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上,演天道子捂着左臂,脸色有些苍白。
他中了剑伤,那浩瀚的剑图,那古怪的剑阵,那凌厉的剑光!
电光石火之间,便洞穿了道子的左臂!
他甚至知晓,这还是那个叫做鸿钧的修士刻意留手的结果。
若非如此,这剑光偏上那么几分,只怕洞穿的便是他的绛宫心脉!
说到底,技不如人。
他的无敌路断在了今。
连带着,原本完美的道心也因之有缺。
某一瞬间,他甚至心中生出了些悔意。
也许他真的不该来的。
演天宗与重元楼如今已成水火之势,覆灭对方具是各自门徒万古岁月传承下来的夙愿!
原本是重元楼棋差一招,眼看便要败落的事态。
但如今,自己败在此地,折损的又何止是自己的面皮。
恐怕一宗气运,多少都要因之动dàng)。
若果真的坏了大事,往后他便会是宗门的千古罪人。
一念之间,他目光中有怨毒神色闪逝。
但终究,他还是将心中纷杂思绪压下,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凄然笑容。
“鸿钧道友一炁化三清之术,冠绝洞真境界!冠绝此世诸修!今事,是贫道输了,咱们山高水长,还有来,等你我跻大能境,贫道再来见识道友术法之玄妙!”
话音落时,演天道子右手挥出,撕裂虚空,便直直离去。
原地里,只留那清朗少年,摇头晃脑,似乎依旧在回味先前的斗法。
阳世征战数千年,张道鸿气度已然超凡。
他真切的站在了洞真巅峰的门槛上,甚至隐约之间,已经有了寻常此境修士所未有的感触体悟,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萦绕在他周。
璇玑仙子所言不差。
若是任由张道鸿继续征战下去,他或许会有非凡的进益,借助无敌路的体悟,走上洞真境界的极道之路。
甚至连张道鸿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某一瞬,少年脸上笑意尽数收敛,目光如电,鹰隼般眼眸,看向侧的某一处。
虚空壁垒在动dàng)。
有人要撕裂虚空而来?
数千年之间,一部《三洞大道经》让张道鸿修炼到了极致,此刻有无敌气势,他甚至敢笃定,便是寻常大能,也无法在这样近的距离,撕开自己侧的虚空壁垒。
唰——!
这般无敌念头刚刚升起,那虚空壁垒便如纸糊一般破碎开来。
“谁!”
唳喝声dàng)彻云霄,未等少年面露肃然怒容,眼看着那熟悉的白狼大氅,张道鸿眉头挑动,脸上已经绽放出笑容来。
“前辈!”
只是苏幕遮却并没有面露喜意。
更相反,暌违数千年,张道鸿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他的怒容。
张道鸿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他挠了挠头,似乎想要讪讪一笑,却又谨慎的站在那里,驻足听训。
“孩子,我且问你,《道经》如何言人仙之境?”
“回前辈,道中得一法,法中悟一术,人中富贵者,不足持!”
“何意?”
“人仙之辈,道缘浅薄,纵有大道当面,却只能从中得一法门,若有法门当面,却也只得从中通悟一术,舍本逐末,一生碌碌,只得凡尘富贵品格,难证长生,故此道不足以修持……”
“然也……那老朽再问你,你如今这般行径,与人仙之辈比拟,又待如何?”
没有狠戾的言辞,甚至苏幕遮的声音依旧喑哑,不曾含着怒意,但张道鸿此刻,已然冷汗连连。
言语中未有怒意。
但是张道鸿感受到了苏幕遮心底的怒意。
怒其不争。
惶恐之间,张道鸿抱拳拱手。
“晚辈知错矣!”
“那你错在何处?”
“错在不该争狠斗勇……”
他纵然在顷刻之间有所明悟,却终归还未看到自己上的变化,也不曾看到问题的根源。
苏幕遮轻轻摇头。
“你争狠斗勇,这本没有什么错,若说狠戾,若论屠戮,老朽昔年,还胜你许多,有心要走无敌路,这是好事,可我问你,你的道法根基,到底是《黄庭真经》还是《三洞大道经》?”
“自……自然是《黄庭真经》。”
“那你如今扬名立万,靠的是什么?”
“是《三洞大道经》。”
说到这里,张道鸿惊恐之余,也是面露恍然。
他终归是个灵醒的人,已经隐约猜到了苏幕遮的来意。
“道中得一法,法中悟一术,人中富贵者,不足持……你可知晓,若是今老朽不来,若是放任你继续征战下去,或许数百年,或许几千年,你便要走上一条另类突破之路,走上洞真境界的极道之路!”
“这……”
“你来告诉老朽,若真有那一,你是要自废《黄庭真经》?还是有胆气,将《三洞大道经》参悟超脱?亦或者你本就有走这极道之路的想法?若果真如此,那么今,是老朽坏了你的好事!”
“晚辈不敢!”
这番说罢,张道鸿这里已然讪讪,不敢言语。
“所以,你错不在争狠斗勇,而是错在得意忘形!如一炁化三清之术这般玄妙,古往今来还少么?三十六天罡术?七十二地煞术?几如泥沙,无法计数!可又有几人,是凭借这些玄妙术法,证道长生的?”
“晚辈知错矣!”
“滚!五千年之内,不证大能之境,老朽亲自来,废你根基!”
话音落时,不等张道鸿反应,苏幕遮便径直拂袖离去。
原地里,张道鸿已经冷汗连连。
天光大明,烈灼灼。
他站在那里,只觉彻骨冰凉。
修道万载,张道鸿竟险些误入歧途。
……
虚空之中,苏幕遮大步疾驰,蹈空步虚。
张道鸿之事,他是动了真火。
怒其不争亦是心中念想。
他不想眼睁睁看着一个英果类我的后辈走上和自己似是而非的道路。
极道之路,更比寻常修道艰难许多。
他更是因之蹉跎半生,如今方才得见些许前路光亮。
在他心中,这不该是张道鸿应该走的路。
感慨着,苏幕遮朝着道场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更是偶然将目光落向阳世。
五千年一观阳世,举目皆有沧海桑田之相。
忽的。
苏幕遮的脚步一顿。
他浑浊的双眸看向阳世的某处,片刻之后,竟哑然失笑。
“昔偶然落子,未曾想,竟应了这一世无之道!丫头啊,合该你道玄宫执牛耳啊!”
一边说着,苏幕遮的脚步也渐行渐远。
隐约间,他轻声呢喃的声音回dàng)过来。
“这一饮一啄之间,大概便是天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