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姿势,一样的力度。
祝欣怡甚至感受得出陆然的手在她纤细脖颈上面逐渐加深力道的感觉。
跟那一晚晏绍差一点就要杀死她的感觉相同。
一般来说,体会过一次窒息,艰难挣扎,甚至距离死亡只剩下一步之遥的人,对于这种算得上是难得的体验,却再也不会想体验第二次。
祝欣怡不想死。
准确的说,她非常怕死。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愿意为了能够光鲜亮丽的活着,可以跪下来,趴在地上,甚至是可以为了达到目的,铤而走险,听从晏绍的吩咐,做违法犯罪的事情。
哪怕是成为晏绍的一条狗,她也要活着。
好好活着。
艰难的仰起头,望着陆然的眼睛,祝欣怡呼吸变得有些艰难,甚至是脸色都开始逐渐因为窒息而涨红起来。
女人哈哈大笑。
“陆然,你敢掐死我么?”
“你敢么?”
祝欣怡不信陆然能够下得去手。或者说,她不相信陆然会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掐死她,更不相信,陆然会不怕死。
她为了活着,愿意犯法,愿意卑躬屈膝,愿意没有尊严的活着。
陆然要是今天在这里掐死她了,那么等待他的下场…祝欣怡勉强仰起头望着陆然,不肯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
祝欣怡非常笃定,非常确定,陆然不会对她下手。
“松开我…我…”
看到陆然良久没有说话,祝欣怡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趁机想跟陆然谈条件,话还没说完,陆然掐着祝欣怡脖子的力度再次加大,男人的眸子也多了几分赤!裸的讽刺冰冷。
陆然并不是一个暴力的人。
相反,他活的太过随意坦然,不愿意跟其他人较真生气的人,基本上很少生气。
可是今天面对祝欣怡,陆然却是忍不住有一团火从胸口里面冒出来,蹭蹭蹭的,恨不得来一场大爆炸将一切毁灭了来的干净。
他不愿意成为晏长安的弱点,更不愿意成为别人拿捏晏长安的把柄。
一直以来,他跟晏长安好好的在一起,不去招惹别人,更加没有去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偏偏要有这么一大堆的麻烦层出不穷的招惹上来。
平日里灿烂明朗的笑容此时此刻被尽数收敛起来,陆然的脸色也逐渐阴沉下来,控制着祝欣怡,望着她的眼睛,深吸一口气,“你觉得我不敢是么?”
“我被你绑架到这里来,被这么多人围着,如果我为了逃脱险境,失手掐死了你…顶多算是一个防卫过当你懂么?”陆然嘿嘿一笑,竟是有些豁出去的意思,“你要对付我,难道还不准我对付你?刚刚你还在说我太天真,啧啧啧,你说是我天真呢,还是你太愚蠢?”
说话间,陆然掐着祝欣怡脖子的力度逐渐加大,甚至还利用手臂的力量将她整个人随着自己走路的动作往前拖动。
那一瞬间,祝欣怡是真的害怕了。
陆然说的没错,哪怕是他‘失手’,那也只能算是防卫过当,那自己呢祝欣怡胸口剧烈起伏,脑海中不断衡量着究竟该如何是好的应对方法。
“你想怎么样?”
听到祝欣怡开口说这句话,陆然眉头一动,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他怎么可能真的掐死祝欣怡?
以前在拍电影的时候学过,掐住喉咙的哪一块地方能够给人最强烈的痛感,但是并不会致命,陆然当时还在想不知道谁研究出来这些乱七八糟的知识也没什么用处。
掐住祝欣怡的脖子,只不过是陆然临时起意罢了。
毕竟手边没有一个匕首之类的东西可以用作威胁,只有这么一个办法,能够为自己稍微争取一点机会,至于真的掐死她…首先陆然没有那么暴力,其次,他可不想以后抬起右手的时候就想到那些血淋漓的画面让自己睡不着觉,最后一个原因…作为一个普通人,还是一个善良的普通人,陆然觉得惩罚坏人这种事,真的还是交给警察叔叔比较好…只要他能够平安无事的离开这里,找到晏长安就好了。
“我要离开这里,让他们散开!”
将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下去,当务之急就是利用祝欣怡离开这里。
右手还掐在她的脖子上面丝毫不敢松懈,陆然警惕防备的望向前面站成一排的黑衣保镖。他可没有忘记,之前就是这群人,直接把他五花大绑打晕之后塞到后面的轮胎里的。
祝欣怡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深吸一口气,望向前面那一排晏绍派过来的黑衣保镖,“你们都让开,让他走!”
