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章大人的体格委实不怎么好，这半盏茶的时间跑下来，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你”了半天，后面的东西死活都说不出来。
“那个——”京辞凑过去，伸出一只手来，打算帮章大人顺顺气，却还没等碰到章大人的袍子呢，就被章大人硬生生躲开了去。
连咳嗽带喘地顺了半天的气儿，章大人总算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你别过来了啊！”
边上的赵得笑得都快背过气去了，他家大人那样精明能干又博学多才的人，涵养好到连手下捕快聚众赌博都不会发火，竟能让京辞丫头气成这个样子，委实是——
他吐了吐舌头，委实是有意思啊！
他笑着接过自家大人手里已经快变成拐杖的锄头，笑眯眯地提醒他：“大人，我们已经到了。”
清了清嗓子，章阁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了一些，“什么？”
“您看。”赵得点出食指，指向一处地面，那里的地上，拥塞着满满当当的一堆蛆虫，足占了三四张八仙桌的大小，白兮兮肥嫩嫩的一片，让人望之欲呕。
章阁臣咳了咳，背转过身子去，“赵得，你去把它挖开。”
“啊？”赵得觉得有点恶心，那堆东西光看着就让他有种想吐的欲望了，挖开——
谁知道那地下有啥！万一若是再有些什么腐烂的肉啊，烂菜叶子啊之类的，他真是生生要被恶心死。话说，若他被恶心死了，算不算是因公殉职啊？
“那个，”京辞抓了抓头发，和章阁臣一起背转了身子，只是章大人是站着，她是蹲着，“大人让你挖想必有他的道理。”
赵得叹了口气，这丫头还挺会说风凉话，现在别说大人了，他都想打她！可琢磨了一下她独自抬起石板的力气，又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他估摸着他打不过。这姑娘的武功，想必除了已故的清河王祁慕天之外，整个东洲都没有人及得上了。
挖吧，大人都下了令了，那他就算是真恶心死了也必须要挖，否则大人可是会扣他饷银的。
一锄头下去，一片白兮兮的虫子就黏在了锄头上，看的赵得觉得肚子里一阵的翻腾，差点就直接弃锄逃了。可是这一下子翻开，露出泥土下面的东西时，赵得又顾不上恶心了，因为他知道，他家大人，又猜对了。
在那蛆虫下面，浮土压着的泥土，俱是一片黑褐色，依照赵得当捕快的多年经验，这种颜色，是血所形成的。
如若所有的蛆虫都是被血所吸引而来，那这一片血的面积，足以造成一个人的死亡了。
此地，只怕就是真正的案发现场。
“大人，”赵得瞅了瞅剩下的虫子，实在是没勇气再继续挖了，“属下已经发现血了。”
章阁臣点头，确实如他所料不错。可是还是有些问题解释不通，比方说，当时耿叔是在御香斋西侧的杨树林里目击到第一次杀人的事件的，之后，他明明选择了按原路返回，为何又会目击到发生在御香斋东侧路上的案件？再加上之前的三个疑点，这个案子，怎么越查越复杂呢？
“赵得，”想了想，章阁臣突然开口，“你把那些虫子，全部挖开！”
“啊？”赵得苦了苦脸，他觉着有点恶心。
“挖。”章大人连头都没回，直接下令。
赵得现在已经在后悔当年为何非要做这捕头了。
章阁臣浅浅呼出一口气，任由它在阳春二月的阳光下氤氲成一团烟雾。他倒不是故意为难赵得，只是从刚刚开始，有处地方，他就一直有些在意。
一旁蹲着的京辞看着他的侧脸，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微微吐了吐舌头，没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