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吗?
这是她吗?
陆青紧紧抱着怀里那娇小的软成一团的身体,摸哪儿哪儿都是血肉模糊的样子,从脸,到脖子,到肩膀……她甚至没有鞋,捆了一些草在脚上,满身微微的酸臭味都被血腥和霉味覆盖,好在,那张脸还是她的!!锁骨上的那枚褐色的小痣是她的!!阔别几天几夜,穿越荒凉可怕的几千里路,他找到她的时候,是这样的!犍!
“桑榆……桑榆,别睡,看着我……”陆青手都在颤,拍着她的脸,压抑着胸口的剧颤哑声说出这几句话,“能认得我么?……身体感觉怎么样?邾”
桑榆在眩晕中听见了他的话。
实际上,她不是累倒的,而是刚刚见到他的那一瞬,不敢相信。
几天几夜里她的神经都是紧紧绷着的,一秒也不敢松,生怕松一下,那恐惧和绝望就会把自己打倒。
但那一刻……那一刻……
她全身冰凉,手脚却微微颤抖着,膝盖一下子就没有力气了,整个人才倒下来。
“我……没事,哪儿都不疼……”她眼眶迅速变红,艰难地抬起头来,惨白的唇瓣轻动,吐出这几个字,伸手去摸那张脸,仍旧不大敢相信地问,“陆青?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来……找我的?”
最后几个字,被凝重的眼泪压迫得酸涩饱和,气若游丝。
“嗯,是啊……我当然是来找你的……”陆青极力压抑着话里的颤抖,将被汗水打湿的发丝拂开到她耳后。
仔细地与她对视两秒,颤声说:“以前找不到,现在却不想再一次放弃去找……桑榆你不记得吗?一直都是我去找你的,逃婚都是我去找你的……除非你不要我,否则我哪有那个能力,放弃你?”
以前挣扎纠缠那么多次,被伤害那么多次,哪一次不是他煎熬到受不住,哪怕犯贱都会再次迎上去?
对了。
桑榆这下眼眶才狠狠一热,相信了,胸口的暖流像爆发的火山一样强势地冲撞着她的心扉,还在想,陆青的唇就已经狠狠压了下来,裹挟着这几天他心中深藏的恐惧,他的无助,他的害怕,他的……失而复得……
近乎凶狠地吻住了她的唇,像要将她吞下似的狠狠地啃咬着,亲吻着!!不知道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能表达自己心中快要爆开的感情!!!
桑榆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哭出了声来。
一边回应着他的吻,一边哭得像山洪崩塌一样泣不成声,两个人,像最原始的野兽一般扑在一起,紧紧地抱着,勒着对方,像是要将对方紧紧融入自己的身体!从此再也不分开!!!
干涩的血腥味、尘土的气息、辛酸的气息,伴随着彼此的味道冲入彼此所有的感官中,以清晰提醒着自己他(她)的存在!!在这荒凉落后的地方,在这穷山僻壤的乡野山林之中,他们终于……再相见。
不知道深深地吻了多久,弄得彼此有多狼狈。
如果不是察觉到她身体可能有些坚持不住,陆青不会停下来。
他看见了她肩膀一侧很可怖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仍能看到衣服被血浸透的深度,而伤口早已凝结成块模糊不清。
“不要怕……我带你去处理一下,桑榆,我们很快回家。”
***
破落的小镇。
医疗条件有限,买到了合适的医疗用品,陆青让她先躺在床上睡着,仔细检查了她身上各处的伤口,拿剪刀剪开衣服,帮她重新清理包扎。
她累了。睡得很沉很沉。
其他地方的伤口好说,就是脚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划痕,还有肩膀上,那伤口不知怎么弄的,被……咬的么?
咬得太狠了。
他手有些颤。
下手清理,混了点酒精的消毒水洒在上面,他心口一疼,看她,她竟累到没有醒。
大概是……
真的太困了,才会睡得那么沉。
伤口太过狰狞,都不知怎么包扎,翻出来的血肉怕绑住后感染到里面,索性只盖了一块棉纱在上面,应该会留疤。
弄好这一切,给她清理完身体,陆
tang青冲个澡,紧紧地锁好门,到床上,紧紧地抱住她,沉沉睡去。
***
一直到次日下午桑榆才醒来。
洁净的被单,柔软的床,安稳的门窗。
陆青推门进来,顿了顿,跟她对视一眼,将门带上,带了一份热气腾腾的米线给她。
“吃点儿东西,再告诉我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我买的票在晚上,本想等你再恢复一些才走的,可你的伤耽误不得……”
陆青走过去,俯首亲她,揉她的头发。
“乖……我们回去马上治。”
桑榆恍恍惚惚的,还有一点反应不过来。
他许久才离开,她却猛地一颤,小手猛地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离开一丁点儿。
陆青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腕,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深邃的眸凝向她:“现在就开始依赖我了吗?以前你可从来都不这样。”
桑榆心里情绪起起伏伏的,清眸扫他一眼,傲气地说:“哪里依赖你?那么凶的两个人跟着我,我都自己逃出来的!”
