说可以把镇里财税返点部分全让利给我,你们怎么弄这么个,还有整有零的,干什么呀?恶心人吗?”
“那你以为区财政能给镇里返多少点?”罗程反问道。
“返……起码也得六七成吧,没准八成都有可能。”
“不错,在个别项目税收上确实有返点六七成的,极个别的甚至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二。可你这项目能返的就是百分之三十七,现在镇里是把所有返点都让利给你,是纯粹的为你完全免费服务三年,这还不够意思吗?”
“总共三十七?骗鬼去吧。你敢发誓?”
“本来我没必要这么做,但为了表达诚意,现在我发誓,如若阿朗西木耳种植项目财税返点不是百分之三十七,我罗程……”
“别来这个,别来这个,我不听。”尽管仍然还不太信,但阿朗西还是及时叫停了,以免自己陷入道义上的被动。
罗程长嘘了一口气:“镇里是真诚的,我也是诚心诚意的,正因此才愿把所有返点都让利给你。其实要算起来,你在镇里有三个项目,三年税收的百分之三十七也不少了。而你的主要损失就是个别订单违约金,其实秋季订单应该也没几个,还没到签订的时候呢。”
“怎么就没几个?我这都签好几十个了,这可是一大趣÷阁违约金。”
“我这不是诈你,而是经过调查了解的。因为近几年木耳价格波动较大,所以供需双方都很谨慎,尤其秋季更要参考当年夏收木耳的价格。这种情况下,供需双方更多的是先签意向协议,这种协议没有任何法律效力,充其量就是个诚信订单而已。”
没想到对方还知道不少,阿朗西一时没有了合适的应对语句。
罗程继续说:“随着镇里逐步推进用水按量取费,木耳种植成本会相应增高,而且在种植区东西两侧还要加密植被种植,势必也会对木耳种植区通风造成负面影响,因此早做决断是利大于弊的。另外,假如你不配合的话,相应扶持政策自然也会绕开你,这么算来……”
“你们这是店大欺客,统属坑人。”阿朗西恨声接道。
“你怎么理解是你的事,但镇里完全是为了全镇经济发展,是对事不对人。究竟是要为全镇发展贡献力量,还是要成为健康发展的障碍,你看着办吧。”罗程此时话里已经带了冷意。
“你他……”阿朗西话到半截,还是忍着没有骂出脏话,而是很委屈着道,“你这不是硬压牛头喝水吗?我那么多工人怎么办?那可是有用工合同的。即使抛开用工违约,单从良心和道义上讲,他们跟我干了好几年,我也不能一下子就不管吧?”
罗程心中暗喜,嘴上却淡淡地说:“这个事镇里可以帮着解决。”
“不是帮着,是必须解决,否则免谈。”阿朗西自以为抓住了重点,很是强硬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