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老狐狸的身影消失在府门外,秦恒双手拢袖,站在原地。
赫连涵一头秀发轻甩,身姿轻快地走下台阶,来到这个自称叫作“秦河”的年轻人身旁,她盯着年轻人的眼睛,问道:“你在隐藏什么?”
秦恒满面笑容的转头,“赫连小姐何以有此一说,在下不懂。”
赫连涵笑出声,“看来我真的是自作聪明,阿爷说你之前都是演给我看的,包括你我之间,在尔初醒时的那场对话,你的一举一动,都是做给我看的。我还不信,现在回头再去细细琢磨,啧啧,天衣无缝的人心拿捏,妙至巅毫的演技。”
秦恒顾左右而言他,“小姐,你与秦某说这些,不会是想过河拆桥,编出的蹩脚理由吧?”
赫连涵一双美眸直直盯着秦恒,欲在他脸上看出什么,结果看了半晌,愣是没有一点破绽。
秦恒贱兮兮笑道:“我脸上有花吗?”
赫连涵回身坐在中门的台阶上,她这一坐,条纹裤紧绷,胡锦衫闭合,立刻将傲人的身姿,与一双修长笔直的美腿,呈现在秦恒的视野中。再加上那独有的小麦肤色,不禁让秦恒眼前一亮。
秦恒见过的漂亮女人不少,论姿色,赫连涵只能算是中上之姿,但她有一种清爽干练的美感,是秦恒以前所见过的女人,都没有的,让之平添几分韵味。
赫连涵望着年轻人看向自己时,那清澈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说道:“南阙王朝每年都会有无数的细作打入北域内部,你是不是?”
秦恒道:“不是。”
“我可以信你,但若是日后让我得知你是南阙细作,我一定会让你尝一尝五马分尸的滋味。”赫连涵平静言语中,说不出的狠辣。
秦恒仰头看天,有些跟不上赫连小姐的思路。
赫连涵不以为意,继续道:“你只要答应我三件事,我必然送你安然离开乌布十三族。”
她重复道:“是乌布十三族,不是冼苏镇。我知道你一心想离开,只要你帮我完成三件事,我赫连涵立马送你走。”
秦恒闻言,这才有了与这丫头对话的兴致,“你且说说看。”
赫连涵恨的牙痒痒,刚才你还爱搭不理的。
赫连涵正色道:“第一,半旬后的族中比试,要让我赫连这一脉分支脱颖而出,顺利参加大比,然后接下来的十三族春闱骑射,武艺大比,赫连氏族要胜出,至少要保证不排在最末,此为一件事。”
秦恒不动声色,等着她把三件事都说完。
赫连涵看了眼院中年轻人的脸色,继续道:“第二,杀赫连氏族族长与少族长,助我分支一脉掌权。”
秦恒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这次,他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赫连涵的第三件事是什么。
赫连涵似乎猜出年轻人心中所想,她道:“第三件事,待你完成前两件,我便与你说。”
秦恒挪步走上台阶,坐在之前赫连长国坐过的那张椅子上,看着坐在台阶上赫连涵,说道:“你说完了?”
赫连涵点头,起身也走上台阶,她坐在了之前娘亲坐过的那张椅子上。
秦恒忽然冷笑道:“赫连小姐,你只要不是眼瞎,应该能看出来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何以能在春闱这类手上要见真功夫的大比中,助你赫连氏族获胜?我秦河有自知之明。”
赫连涵笑道:“秦公子是想说,自己只会纸上谈兵?”
“差不多。”秦恒肯定道。
“秦公子还有要说的吗?”赫连涵道。
“有”,秦恒继续之前未完的话,“赫连小姐觉得自己的第二个条件现实吗?要我杀,或者助你杀赫连氏族现任族长与少族长,这比第一个还难,怎么杀?下毒,拼命?赫连小姐莫不是在耍我,根本没有想放在下离开的意思?”
赫连涵以手指沾着茶水,在茶几上写下一个“雾”字,她边写边说道:“我曾听阿爷提到一个说法,他说人呐,很多时候,脑子比武力更重要。”
秦恒用了一句话来反驳,“那你有没有听过,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赫连涵抬头看着这张俊郎到让人会偶有会胡思乱想的脸庞,发挥女子的本性,“你行的,阿爷说你可以,我就相信。”
秦恒只觉得是赵无疆在坑自己。
秦恒心中一番权衡,说道:“我只能说一试,并不保证一定成,若是失败,那这两件事是算……”
秦恒还没说完,就被赫连涵打断。
赫连涵目露狡黠,说道:“那我会重新想两件事,直到你完成,达成你我二人的交易。”
秦恒想到了一句话,“虎落平阳被犬欺。”
见秦恒一副吃了某种难闻又恶心东西的表情,赫连涵反倒笑的愈发灿烂,“现在轮到你说了。”
秦恒说道:“你所说的两件事,我会尽力做到。但现在我想问你一事,希望你老老实实回答我。”
赫连涵“嗯”了一声。
“当日,你救我是不是就为了今天,要让赫连野粟死心?同时利用我,达到你的目的?”秦恒缓缓道。
赫连涵闻言,脸上笑容顿时僵住,憋了半晌,她又再次说了个“嗯”字。
她就见那个年轻人悠悠站起身,似悲似无奈的表情,看着西边,不言不语。
赫连涵是第一次在这年轻人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让她感受到的是年轻人无尽的落寞与无助。
赫连涵鼓足勇气说道:“对不起。”
秦恒怆然而笑,“江湖,庙堂,天下,在哪儿都一样,这个万一纯粹的好心太难寻。”
赫连涵贝齿轻咬,美眸中泛起泪光,年轻人的话,她听的似懂非懂。
平日里的那份倔强,让她一心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你到底要说什么?”
秦恒蓦然转头,笑容灿烂,却让赫连涵感到毛骨悚然,“无事,只是想到了某些人某些事,某些因果,有感而发。”
当赫连涵不知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离府后,椅子上坐着的年轻人望着茶几上已然快消失不见的“雾”字,说道:“最初时的救,已经是想杀我。”
满院清风拂丝,唯留一人,与花香淡淡。
离开赫连府,走在街道上的赫连涵,猛然惊觉年轻人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她回头望着赫连府方向,喃喃道:“原来他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