话一出口,二十个黑衣人相互对视一眼,竟是像完全没听到祝欣怡说话似的,动也不动。
这一下,陆然的表情逐渐从轻松自在,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陆然没有说话,祝欣怡却是瞬间慌了神,要知道现在她的命可还在陆然的手里捏着呢,如果稍微有哪里做的不对,万一激怒了陆然又该怎么办才好?
祝欣怡几乎是扯着嗓子,近乎于命令的口气,声音尖利,瞪着前面站着的二十个人,“都让开让他走!我说话你们没听见吗?”
“滚开啊!”
二十个人依旧动也不动。
“你们都聋了吗?叫你们滚开没听见吗?”祝欣怡最后的声音吼出来的时候,差一点让陆然都忍不住皱了皱眉想要抬起手来捂住耳朵。
“祝小姐,很抱歉,我们没有义务听你的吩咐。”
一个陌生男人站出来的那一瞬间,陆然的脸色越发的凝重了几分,一颗心忍不住的往下沉了沉,很显然,他估计错了祝欣怡在这里的说话地位。
只当是控制住了祝欣怡,便是能够让这群人心生忌惮,从而让他顺利离开,却万万没有想到,对方根本就不在意祝欣怡是否被自己挟持,更加不在意自己会不会真的对祝欣怡下手。
“你说什么?”
祝欣怡猛地愣住,望着面前这人,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吼道:“晏大少叫你们来的时候明明说的是让你们一切听从我的吩咐,让你们保护我的安全,现在我让你们滚开,滚开听到了没有?!”
或许祝欣怡没有发现,可是陆然却是注意到了。
在她让他们滚开的时候,很明显,站出来跟他们说话的这个男人眼中闪过了一丝明显至极的讽刺跟嘲笑。
听着祝欣怡在自己耳边歇斯底里的聒噪,陆然别过头去,却是忍不住有些同情她。
怕是被晏绍当枪使了最后还得被人给卖了吧?
果不其然。
最先站出来的男人径直向前走了两步,甚至看都没有看祝欣怡一眼,直接将她歇斯底里怒吼的声音给忽视了。
脚下的军靴踩在水泥地板上面,发出沉闷的声响,黑衣笔挺,眼神像一头饿狼,甚至还带着几分煞气。
望着陆然,上下打量几遍之后,终于将视线落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
冷笑一声,竟是带着些赞许的点了点头。
“陆影帝好聪明。”
注意到男人的视线,陆然迅速将左手握拳,将戒指收进手心里,仰起头来,也没什么好怕的,索性豁出去了,嘿嘿一笑,“聪明那是必须的,被你们给弄到这儿来了,安不安全都还不确定呢,必须得为自己找条出路,不是吗?”
看男人不回答,陆然倒也不介意,耸了耸肩膀,像是套近乎似的,“你看,祝欣怡这还在我手上了,我们又没仇没怨的,不如你放我出去?”
似乎是陆然的表情太过轻松自在了,面前的黑衣男人表情竟是也缓和了几分,望着陆然扬了扬嘴角,勾起一个说不上是赞赏还是讽刺的微笑。
“陆影帝真是幽默。”
陆然扬了扬眉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幽默的意思,反倒是越发的认真起来,望着眼前的黑衣男人咧开嘴巴一笑,“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老板是晏绍吧?啧啧啧,还真是巧了,我就是想回去给晏长安做饭呢,他啊,别看名气大,其实生活不能自理,要是早午晚餐没人料理着,恐怕得饿死了。”
“我琢磨着你肯定知道吧,晏长安是你们老板的弟弟,你说要是把你们老板弟弟给饿出个什么好歹来,那多不好,恩?”
陆然说的口干舌燥,对面那人却是连个反应都没有给他。
“欸,给个反应成不?不成我真对她下手了啊,到时候你们可别说不好跟晏绍那个王八蛋交代!”说着,陆然带着些许试探性的将手伸向祝欣怡。
“陆影帝大可随意。”黑衣男人瞥了祝欣怡一眼,看着女人已经梨花带雨,甚至是带着几分恍惚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像是看随手丢弃的垃圾一样,毫不动容。
“大可随意?”听到这句话,祝欣怡猛地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望向面前的黑衣男人。
“晏绍呢?我要见晏绍!”
歇斯底里。
黑衣男人的眉头却是微微的拧了起来,皱了皱眉,向身后的人使了一个眼色,其他人会意,动作迅速熟练的上前将祝欣怡绑了起来,粗鲁而用力,哪里还看得到之前恭恭敬敬待她像是女王一样的保镖模样?
