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回报,甄夫人会拿自己开的钱庄运作,将这些盖着官府印迹的银票替郡守洗白,都换做普通票号的银子。
这样,花多少、怎么花,就都由在扬州城一手遮天的郡守大人运作了。
汇通钱庄的银票好用,郡守大人深有体会。
不独西霞境内,甄夫人还将钱庄开到建安与康南两国,从自己这里实现了三国的汇兑统一。郡守一家捏着汇通的银票,比攥着白花花的银子更为开怀。
这么多年下来,自从搭上钱唯真这条线,郡守借着每年修挖河道、铺路建桥,从国库搜刮不少银子,也填满了钱唯真的腰包。
见夫人面有不舍,郡守大人拍着她的手哄道:“夫人,这本是互惠互利。你细想想,僧多粥少,多少人等着户部的拨款迟迟不下,银子偏就到了咱们这里。咱们与钱大人,都得讲究个义字。”
郡守夫人撇撇嘴,也知道自己只能这么一说。怪道今日夫君急躁,若是明天这款到不了甄夫人手上,下次扬州府的拨款便不会这么顺利。
八卦心起,郡守夫人将唇贴在自家夫君耳边,低低问道:“那甄夫人究竟是什么来历?我瞧着她不像有本事将钱庄开成如此规模,必是有高人在背后替她运作,她坐享其成而已。”
郡守夫人的话清浅,发丝软软拂在郡守面上,带着人前不曾有的娇媚:“甄夫人必然是钱大人养的如夫人,专门放在扬州替他洗钱的。”
郡守夫人来时沐浴过,发上有淡淡的茉莉香,晕得郡守心猿意马,只想早早办妥此事带着夫人回房。他将一根手指按在夫人唇上,做个噤声的手势,低喝道:“钱大人也是你能编排的?快不准说,小心隔墙有耳。”
在自己府中,又是戒备森严的外书房,郡守夫人哪将郡守的担忧放在心上,只怪丈夫不给自己面子,嘴唇便轻轻翘了起来。
郡守夫人本是填房,比郡守小着十几岁,老夫少妻,宠得宝贝一样。见妻子不开心,郡守不敢再说,哄道:“我说与你,你可只能烂在自己肚里。这钱庄的主人,我私下忖度,根本不是什么甄夫人,而是钱大人本人。唤一声甄夫人,不过看着钱大人的面子,她只是个外室,连如夫人都算不上。”
哄了夫人,郡守将公文与银票往暗格里一塞,连拖带抱,与夫人相携着往后院走去。郡守夫人半推半就,偏嗔道:“人家还要赶回驿馆,老爷这是做什么。”
郡守含含糊糊说了句什么,郡守夫人便咯咯轻笑,声音越发撩人。
夜深露重,夏钰之不便寻慕容薇,这郡守夫妻二人私下的对话便由夏兰馨传到慕容薇耳中。
彼时夜深,唯有一灯如豆。
慕容薇已然卸去钗钏,换了一身紫罗蓝绘着木槿花卉纹的寝衣,正倚在榻上翻书。闻得夏兰馨使人传话,说自己夜深无眠,可否寻她对弈,便立即披衣坐起,吩咐去请夏兰馨过来。
夏兰馨平日睡得早,其实已经歇下,又被兄长泒人生生唤起。她睡眼朦胧地听了兄长附耳过来的一番话,气得柳眉立起。
食着朝廷俸禄,竟养出这样一条蛀虫。
夏兰馨问哥哥为何不立时便办了这扬州郡守,夏钰之沉声道:“我同你一般生气,却总不能只凭几句闲话便定了别人的罪过。自然要先查查这位甄夫人的来头,再看她与钱唯真有什么瓜葛。还要落实朝廷有没有下发过这道公文,更要看看户部到底拨了多少银子。”
崇明帝一直疑心钱唯真贪墨,手里却没有真凭实据。也曾要夏钰之秘查钱唯真一族在京中的产业,却只查出与他的俸禄大致相和。
君臣二人都小看了钱唯真的手段。他坐镇户部多年,能将帐本做得漂亮,也能将自己府里撇得干净。
谁料想遍查不得,竟是钱唯真的漏洞根本不在京中。他在扬州安插人手洗钱,又利用汇通的银票堂而皇之将银钱转到其他两国境内,便是置下再多的产业,也令崇明帝查无可查,这才真真是一条老奸巨猾的狐狸。
听到这么隐密的情报,夏钰之不敢耽搁。一面修书报与崇明帝,一面又赶紧吩咐人将妹妹唤起,要她即刻去寻慕容薇通气。
两人借着弈棋,夏兰馨言简意赅地叙述出岫今夜的收获。
慕容薇纤长的指间夹着一枚白子,感受着棋子微凉的温度,面色生生沉郁下来。她唤了璎珞,吩咐道:“今夜颇想尽兴,与禧英郡主彻夜弈棋,去吩咐厨房送些宵夜过来,然后你们便各自安歇吧。”
璎珞领了命而去。因是夜色浸人,她便披了件月白色的披风,才准备穿过抄手游廊去厨房传话。
外间里,流苏本已歇下,因着夏兰馨的深夜造访又起来侍候,心里万分不情愿。听璎珞传了慕容薇的话,知道可以回房歇着,流苏心下高兴,以手掩唇打个哈欠,再望望穿了披风准备外出的璎珞,颇有些幸灾乐祸。
流苏浅浅笑道:“如此,我便先回房去睡。厨房那里自然劳烦姑娘跑一趟。夜深露重,姑娘小心着凉。”
见璎珞只是微笑着往外走,脸色平静如昔,流苏也不生气,将纤腰轻轻一扭,便聘聘婷婷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璎珞在外头守夜,慕容薇这厢与夏兰馨仔细推敲,觉得郡守的话听来诡异,却真有几分可信。
可惜不要说她二人,便是夏钰之也不清楚户部的拨款,不晓得这些年朝廷究竟往扬州拨过多少银子,又有多少银子从户部曲线揣进了钱唯真怀里。
扬州郡守生活的奢靡,单从驿馆的陈设与这几日的吃食上便可窥见一二,这不是区区一个小郡该有的能力。
偏这郡守与夫人还沾沾自喜,自那日慕容薇偶尔赞了珊瑚树几句,郡守夫人便自以为那些陈设入了贵人眼底,还想着来日慕容薇回京,自己将这珊瑚树送上,也能博贵人高看一眼。
深谙敛财之道的两个人终究做不到平心静气,没有钱唯真那样藏拙的手段,偏偏一味炫富,不知不觉间便将贪墨一事浮上了水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