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酒店有直达曼谷机场的巴士,申家下一个行程安排是从曼谷坐泰国国内航班飞普吉岛。
申敏雪原本还考虑过,是不是找个借口让爸爸妈妈和自己乘坐下一班次的酒店巴士。可是转念一想,既然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若是自己没上那辆车,他肯定会在发车前下来。
这是一个没办法解开的死结。明知前面是个坑,还要往下跳的感觉实在是不美妙。
申敏雪假装不知情地和父母一起先安置好行李箱,然后上车找位子。
刚上车,就看到本一脸“好巧啊”地和自己打招呼。他体型庞大,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仍旧青春活泼了,穿着鲜艳粉嫩的T恤,很是醒目:“嘿,米歇尔,surprise!没想到吧,我的研究基本上完成了,打算趁这个机会也去玩一趟,有什么好意见吗?或者我可以跟着你们一起?”最后一句话是冲着申爸爸、申妈妈说的,毕竟他们是女神的父母,有最终决定权。
前几天申爸爸和申妈妈在酒店餐厅也见过这个超级热情的国际友人,当时他们就纳闷对方这么殷勤是图什么。现在两位家长算是明白了:感情对方还真不是什么好鸟,在打自己女儿的主意。
嘿!申妈妈生气的是:女儿才十八,这老外都得有三十了吧?真不要脸……
哼!申爸爸一脸阴沉:原来是打我女儿的主意,不行,小雪还这么小……
于是,本原本想招呼女神坐在自己身边,结果却迎来了“热情”的女神父亲。
申爸爸是体育老师,一身腱子肉结实的很,他笑得憨厚和身边的国际友人握手,把对方弄得涨红了脸。
本还以为这是未来岳父对自己的考验,于是也使出力气回握对方。
两人的脑电波不在一个频道上。
申敏雪和申妈妈坐在本和申爸爸的前排,上车的时候,小雪看到了靠近门边穿着白T恤、牛仔裤,戴着鸭舌帽的大男孩,清晨的太阳把他迎着朝阳的面孔照的很清晰,软绒绒、微微青的胡茬是蓬勃生命力和活力的象征。虽然有墨镜遮挡了半张脸,大男孩又摆出一副谁也不理睬、戴着耳塞听歌很酷的样子,可是小雪都不用陈飞提醒就知道,这是李润成。真不知道为什么胖子本没有认出他。或者说,李润成凭什么觉得戴了帽子、换了衣服就能不被人认出……
申敏雪在路过这个一副叛逆少年打扮的大男孩之时,微微敲了敲嘴角。
李润成一阵心惊:这个……应该不是发现自己了吧?
还好对方并没有什么别的多余动作,出了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女孩自若地去了空位子上坐下。
…………
“坐在倒数第二排的黑衣男就是他们派来盯着胖子的人。”陈飞悄悄告诉小雪。
申敏雪不露痕迹地动动手指,表示知道了。
一路上,本倒是很想和女神攀谈,但是两三次之后,本发现因为座次缘故,总是要女神回过头来和自己说话,实在是太没有风度的事情了。于是他只能失落地和女神父亲聊天。
女神的父亲虽然不精通英文,可是日常交谈还是没有问题的。
本很想和未来岳父好好攀攀交情,以便能够顺理成章地和对方一起行动,可是女神的父亲总是三言两语就把本给绕开,后半程车程就干脆闭上眼睛睡觉了。
…………
李润成塞着耳塞,实际并没有在听歌,他听见后面那个胖子面对女孩时候兴奋得说话也会微微结巴,不禁嗤笑一声:自己真是多管闲事,甩开保镖本就是一件自己经常做的事情,倒是不会到大霉。可是不知会一声就去曼谷——等父亲找到自己,恐怕自己又得被好好教育一顿了。为了一个胖子,何必呢?
虽然这样想着,可是大巴已经出发了一个小时,再有不到一个小时就抵达曼谷机场了。多想无益。
车程两个小时,后半程,车上的人都闭目养神,申敏雪也戴着墨镜小憩。
陈飞告诉她刚得到的消息:“黑衣男给他们组织发了讯息,说目标要往机场方向去,再不提早动手,恐怕迟则生变。”
确实如此,按照陈飞所说,和帕莎有关的这个组织势力范围是在芭提雅,本现在准备飞离芭提雅,那个组织的人想要再下手就难了——偏偏本为了保持神秘,临早上才忽然退房,让跟踪他的黑衣男人措手不及,只能单枪匹马继续跟踪。
所以极有可能在本登机之前出现变故。
时间,不多了。
到了曼谷机场,申敏雪一家早就让兰花酒店前台帮忙订好了中午飞普吉岛的机票。
说实话,暑假并不是泰国的旅游旺季,所以紧跟在申家身后的本也很容易买了当天飞往普吉岛的机票,不过比申家人的晚半个小时。
跟踪本的黑衣男人再次和组织汇报,目标准备飞往普吉岛。
…………
可是此时的守正教早就乱成了一团。
“秃鹫,美杜莎今早开始失去联系。”
“什么情况?”
