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是北域初春给人的感受。天蓝气清,是之常年的表象。
此种天气,让修为尽失,重伤在身的秦恒,感受到的是刺入骨髓的冰寒。因此,不得不穿得像个黑熊,里三层外三层,外面套个大棉袄。
这一日,秦恒在廖娟,及四名“保护”自己的赫连府护卫的陪同下,游逛冼苏镇。
穿梭在风格迥异于南阙王朝平民屋舍的冼苏镇,秦恒真切理解了何谓苦寒之地。
有点身份地位的,才住得起青砖绿瓦房,有个院子。普通老百姓住的大多都是平顶土坯房,方圆几丈的地方,要容纳一家几口居住。
维持一家几口一年生计的就是经年累月圈养的牛羊,一旦出现个天灾人祸,饿死人是常有的事。
走在异域风情的街道上,听着什么肉囊、驭马酒、陈腐的叫卖。秦恒东瞅瞅西瞧瞧,终于在一处露天早摊点止步,廖娟赶紧指着摊前汉子正在忙碌的锅炉,绘声绘色的介绍着,大致意思就是很好吃。秦恒见这丫头馋嘴的模样,首先落座,廖娟跟随其后,四个护卫分站两旁。
锅炉周围有十几张桌子,有七八张坐了人,有两三人同一张桌子的,也有独一位的。
坐在低矮圆桌旁的三腿小板凳上,秦恒望着点了三个肉囊后,便瞅着锅炉两眼放光的廖娟,问道:“是不是很少有机会出来?很少能吃到这些东西?”
廖娟听到公子的问话,表情略显尴尬,“确实如公子所言,下婢在赫连小姐府上,入了仆籍逾八载,出府的次数只有三十次,平均一年四次。至于吃这肉囊,不是我嘴馋,而是吃一个怀念。”
秦恒望着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展颜一笑,等待下文。可等了半晌,也不见她有解释后半句的意思,秦恒很识趣的没有张口询问。
他叉开话题道:“冼苏镇有多大?”
“听小姐说,方圆六十里都是冼苏镇的地方。”廖娟望着秦恒,笑着回答道。
秦恒点头,又道:“赫连氏在冼苏镇是大姓,但应该不是唯一的家族吧?”
廖娟回道:“赫连氏族虽不是本镇唯一的族姓,可却是有唯一话语权的大族,纵然赫连一族在乌布十三族排名最末,所占有的土地也就冼苏镇,但是……”
两人正说着话,那个身材高大的北域汉子,已经用一个油布包裹包着三个肉囊放在了秦恒面前桌子上的铁盘里。廖娟连忙拿起一旁放着的干净油纸,给公子包起一个,递到面前。
秦恒显得很随意,说道:“你吃吧。”
然后就学着廖娟的动作,也包起一个,吃了起来。
秦恒咬了一口入腹,由衷赞叹道:“好吃,香。”
酥脆的外囊包着肥瘦均匀的羊肉,肉质细腻鲜嫩,既软又烂,吃下第一口,便让人感觉齿颊留香。
廖娟望着公子毫不拘谨大口吃着,以及不吝夸赞的言语,瞬间笑靥如花,稍显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天真烂漫。
她吃得并不快,细嚼慢咽,似乎真如她所说,吃得是一个怀念。
见公子很快吃完一个,廖娟放下手中那个只吃了一小半的肉囊,为秦恒包起那个桌面上仅剩的肉囊,笑脸灿烂地递了过去。
秦恒摆手道:“不用了,我吃的是一个味道。”
廖娟这次却很固执,没有收手,秦恒无奈接下。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作态有些逾矩,廖娟低垂着脑袋,秦恒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二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就有些尴尬。
正当此时,二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打趣的声音。
“哟,这不是赫连府没过门的姑爷吗?”
秦恒与廖娟同时循声望去。
廖娟一见来人,先是眉眼舒展,后又神色微变。她站起身,恭敬中带着三分亲切地喊道:“阿爷,您来了。”
那人点头微笑。
来人是一个年逾古稀,个头低矮,满头白发乱糟糟,面相削瘦的老头,穿着羊皮袄,大筒裤,大筒靴,身上挎着一个黑色长条木匣。
他一来,就往秦恒对面的板凳上一坐,扯着烟枪嗓喊道:“阿邦,赶紧得,给阿爷来壶烫好的驭马酒,两个肉囊。”
“好嘞”那个正在锅炉前忙碌的汉子,亦是扯着嗓子回应道。
给人感觉不修边幅的老头,坐下后,对那叫阿邦的汉子喊过那句后,便开始抓耳挠腮,半晌之后,他双手哈着气,露出一口黄黑交错的牙齿。
老头斜眼瞅着对面的年轻人,板起脸道:“你是叫秦河吧?看你样子,对我这老头子的称呼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全都知道了?”
廖娟几次张嘴,又欲言又止。
秦恒站起身,作揖道:“晚辈秦河,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老头一摆手,示意年轻人坐下,“行了,这边不兴南阙那一套,况且,也不是我这老头子救得你,只能说你命大有福,遇到了赫连涵那丫头。”
秦恒落座,只是浅笑,并未置一词。
“哟,就这么两日,不仅捋顺了,还猜出了大致因由,不错,小家伙,够聪明。”老头看着年轻人的表情,瞬间明了。
秦恒回头看了眼分站两旁的四名护卫,然后看着老头,无奈道:“前辈,晚辈若是既瞎又聋还傻,自然不听不看也不知。”
老头抓起秦恒那个还没吃到嘴里的肉囊,有滋有味地就着阿邦先行拿过来的驭马酒,表情却显得有些不耐,“哪里养成的习惯,能不能好好说话。”
秦恒神色不变,说道:“在赫连府上,下人们对我评头论足,常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我只要留心听两句,就听到姑爷之类的称呼,在闲谈两句,想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都难。”
“那丫头家里的处境呢?”老头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秦恒闭口不言。
老头突然咧嘴笑了起来,两只小眼睛在秦恒身上直打转,那眼神就仿佛瞧见了宝贝一般,越来越亮。
秦恒被这老头瞅的有些发毛,脸上依然装傻充愣道:“晚辈不明白前辈在说什么?”
老头自言自语道:“赫连涵那丫头这次是走了眼喽,璞玉当破罐,平时的精明劲儿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