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丘之上,转眼间已经是数日的时间过去。
云雾之中,张道鸿身处之地,有五彩华光汇聚,凝结成了一道光茧,将张道鸿的身影包裹在其中,弥蒙道则伴随着华光忽亮忽暗,恍若是道法在“呼吸”,又似张道鸿在吐纳。
七日前,苏幕遮正式将完整的外景玉经上部道歌全部传与了张道鸿。
道歌成七言,一字一句皆契合大道,此间之玄妙,苏幕遮讲道时,不止是张道鸿如坠道境,痴迷往返,连带着苏幕遮这里,都对于自身的道途有了长足的感悟。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更何况是黄庭经这般非凡玄妙的真经。
甚至在讲道的过程中,诉说到搬运法门的关隘时,苏幕遮所讲述的内容,已经不在局限于道歌本身。
长生数千载,苏幕遮所见所闻的无上法门已经不知几凡,各种之玄妙,亦有互通之理,此时摘取数篇讲给张道鸿听闻,更让张道鸿的感悟一日千里。
是故传法结束之后,张道鸿便直接闭关,依照道歌所述,重修黄庭经,改换经脉,搬离运坎,重铸道基。
苏幕遮亦有心相助,无形之中,布下百里聚灵之阵,引四方元炁滚滚而来,这才有了此刻光茧之上的盛景,等张道鸿闭关结束的时候,亦是他脱胎换骨,重登通衢仙路的时候
而另一边,苏幕遮却静静的坐在高丘的峭壁前,盘膝而坐,却不曾修炼,只是平静的眨着双眸,似是全部心神,都落在了缥缈云海之上。
张道鸿的道途在苏幕遮的帮助下已经找到了,但是苏幕遮的道途,却依旧充满着波折。
毕竟,这是一条前所未有,从未有人走过的道路。
每一步,都需要苏幕遮去摸索,而一旦差之毫厘,苏幕遮便注定长生无望。
忘川之地一行,苏幕遮确定了关于岁月长河的辛秘。
但这也只是让苏幕遮确定了自身道种世界的谬误,却不曾让他找寻到修改的方法。
况且,那日,封己身为岁月大妖,而后跃入岁月长河之中,无形之间的机缘,更让苏幕遮的修为进了半步。
道种世界中,已有一枚青果成熟坠落,化出人形,于道种世界内,吞吐元炁,参悟道法,隐约有着朝一界古神演化的趋势。
而苏幕遮的修为境界,也正是因此,跻身半步合体之境。
是故到了今时今日,苏幕遮这里,反而不敢再继续修炼下去。
大界已成,便是改变岁月长河的谬误,苏幕遮都已经感受到了其中的棘手,若是任由三千青果尽数演化成开天古神,只怕苏幕遮改变大界的压力,会变得更大
甚至于,彻底无望,以致谬误被不断的放大,引高天厚土彻底陨落,终此一生,苏幕遮再无长生可能。
与其说此时的苏幕遮在观白云缥缈,不如说他在沉思,沉思此间的法门。
而正在苏幕遮沉思的时候,不远处,那光茧之中,却忽的有万千毫光绽放,伴随着让苏幕遮都有些侧目的道法气息,一同在高丘之上蔓延开来。
苏幕遮转身看去,却听得光茧之中,有张道鸿畅快的轻啸声音。
“吾之长生道基,今日已成”
风云呼啸之中,张道鸿的身形从光茧之中挣脱而出,苏幕遮双眸灌注雷霆,此时正观瞧的真切。
这气机外泄的瞬间,苏幕遮隐约已经可以得见张道鸿的身影之中,有着四道朱衣景神的身影与张道鸿的道躯相互重叠。
须弥之中,张道鸿的气海之中,不似寻常修士一般有着丹田开辟,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尊巍峨神庭,立于气海大窍之中,劈开须弥,道庭上,有古篆字书就牌匾
下元黄庭宫
黄庭宫中,四道景神真身列于正中,吞吐灵炁,演化诸般玄妙。
这般盛景展开,说来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等张道鸿的气息尽数收敛起来的时候,苏幕遮的眼中,已经不见了黄庭宫,还有四尊景神的身影。
了然的点了点头,正如张道鸿轻啸声中所言,有此道基,张道鸿已然踏上了长生路。
而随着滚滚元炁尽数没入张道鸿的道躯之中,他的修为也跻身到了筑基大圆满的境界。
等张道鸿的身形落到高丘之上的时候,少年目光灵动,四下扫视,一眼看到了不远处静坐的苏幕遮,脸上带着嬉笑表情,疾步走到了苏幕遮身侧,也随着苏幕遮一般坐下,松松垮垮的朝着苏幕遮拱了拱手。
“再谢前辈传法之恩”
这实在不是个认生的少年,数日的相处下来,张道鸿的眼中,已然无有了初时面对前辈高人的胆怯,倒是生出了几分自家晚辈的亲切来,也时常嬉笑玩闹,苏幕遮亦算是默认了张道鸿这般行径。
“哪里有你这般谢恩的做法与贫道这般也就罢了,日后行走山河,若依旧如此顽劣心性,少不得要旁人恼怒与你。”
听闻苏幕遮的斥责,张道鸿也只是笑笑。
“太元前辈,世间也无如您这般,与我有恩之人,旁人旁人干我张某何事”
张道鸿此言,苏幕遮听闻,也只是摇头,却不再说话,看着眼前缥缈云雾,再度陷入沉默之中,只是片刻的世间,张道鸿有些跳脱的声音却再度响起在苏幕遮耳边。
“太元前辈可是因为何事苦恼且分说一二罢了,说不得晚辈也能与您分忧呢这话怎么说的来着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岂不正是这样的道理”
“你”
苏幕遮轻笑着开口,正欲反驳张道鸿不是天高地厚,却忽然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彼时,张道鸿不通道法,不悟真经,偶尔说出几句话来,却又暗合道法真意,也曾让苏幕遮侧目以对。
当真不知是否是鬼迷了心窍,苏幕遮竟真的对张道鸿开口说道。
“道鸿,开天之事,汝如何去看大道三千,汝眼中,可有高下”
听闻苏幕遮之问,张道鸿哑然,半晌之后只是苦笑。
“前辈思量的事情,比之晚辈筑基之境,有天地之别,这样的事情,晚辈有能有甚么看法,只是”
“只是甚么”
“只是前辈之问,让晚辈想到了一个故事”
“故事”
“嗯,昔年还未踏足仙道,晚辈尚在家乡的时候,时常听闻的故事,只是这等故事,皆为前人志怪附会,怕是当不得真。”
“无妨,左右贫道这里,毫无头绪,你且讲来,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此间故事,却要从天地未开时讲起,彼时,无有天地,四下混沌,而混沌之中,有一青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