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余公子。”才至营寨,王越就碰上了昭穿当日那位随行武士阳淮,这是个熟人,还见过王越当时斩杀白河那场剑斗,更听吕里武士说过他十七武士破黑胡的事迹,对他颇为崇拜,见他到来就迎了出来。
“昭穿大人可在?”各自微礼,王越就直问道。
“公子可真是来对了时候,这几日昭穿大人都在吕里大夫府上与淮上诸大夫会谈,今天早上回来,正准备启程动身前往庸国参加庸国新君继位大典。”
武士说话间皱了皱眉,问:“公子昨夜有经历过厮杀?”
毫无疑问,他敏感的闻到了王越身上昨夜在野店中沾染上的血腥气。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王越就直说道:“昨夜本公子自淮阴回来,路上本欲在一处野店借宿,却不想碰到本地驻军冒充贼寇将野店内住宿客商和店家都杀了,就稍稍出了几剑。”
武士点了点头,恍然道:“原来是这样,这都是礼乐崩坏、人心丧乱的结果,却是不奇怪。
“整个天下间,恐怕也就是我陈国内少有这种事,只是可惜,我陈国再次内乱,不然继续将霸业推向整个天下,重新厘定天下礼法规则秩序,则世间又是不同。”
又对王越一礼:“公子请。”
王越微微颔首,就随他入了营寨,不久后就见到了陈使昭穿,看他样子,这几日却是颇为疲惫,脸颊的颧骨微微凸起,眼窝深陷,头上竟还熬出了不少白发,显然是殚精竭虑又接连几日未睡的结果。
“蛇余公子,你不是离去了吗。”昭穿勉强打起几分精神与王越说话。
王越并未回话,只看了看左右,昭穿立时会意:“无妨,他是我昭氏的武士。家中世代都为我昭氏效力,公子有话可以直说。”
“我这两日随淮伯神庙的祭司中曲乐言去了趟景都淮阴,碰上了一些重要事,所以连夜回到吕里。正好与大人通报一二,也好叫大人做好应对。”
“重要事?”昭穿疑惑道:“难道是淮伯神庙已有重回蔡盟之意?”
“大人猜的不错。”王越点头道:“我在淮伯淮阴神庙遇见了蔡使槐里吉,他与淮伯神庙祭司一番会谈之后,淮伯借祭司之口与了槐里吉肯定答复,并且愿意配合蔡国游说淮上其他诸国。”
“淮伯神庙重回蔡盟。这本是我早有预料之事,却不想来的这般快。”昭穿听着微微皱眉,又想到一事,就问:“淮伯神庙既做了如此决定,公子又在淮伯淮阴神庙遇见了槐里吉,槐里吉没对公子动手?”
王越笑了笑:“当时槐里吉没反应过来,被我找了个机会逃离,后还寻了个机会,以淮伯之力将槐里吉斩杀在淮阴神庙内,这是我要告诉大人的第二件事。希望能对大人有所帮助。”
“以淮伯之力将槐里吉斩杀在神庙内?”昭穿微微一惊,就道:“公子真是好本事,若是如此,接下来淮伯须与蔡人一个交待,蔡国说不定也会借此向淮伯提出更苛刻些的要求,这样蔡国与淮伯必有一番龌龊,或许短时间内还扯不清楚。”
他想了想,说:“此事,我既已知,当为其大为宣扬一番。或许还能收到更好的效果。”
昭穿又感叹着说:“公子,真是信人也,前些日子才答应愿意助我,今日就做下了这番大事。”
“不过顺手而为罢了。”王越笑道。问:“这几日昭穿大人与吕里大夫等人商议,不知可有何结果,我若得知,或许也可配合一二。”
“的确有些结果,有件事,或许还真与公子有些关联。”
“愿闻其详。”王越拱手道。
“我这几日与吕里大夫商议诸般事。主要商议在当前局面的应对。”
昭穿想了想,继续说:“说是应对,当下我陈国势力不伸,这是大势,再怎么想也无甚应对之法,就只建议诸大夫暂时阳奉阴违,如非必要,并不与倾向蔡国的力量作任何直接对抗,以免造成其力量损失。”
“另外蔡国既谋申南,就须使最靠近的淮上,尤其是倾向我陈国之势力,无力对北方施加影响,则势必会有所动作,将我们牵绊住。”
“我左思右想之下,那蔡使槐里吉似乎与溧水上游的龙巢湖水寇有些关联,是以极有可能会想办法使动他们顺溧水而下,侵扰吕里地方,这样一来,吕里大夫自家都生出乱来,如何有能力影响北方申南?”