做完这些之后,黑衣男人的视线便是没有在祝欣怡身上停留片刻了,将全部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陆然的身上。
“陆影帝是配合一点呢,还是要我们动手呢?”
得嘞。
陆然说了那么大半天合着就是白说的,人家油盐不进。
耸了耸肩膀,陆然将心里的情绪全部压抑下去,望着黑衣男人开口道:“绑吧绑吧,不过这一次趁着我意识清醒,别把我给塞轮胎里了,这么一一米七八的大老爷们儿,老塞轮胎里也不是个事儿啊是不是再说了,虽然我现在是被你们绑架的,但是说不定你们老板什么时候有求于我了,还得再亲自过来把我给放出去呢?”
冲着后面的人打了一个手势,很快其他人便是上来再次将陆然绑了起来,这一次跟上次不同,尼龙绳换成了铁链子,并且捆的更紧,更严。
感受着浑身上下再度陷入一种无法动弹的境地,陆然嘿的一声笑了,眼神却是有些阴沉。
“你们这是真把我当囚犯了啊。”
面对陆然的讽刺,黑衣男人并不介意,反倒是冲着陆然笑了笑,带着些许煞气的一张脸,这么一笑,并没有显得柔和很多,反倒是更多了几分骇人的味道。
男人的视线落在陆然紧紧握成拳头的左手手心上面。
“我们没有把陆影帝当做囚犯的意思,只是奉了老板的命令,要‘好好地招待’您。”顿了顿,男人逐渐收敛笑容,开口警告道:“我知道陆影帝用了戒指磨开绳子,的确是很聪明。”
“可是如果您再不好好配合…虽然在没有接到命令之前我们保证不对您施加任何人身伤害,但是这戒指…”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陆然便是微微一笑,“你说的意思我都明白了,现在你们都可以出来了。”
看着陆然的眼睛,黑衣男人沉默良久,终于将视线移开,挥了挥手,领着一群人离开了房间。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男人脚步微顿,转过头去望着陆然,脸上浮现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容。
“陆影帝不用担心。”
“老板说了,如果晏男神能够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么,他也不会为难您。”
说罢,不等陆然回答,便是砰的一声,关上了厚重的铁门。
这一次他们倒是没有把陆然塞进轮胎里,而是连着铁链子一起,把他捆在了轮胎上面。
试探性的活动了几次,却始终动弹不得,陆然索性放弃了尝试,整个人往后仰过去,躺在轮胎上面休息起来。
该怎么办才好?
该怎么办才好?
别看陆然跟黑衣男人说话的时候轻松自在,好像完全不害怕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满不在乎似的,他现在的心情,用心急如焚来形容,都不为过。
晏绍是在拿他威胁晏长安。
若是要那百分之四十的财产,晏绍恐怕早就直接过来当面跟他谈判了,可是直到现在,晏绍的人只不过是把他捆成麻花丢在这里,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到他的事情,陆然的一颗心,反倒是越发的沉了下去。
脑袋里一团乱麻。
直到陆然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被叫醒的时候,面前再度出现的,仍然之前那个黑衣男人。
男人带着些许怜悯跟同情,宽大的手掌里面握着一根鞭子,乌黑发亮,看的陆然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明,意识到了不对劲,忍不住眼神一凛,带着些许防备的望向眼前的男人。
明显注意到了陆然眼中的警惕,黑衣男人微微一笑,又是遗憾又是不忍。
“陆影帝,其实单从个人的角度来讲,我很喜欢你,甚至我的小女儿还是你的粉丝,经常跟我吵嚷着,说你是荧幕上面的大英雄。”
话刚一说出口,陆然便是已经有些些许不好的猜测,勾起嘴角冲着黑衣男人有些讽刺的笑了笑,“如果她知道她的父亲绑架了她心目中的大英雄,不知道该有什么感觉呢?”
面对陆然的挑衅,黑衣男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
男人近乎于同情的看着陆然,“可是陆影帝,你跟我都知道,这是现实,并不是电影。”
“现在的你,是被我们绑在这里动弹不得的人质,并不是电影里面那个战无不胜的大英雄。”
“废话说完了么?说完了可以进入正题了。”陆然没有任何心情跟他在这里讨论关于理想与现实的问题,冷冷打断。
被陆然这么打断,黑衣男人也不生气,反倒是有些理解的笑了笑。
眼中带着些许歉意,配着那一张粗狂彪悍的脸,倒是看着有些许的突兀。
“老板知道陆影帝演技精湛,所以想请陆影帝跟我一起,演一出戏给他看看,不知道陆影帝同不同意。”
陆然扯了扯嘴角,斜着眼睛望着黑衣男人,“我片酬很贵的,一部戏两千万都不止,所以你们准备给现金还是支票?”