“芯片无信号。条子那边最近没有任何行动,应该不是被捕。”
“快去查!”
……
“有人看到美杜莎上午去了王淮安的庄园,进去之后再也没出来。”
“养不熟的美女蛇,还想反咬我一口?”秃鹫眯了眯眼睛,“去派人……”
“不行,秃鹫,王淮安此人深不可测,几年前派人去探他的底都是有去无回。”
“这——先把美杜莎参与的事件都清理干净。给下面传个话,最近收着点。”秃鹫恶狠狠地发话。
秃鹫以为美杜莎是不满利益分配,想要投靠大树,殊不知,美杜莎所求从来都不是钱财权势。
…………
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始,芭提雅因为美军驻扎,从一个淳朴的、以种植番薯为生的小渔村变,成一个以□□业闻名世界、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的性/欲迪士尼乐园。
这片特区和有着尖顶佛教建筑物的城市不同,因为欲/望滋生了太多阴暗。守正教是其中一个。
目前代号美杜莎的帕莎是守正教早期控制的“人偶”之一,和绝大多数的下层人一样,他贫穷却美丽,被家人送去做按摩技师的学徒,这在当时是一种比较好的出路了,虽然赚的钱没有做人妖多,但是好歹还拥有正常健康的人生,攒够了钱,还可以娶妻生子。
不过很不幸,帕莎去的所谓公司就是守正教初期的发展据点。进入龙潭虎穴,想要脱身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第一次出任务,帕莎想逃跑,被组织发现并以帕莎家人性命相要挟;第二次出任务,帕莎想要提醒目标,但是目标却认为帕莎是开玩笑,事后帕莎被组织注射毒/品以便更好的控制。
第三次,挣扎在地狱深渊的帕莎也想过,就这样腐烂吧,这样的人生已经没有办法追求光明了。然后,陈飞出现了……一个乐观、自卑、温和、敏感的胖子。起初的帕莎是真的把陈飞视作冤大头——作为按摩技师,总会有一些正常顾客的。守正教的口味也没有那么不挑,会选择一个明显健康不达标的目标。
有时候人生就是会有各种的意外,在虚拟时空中被称为神转折,在现实社会中,往往都是晴天霹雳。
帕莎很早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女人,不过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一个这么其貌不扬的男人,尽管这个男人很有钱。在无数次扪心自问之后,帕莎想要回头:反正陈飞可以带自己回国。离开芭提雅,守正教的人就不会花时间来找自己了。至于家人?呵,母亲死后,那群人就像水蛭一样吸自己的血……哪怕察觉到自己现在走在钢丝上,也视而不见。
那时候的帕莎太天真,不知道很多事情,叫做“意料之外”。
最后,陈飞死了。
被割去双肾,抛尸大海。
整个过程太快,帕莎懵了,也幸好是因为懵了,才没有被怀疑清算。他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紧紧咬住舌尖保持清醒,对着泛着寒光的匕首,终于垂下眼睑,保持着木然的表情——就和前两次一样。
事后,帕莎悄悄地留下陈飞落在酒店枕头上的头发,当做是怀念。
然后,他毅然变成了“她”,接受组织植入身体的跟踪芯片,行事越是狠毒,越是受到守正教上层的欣赏,终于从被控制的人偶变成控制人的中层,也开始能够接触组织的部分核心内容了。
而今日,美杜莎的跟踪芯片失去信号,这说明芯片已经脱离美杜莎身体——要么,被捕;要么,叛变。
基于各方情况汇报,守正教上层得出结论:美杜莎叛变。
守正教成立这么多年,并不是第一次经历成员叛变。不过那都是受剥削压迫的下层,翻不起风浪,稍加威逼利诱就能解决,就好像美杜莎前期也做过那样的蠢事。
但是没想到在毒品和芯片的双重控制,以及金钱和权力的双重诱惑下,美杜莎居然在王淮安积极寻给守正教碴的情况下叛变——是的,就算他们知道美杜莎现在在王淮安手里,也没有办法派人潜入王淮安的庄园。
毕竟一个成立十几年的违法组织和一个在泰国发展了四十多年的富豪相比——还是一个获得过泰国国王接见、褒奖的富豪,在明处讨不到任何好处;至于暗处?王淮安的本事,芭提雅黑道至今仍有流传。从前王淮安长年定居清迈,守正教几乎要忘记了,芭提雅原先是王淮安的底盘!
…………
这个时候,守正教根本没什么心思来管要脱离视线范围的目标。不过是区区一个目标罢了,和整个组织的安危比起来算什么。
黑衣男子得到的回复就是:“自己看着办。”
他只是下面的爪牙,并不知道上头在今天早上开始就乱成一锅粥,于是自作聪明地理解成:这是组织对自己能力的考验。
┑( ̄Д ̄)┍
不怕不聪明,就怕自作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