“龙巢湖水寇?”王越仔细回忆了一番:“原来是南方与北方黑胡齐名的龙巢水寇。”
“就是他们。”昭穿肯定道:“这股水寇可不一般,比起黑胡还要厉害的多。”
“听闻水寇首领本身就不比黑胡实力弱,龙巢湖中更生活着数以万计在水寇庇护下的野民,有着一定的生产能力,使他们无须劫掠,就能够支撑着军势长期存在。”
“再加上他们背后还有一位龙巢湖神,更有诸般能施法术的湖神祭司,其整体实力,绝不在龙巢湖周围任何一邑大夫之下,甚至一些弱小的大夫领,都还不及他。”
“就在上月,黑胡自陈国流窜途径邺国时,龙巢湖水寇也借机北上劫掠人口、钱粮、财货,使邺国南部诸邑损失惨重,有鉴于龙巢湖水寇的巨大威胁,如今吕里大夫已亲自前往临川坐镇了。”
听闻水寇背后,还涉及到神,王越的面色微微凝重,就与昭穿问道:“龙巢湖水寇背后的那位湖神,比之淮伯如何?其大致有多厉害?”
昭穿回道:“淮伯乃是淮上祭祀了数千年的正神,在淮上之地,与传说中的各主天神并无大差别,龙巢湖的湖神虽同为地祗水神,但到底是根基底蕴不足,远无法与之相比。”
“仅以神力而论,湖神充其量与淮伯麾下淮水各路支流的河神相当,不过听说其是头蛟龙,身上有着上古源主的龙族血统,则整体实力恐怕比起一般河神定会厉害许多。”
“若想击败他,起码得诸多各国武士评定中得上位、高阶、高段称呼并且掌握强大剑技的武士联合出手才行,而且还须是在龙巢湖以外的岸上,若其在水中,又或在龙巢湖他之神域中,则哪怕是我昭氏第一武士于让这样的超阶武士都无法战胜他。”
“公子若是遇上他,却是得小心。”
“多谢大人提醒。”王越心中有了成算,与昭穿微微一礼道谢,接着也道:“大人身当陈国与淮上一切影响的维系,今日之后出行也当小心了。”
“蔡国槐里吉死了,自有副使接任,或者重新派遣一位使者过来都不难,大人若是出了事,那就难了。”
昭穿听了面上肃然,陈国乃天下第一大国,国势强大无双,昔者他在淮上,哪怕不携一位武士随行,淮上诸国都无人敢冒犯,各国国君甚至还会派遣强大武士和车马随行保护,生怕他在淮上出了事。
可是如今呢?形势已经完全不同了,前几日里,槐里吉敢带武士白河来搅乱吕里君子的婚宴,就是看他随身武士实力有限,专门过来挑他的场呢。
“这却是个麻烦事,我昭穿死了不要紧,只怕一死之后,再无人能接手组织淮上事啊。”
王越心道,你若一死,本公子的麻烦还大些,到时候面临的局势不仅会更加严峻复杂,并且即便为陈国干下了大事,没有了你,又有谁与我去往陈国扬名请功呢?没有了你,我又如何借得陈国之势呢
如此想着,他就对昭穿道:“所以大人之存身于陈国无比重要,甚或蔡国技击营已然在谋划袭杀大人也未可知,并且这一点的可能性极大。”
“听说大人即将起行前往庸国去参加其新君继位大典,我若是蔡国技击营要对付大人,必定在此行中对大人动手,一击灭除蔡国在淮上最大干扰。”
“但身为陈国驻淮上外事春官,庸国新君继位大典都不去,这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这真是两难啊。”昭穿站起来说着,脸上满是焦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