嗯。对。
她最厉害。
陆青抿唇浅笑,眸光一闪掩去自己的心痛,一手握住她的手,坐到床边,另一只手帮她拿筷子拆开打包盒,夹了米粉吹得不那么烫了再喂给她。
桑榆愣愣的,吃了两口才觉得自己像个废人一样。
“我自己来吧……”她尴尬说道。
“别动,”陆青紧了紧她的手,夹了米粉又递过来,“别用力,你的伤口不要用力。”
小小的红晕浮起在脸颊上,她嘀咕:“这样感觉你在照顾低能儿一样……”
“在我身边当个低能儿不好么?”陆青一反常态,情感表达得毫无遮掩,眸色深邃地凝着她,放下筷子,深深吻上她的嘴角,“我现在就想把你宠成个生活无能,不管你给不给我这个机会,我都要……”
桑榆觉得嘴角一烫,心口也跟着一烫,他毫无遮掩的滚烫爱意扑面而来,她招架到骨头都有些酥了,根本……无可抵抗。
眸光一阵恍惚,闪烁着迷离眩晕的碎光,她禁不住轻轻侧首,陆青手掌穿过发丝扣上她的后脑,轻轻吻住了她欲张不张的红唇。
清香与甜蜜,刹那间深深袭来。
忘情地深深纠缠着,舌与舌勾缠、轻舞、探索、吞噬……
啧啧有声。
隐约还能听到火焰燃烧起来的声音,伴随着彼此的气息,愈演愈烈。
陆青及时地止下了这个愈演愈烈的吻,眼神迷离地近距离凝视着她,往下扫了一眼,哑声道:“衣服喜欢吗?”
言下之意,他帮她换的。
桑榆咽了一口口水,这才看到自己身上那件黑白色碎花的小内搭衬衫,细看图案竟然是小鸭子,她艰涩开口:“幼稚。”
他一笑,温热的气息近距离洒在她脸上:“我喜欢这样。”
这失而复得的、她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感觉……他那么喜欢。
桑榆一眼看到他的衬衫领口,脸微微一红,这才恍惚想起些别的事来。
“你家里人……知道你来这儿了吗?你来这儿……几天了?”
陆青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这么快就想到这些,她的心理素质也算很强大,只是,他不愿她再这样罢了。
“五天。知道。”
桑榆又不知在想什么。
小脸是苍白的,睫毛垂下,玩着他掌心里的筷子,像是在贪恋着什么一样。
“想我吗?”
他突然问。
桑榆被惊到了,清眸看他一眼,眸子里仍旧是活力无限的傲气,不肯服输一样。
“这几天我很想你。”他先缓声说了,再哑声问,“桑榆,你想我吗?”
“愿不愿跟我分享一下,你这几天发生的事?我在找你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地幻想,现在看到你这样一身伤,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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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榆那澄澈到光芒夺目的眼神,此刻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地,软了,她想到了那一两天在那些人手中时,他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动力。
轻轻垂下头去,她犹豫着,要不要讲。
“没有什么……就是……普通人贩子的那些招数……你在电视上都见过,”不管说得怎样云淡风轻,她嗓音还是不知道怎么就发起颤来,“用药,用暴力……把人当成货物买卖……总归是怎样都不会舒服的……详细的还是不要听了……”
陆青也并不是想要真的听她一件件讲那些事。
不想剖开她的恐惧去亲眼看,他只是想让她感觉到,让她看,她以为她亏欠别人的那些,其实远不如这个世界亏欠她来得多。
“我也知道,肯定不会舒服……”抚了抚她的脸,陆青说,“那既然那么不舒服,就暂时不要关心别人怎么想了,先顾好自己。”
“伤口还很疼是不是?等回到京都之后,我们马上就入院处理。”
话是这样说,没错。
可是,可是。
小手捂了捂脸,抹了一把,桑榆眸中细碎的光芒闪烁这几分脆弱,认认真真地说:“可是,陆青,我记得,我上一次跟你见面是在桐城的酒店里,那个时候我说要走,你是……怪我的……你不想要我出事,不想要我死我知道,可是那个时候……”
“我都知道了。”
陆青不想把好不容易的见面搞成这样对峙的局面,可是现在她想知道,她急着要知道,他就一起,统统告诉她。
他都不知,她在逃亡的时候,脑子里除了“不要死”的想法之外,都还在想什么。
“我见过你哥哥。问过他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
他的手,地在她的脸上反复温柔地抚着,一下一下,看着她脸上惊讶,又逐渐变得恐慌,变得不再那么自信的眼神。
“你还要再睡一觉吗?”
陆青及时起了身,在慢慢变得昏暗的房间里,居高临下地撑在她两侧,像个稳重的再也不回移开的山一样,轻抚着她的头发:“我们还有时间,也定好了车,等时间到了睡醒一觉我再叫你,我们赶夜里的车回去……”
“现在,要我陪你吗?”
桑榆心里一下子就充溢了好多事,好多过往,在刚刚经历过这种生死关口之后,她也有一点点,反应不过来。
但看着他的脸,一时是真的不想让他再离开半点,终于遵从自己的心愿,朝他点了点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