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擦肩而过时,罗蒹葭眸中闪过异色,鼻端分明嗅到些硫磺冰片之类的味道,眼眸不由闪了闪。
趁着宫人上茶,罗蒹葭起身换了个位置,坐得离杜侧妃近些,更加仔细地分辨她身上的味道,
在含章宫坐了片刻,辛侧妃见温婉熬好了药,忙殷勤地接过,亲手服侍楚朝晖用药。杜侧妃却只是羞羞怯怯,脸上挂着恬柔的笑意垂头不语。
直待辛侧妃将药碗搁下,两人才从含章宫告退,去往孟昭仪的长春宫。
这般一番磨蹭,待到了徐昭仪宫中,已然接近午时。
多日不见杜侧妃,瞧着昔日最小的妹妹如今依旧是一幅含羞带怯扔模样,徐昭仪到有几分疼惜。留了她二位一起午膳,命人说与御膳房,预备一桌酒席。
接了杜侧妃的盒子,徐昭仪连声替儿子道谢,命嬷嬷们替阿萱收在架子上头。
因是不见阿萱前来用膳,辛侧妃便问了一声,笑道:“婢妾每次都来得不是时候,鲜少能见到四皇子,不知道他比除夕时又长高了多少?”
杜侧妃亦是乖巧地笑道:“婢妾也是,自打除夕那日的家宴,便再未见过四皇子,到有些想他。”说到这里,想到往后更不会见到慕容萱,杜侧妃心上锐锐一痛,却被她很快抛诸脑后。
见两位侧妃都牵挂阿萱,徐昭仪歉然地笑道:“今日着实不巧,三皇子约了阿萱去马场,约莫要晚膳前才能回来。”
“阿萱这么小,怎么去了那里?”辛侧妃拿帕子掩口,挡住了自己一声轻呼,眼中的关切却是藏也藏不住。
“无妨”,徐昭仪笑得坦然而大胆:“三皇子特意命人为阿萱寻了匹温顺的小马,又特意制的马鞍。这些日子随着三皇子去了不知多少回了,男孩子要有男孩子的样子,总要经得起摔打。”
说起儿子,徐昭仪幸福且自豪,脸上一片母爱的光辉呈现,那笑空像针扎一般刺入杜侧妃心上。她将目光投往高处的架子,从自己送的木版上掠过,心里一片空荡荡的难受。
午膳特意为两位侧妃准备,全是可口的素菜。杜侧妃味同嚼蜡,只勉强喝了点五子粥,便搁下了筷子。
徐昭仪瞧着她眼下脂粉掩盖不住的乌青,关切地问道:“是夜间睡不踏实?可要宣太医来瞧瞧,怎得脸色这般难看?”
杜侧妃心下一热,几乎想将那块木版抢过来扔掉,蜷在袖中的手攥了又攥,终是挤出一丝微笑:“不妨事,素日便有苦夏的毛病,这几日越发重了些,只是食不下咽。待入了秋,天气转凉便好了,姐姐无须挂念。”
与徐昭仪告辞时,望着昔日对自己关怀有加的姐妹,杜侧妃深深行了一礼,诚心诚意道:“姐姐多保重,后会有期。”
明和这一面便是永别,无论是徐昭仪,还是宫内每一个人,于杜侧妃都是相见无期。她挑开车帘远望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宫墙,在心里与重门深锁的九重宫阙悄悄做着无声的告别。
即将自由的喜悦还是充斥着杜侧妃的内心,徐昭仪那张关爱与慈慧的笑脸变得越来越模糊。马车里的杜侧妃终于安定了情绪,一心一意想着未来的日子。
苏暮寒允了她只出手一次,阿萱的生死便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随着慕容芃回了宫,慕容萱来向母妃请安时,徐昭仪便命人从架子上取了杜侧妃所赠的那块木版,打开来给他看。
阿萱爱不释手,立时便命人磨了浓墨,取了制印年画的木刷子来试。那木版沾了浓墨,取宣纸铺上,阿萱均匀地刷着,轻轻一揭间便是一张。
喜鹊登枝的寓意吉祥,那块巴掌大的木版又小巧伶俐。阿萱印了两张,便小心翼翼地收好,不舍得再用。
这些日子多承慕容芃的照应,阿萱越发懂事,很明白兄友弟恭的道理。端详着那年画的上喜鹊憨态可掬,慕容萱越瞧越爱,觉得好东西不能独享。
待净过手,慕容萱便与母亲商议道:“太医们都说,孟昭仪娘娘肚里怀的是位皇子。我如今也大了,总不好再玩小孩子的东西,不如把这块木版送给孟昭仪,也是我做哥哥的一片心意。”
儿子如今跟着慕容芃一起习文练舞,的确没有时间摆弄这些小玩意儿。又见儿子虽小,却是一幅爱惜幼弟的模样,想来多承慕容芃言传身教。
徐昭仪欣慰地点点头,摸摸儿子的小脑袋,便依旧将木版好生收进盒子里,吩咐宫人即刻送给孟昭仪。
木版到了晚间便易手,已然回到府中的杜侧妃自是懵然不知。
依旧是那棵银杏树下,华灯初上时,杜侧妃终于等来苏暮寒的传唤。她随在苏暮寒身后,第二次走入沧浪轩。
做下违心之事,终究难以挂怀。坏了慕容萱的性命,便是从徐昭仪心上割肉。想想从前徐昭仪对自己的照拂,杜侧妃心下歉疚,眼上挂着泪珠,扑簌簌都落在脚下的地毡里头。
苏暮寒负手而立,好脾气地等着杜侧妃收了泪,才取出一只小小的锦盒,放在她的面前:“侧妃娘娘言而有信,后头的路本世子已然替你安排妥当。”
那只小锦盒里,是一枚通体发红的药丸,诡异的色泽里散着辛辣的味道。莫非是七步断肠的毒药,苏暮寒见事情一了,便要杀自己灭口?
杜侧妃凌然一惊,说话都颤颤巍巍:“世子,这是什么?”
“你想多了”,苏暮寒察言观色,自然知道杜侧妃的恐惧。
“府里便是死个丫头,也要到辛侧妃面前消帐。我思来想去,杜侧妃想要出府,便是死遁这条路最为好走。待风头一过,我还可以替你办个新的户籍文书”,苏暮寒耐心解说着,坦然地望着杜侧妃恐惧的目光,等着她情绪渐渐平稳。
“服下这丸药,侧妃娘娘会开始发烧,身上起些红斑,那症状与天花有些相似。到时,辛侧妃必会替你请大夫瞧病。我使人买通大夫,只说你是染了天花。”苏暮寒娓娓而谈,貌似温良地将计划合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