黑衣男人缓缓摇头。
“这出戏很简单,就不用给钱了。”
“陆影帝只需要在我对你动手的时候,真切的表达出究竟有多痛,就可以了。”
话还没说完,鞭子就在空中发出一声刺耳的破空声。
火辣辣的痛。
切切实实的痛楚,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给劈开似的。
陆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二鞭就已经应声而落,狠狠地抽在他的身上。
浑身痉挛。
额头上冷汗淋漓。
偏偏是这样的痛楚,陆然咬了咬舌头,却还是努力的保持着清醒。
他可是大老爷们儿。
演这种被抽的哇哇叫的戏码,要是被晏绍看到了,岂不是被外人给笑话了?
陆然知道,这出戏,是晏绍准备好了要拿给晏长安看的。
晏长安在看着。
他在看着自己。
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一鞭一鞭狠狠抽打在身上,几乎让他躲闪不及浑身都在抽搐的痛楚,陆然仰起头来望着黑衣男人呲牙咧嘴的嘿嘿一笑。
“没吃午饭吗?”
“一点都不痛!”
“丫的老子一点都不痛!”
“啊——”
啪—啪—啪——
鞭子在空气中发出刺耳的破空声,还有接触到皮肤的那一瞬间发出的清脆的响声。
黑衣男人手里拿着的是一种极细的鞭子。
越细,抽在人的身上,就越毒辣,越痛,几乎是鞭鞭见血。
陆然满头大汗,浑身抽搐,他甚至能够感受得到鞭子抽打在他身上的时候,粘连起血肉的感觉。
艰难的扬起一个笑脸,陆然深吸一口气,望着黑衣男人,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的哈哈大笑。
“老子是…大老爷们…一点都不疼…”
“你在给老子挠痒痒吗…一点都不…都不疼…”
“晏绍你这个王八蛋!”
“嘶…一点…一点都不疼…”
黑衣人的鞭子像是雨点似的,密密麻麻的的落下来。
偏偏挑的全部都是打下来极痛,却不会伤到人根本的位置。
到最后,黑衣男人望着陆然的眼神当中,都忍不住多了几分凝重。
够硬气。
到现在为止,陆然都没有发出一声,哪怕是稍微呼痛的声音。
越是这样,黑衣男人的鞭子抽下去的就越是重。
晏绍给的命令很清楚。
要听到陆然喊痛,要他痛哭流涕的喊痛!
“老子…老子不疼…”
“王八蛋的晏绍!”
“你在给老子…挠…痒痒吗…”
“不痛!”
“老子是大老爷们儿,晏绍…你个王八蛋的给老子看清楚了!”
浑身痉挛。
忍不住缩在一角抽搐。
陆然到最后话都已经说不完整,却始终咬紧牙关,像是永远都不会低头一样。
“老大,电话。”
黑衣男人的下一鞭子即将抽下去的那一瞬间,铁门被人从后面推开,另外一个男人快步上前递给了他一个已经接通的手机。
动作微顿,黑衣男人接过电话,眼神变得恭敬了许多。
对面那人似乎是说了什么,黑衣男人点头,收起了手中的鞭子,看了陆然一眼,冲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房间。
痛。
撕心裂肺的痛。
陆然发誓,他这一辈子都不曾体会过像现在这样的,整个人都像是被从中间劈开了,再碾碎了一样,灵魂都要被撕裂的痛楚。
忍不住抽搐发抖。
仰着头,整个人像是死了一样的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上的铁链子甚至还没有解开,连舒展四肢,都无法做到。
意识有些模糊。
陆然却还是咧开嘴巴在笑。
望着天花板上面的蜘蛛网,陆然张了张嘴巴。
“一点都不疼…”
“我是大老爷们…一点都不疼…”
“跟挠痒痒似的…一点都不疼…”
扯了扯嘴角,望着天花板,陆然自言自语说个不停,像是要透过这厚厚的水泥,透过空气跟遥远的空间,说给另外一个人听似的。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像是在安慰自己,却更像是在安慰别人。
“晏长安。”
“别看。”
“别担心我。”
“一点都不疼。”
“真的。”
“我一点儿都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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