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洛站起身,膝盖上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跪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早已麻木。林洛小声的舒了一口气,跟着平帝走了出去。穿过方才的阔大走廊,走进外殿旁的厅内今日的风虽大,然日头甚好,平帝便吩咐了李安将晚膳摆在外头这个三面临水的厅上。
“皇上,臣妾帮您布菜。”林洛见平帝坐下,便巴巴地走上前去。从一旁候着的小宫女手中夺走了筷子,脸上笑得做作极了。
“不必了,你做了这些事。朕还养这些奴才们干嘛。”平帝笑着挥手,看着林洛霎那间阴沉下来的神情,更觉解气。这个女人总有着一股无法言语的傲气,而平帝最讨厌的便是傲气。
“你在旁边候着。”平帝见林洛站着不动,便开口道,看向厅上的角落,那儿摆着一个小红凳子,是平日里太监宫女们歇脚的地方。林洛默默的走过去,方才都忍了,现在发火甩脸子自然不会是什么明智之举。林洛咬唇,腹间盘算好了的计策一次次的酝酿着,就等着告知平帝了。
然而平帝这一顿饭吃的极慢,几乎多费了比平日一倍的功夫。厅内燃着四个火炉,围置在平帝周围。纵然是冷天,倒也不会冻着皇上。只是林洛就倒霉的多,她这儿的位置靠近湖水,本就比别处冷些,更何况,最近的炉子也远的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一两个时辰下来,林洛早已冻得哆哆嗦嗦的。唇色发紫,胸口又胀痛起来,想必是旧疾快要犯了。
“咳咳。”林洛也并非是忍不住,不过是想出声提醒平帝罢了。坐在里头的平帝听见这两声故意为之的咳嗽声,脸色也缓和了些。只要这个女人愿意示弱,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做出让步。要知道,磨砺掉一个人的尊严对于帝王来说是这世上最快活的事情。
“李安,你们退下。”平帝挥袖,屏退了众人。厅内顿时只剩下了平帝同林洛两人。“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
林洛见平帝脸上的得意之色,心下更为不忿。但想起素影在浣衣局里头的危险,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骄傲的问题了。林洛从那红凳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的端庄走到平帝跟前,跪倒在地。
“皇上前日曾说过,若是臣妾得了扳倒齐尧的法子,皇上便可放素影回堂春宫。不知这句话,如今可还当真?”在说法子之前,总还是确认一番,别到时候平帝不认账可真是说不清了。
“那是自然,只要能够说出扳倒齐尧的法子,素影朕会亲自着人送回去。”平帝点头,他到要看看这个女人能有什么法子。素影一条贱命,抵一个治国之策倒也不亏。
“那臣妾就放心了。”林洛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户部尚书齐尧,出身书香门第,其祖齐风本是武将,后得元家赏识,下嫁其女,升为将军,在同胡人一战中,夺其将,掠其臣,将吾大庆拓展千里有余。故赐侯爵之位。其父世袭侯爵之职,死于六安战乱。其母乃元家旁系千金,齐尧年长之后承袭爵位,弃戎从趣÷阁,受元家荫蔽,得任户部尚书一职。”林洛将自己了解到的齐家和盘托出,平帝点头,这些都不是重点。
“故而齐尧很明显是元家的人,可是臣妾翻看其履历。这位户部尚书在任职期间同元家的人走的并不近,反而是与林家颇为亲近。户部尚书,掌管财税,其中的油水想必不少。元家没有利用齐尧在里头捞油水,这一点本就可疑。不知皇上可有注意到。”林洛这些也不过是猜测,因为官员的私下往来履历上可是没有的。但这并不代表平帝不知道,平帝不可能没有培养暗卫,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叶家这种情报组织。
“没错,齐尧自上任以来就没有同元家来往过。你能发现这个,也是不易。继续说下去。”平帝的眼神略微变了些,这个女人有些傲气也是说得过去的。她比后宫的女人们的确都要强些。
“据臣妾推断,齐尧可能早已倒戈。若是林家的人,则就是萧家的人。臣妾想,元家莫名其妙失去了这样好的职位,一定心中不忿。不妨坐山观虎斗。”林洛说道。“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不可能没有猫腻,先前的西北大战,军饷一事一定大有文章可做。”
“户部尚书从萧家到元家手里,对朕来说并无不同。”平帝皱眉,听了这么久,没想到却是这么个办法。
“那是自然,因此皇上也要做些功夫,虎口夺食。”林洛小声说道,“乘这个机会改变选官任人的制度,这才是问题的根本。”林洛作为管理学高材生,深谙人才的重要性。若是平帝无法将选人之权夺在自己手中,铲除多少个齐尧都只不过是亡羊补牢,做无用功。
“两虎争斗之时,便是局势最不安稳之时。”平帝眯上眼,千百般的计策涌上心头,齐尧财政上的错漏很好抓,想要元家沉不住气也不难。只是改变选官制度,实属难事。
“臣妾有法子。”林洛迎上平帝的眼睛,底气十足。“只要皇上答应臣妾的请求,臣妾一定竭尽全力助皇上夺得实权。”
“你的请求应该不止是放过素影这么简单吧。”平帝挑眉,弯腰看着林洛的双眸,看着林洛眼中坚毅的神色,有些震惊,这样的神色同当年的德庄太后相比多了一分倨傲。
“臣妾想出宫。”林洛考虑了很久,不管那个喇嘛带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到底是想干嘛,自由这个东西是她林洛最为看重的东西。
“出宫?这个请求倒是新鲜,朕答应了。”平帝递于林洛一个酒杯,笑着说道。自己也将另一杯酒举起,“朕很期待。”
“合作愉快。”林洛笑了,举起酒杯,一饮而下。醇香的酒在舌尖蔓延着,林洛扬起嘴角。无论在哪,她林洛也绝不会向现实低头,不就是权谋之术吗,又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