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显自然是连忙应下,连替宫聿瑔心疼一下那游仙枕都不敢。
那游仙枕可是一个宝贝!
听说只要枕上它,就可以在梦里游遍四海山川,更有传说称,还可以去往阴间。
本是小国进贡之物,后来因为陛下觉得此物能接通阴阳,有些不喜,这才转手送给了二皇子殿下。
“此外,如此明显的栽赃陷害,你竟半点都没瞧出来?”
赵显懵了。
什么栽赃陷害?
宫聿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若是你,你在刺杀别人后逃走,你会如何处理你手中的罪证?!”
赵显本能地回答:“自然是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教人什么痕迹都瞧不……”
说到这,原本还脑子堵塞的赵显立马反应了过来,话音顿住,面色也在瞬间变得惨白。
“属下知错!是属下思虑不周!请殿下降罪!”
宫聿瑔右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夹杂着思忖地看着赵显,似是在认真思考自己要怎么处罚赵显的这个失误。
府医也在这个时候替宫聿瑔处理好了伤口,告辞离开了。
等到府医完全走出寝室以后,宫聿瑔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
“你去暗中调查,刺杀本皇子的人究竟是谁!”
赵显立马应下,复又想起事,抬头看向宫聿瑔,斟酌着问道:“殿下,那太子那边……”
宫聿瑔目光瞥了一眼掉落在地的夜行衣,嘴角勾起一抹诡笑。
“不管这件事是谁做的,但既然他为我留下了这么一个把柄,我怎么能不抓住呢?”
这么好一个把柄落在手里,不告宫聿琰一波黑状可不行。
趁着他还没完全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先污了他在百官和民间的名声,扒下他一层皮来。
赵显明白地点了点头:“那明日属下还要去太子府赔礼道歉吗?”
宫聿瑔眯了眯眼:“去。无论如何,你强闯太子府一事都是错的,本皇子不喜欢被人抓住把柄。比起宫聿琰派人刺杀我这个皇兄,你区区一个侍卫强闯太子府更是罪无可赦!”
太子乃是储君,乃是日后的帝皇,强闯太子府,那便等于是将皇族的脸面放在脚下踩。
若是带人强闯的人是他,或是任何一个皇子,这件事儿都能随便糊弄过去。
但带人强闯的是赵显。
只是一个都算不上有什么官衔的小侍卫。
他明日还要去父皇面前告状,若是被宫聿琰的人反咬一口说赵显强闯太子府一事,要求父皇做主的话,他很有可能就会被父皇舍弃。
因为父皇除了沉迷修仙以外,最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寿命以及皇家的颜面。
另外,父皇如今极其地宠信尹初瑟,而尹初瑟,又是宫聿琰的人。
他试着拉拢了尹初瑟,可尹初瑟至今都没有给他一个回话。
若是她当真不能为他所用的话……
虽说有点可惜她的那张脸,还有那一身的本事,但一个不能为自己所用的人,就算再离开,也只是祸患。
要是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尹初瑟离开大厉就好了。
尹初瑟,他是没觉得自己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将她杀了的,能让她离开大厉就已经足够了。
尹初瑟一旦离开了大厉,靠着尹初瑟才能重回太子之位的宫聿琰就孤立无援了。
而因为那十三年天煞孤星的传言,即便现在已经解释清楚,可还是有些大臣们是忌惮宫聿琰的。
换句话说,宫聿琰并不怎么得人心,他重回太子之位,也不是什么众望所归的事儿。
相反的,他自己的名声,因为他这些年的努力经营,朝野上下都是一片赞誉之音。
到那时候,一个是孤掌难鸣的宫聿琰,一个是母族被灭的宫聿珉,这两个曾经他夺嫡路上最强大的对手,就完全不是对手了。
“还拿游仙枕?”赵显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他可舍不得殿下真拿游仙枕去给宫聿琰当赔礼啊。
这么一个宝贝,不给自己留着,那多可惜。
宫聿瑔冷笑了一声:“给他游仙枕?他宫聿琰配吗?”
刚刚不过是在那府医面前装一装样子罢了,他怎么可能真的将游仙枕送出?
他还指望着某天枕着游仙枕入梦的时候,真的能够去到阴间,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去试着偷偷篡改一下生死簿,让自己能够长生不老。
他虽不像父皇一样沉迷仙术,但也渴望能够长生不老,永坐帝位。
谁都希望自己能够万寿无疆,寿与天齐。
赵显明白了,刚要退下去时,宫聿瑔又连忙唤住了他:“明日太迟,今夜直接就去!”
赵显应下,然后在库房里随便挑了一个较为名贵,但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的东西,让人装了锦盒,立马给宫聿琰送过去了。
在知道动静以后就隐去了身形,在宫聿瑔房内偷听墙角的初瑟抬手摩挲了一下下巴,目光扫过宫聿瑔床榻上的那个雕着彼岸花的软玉枕,掠起几分兴趣。
虽说这种枕头,她是用不上的,但是呢……
既然是宝贝,她就想搜罗了。
她用不上没关系,可以转赠给别人啊。
不管是谁,都比宫聿瑔这个伪君子配用这个枕头。
看了一眼已经枕着那个枕头睡下的宫聿瑔,眸光闪烁了一下。
罢了,今日就先不拿了。
过两日再来拿走。
第二日一早,宫聿瑔果然拿着那件夜行衣上了朝。
皇城昨日夜里的动静,皇帝也有所耳闻。
所以虽然很想继续修炼,但今日一早也还是前来上朝了。
“父皇!儿臣求父皇为儿臣做主啊!”
在即将要退朝的时候,宫聿瑔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大殿中央,声泪俱下地冲着皇帝说道。
初瑟站在百官之首的位置,狐狸眸轻飘飘地看了宫聿瑔一眼。
这跪的够重,听着都疼。
膝盖怕是已经青紫了。
不过嘛……
这都是他自己活该。
皇帝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本来见都要退朝了,宫聿瑔都一直没有说话,就默默站在那儿,皇帝还以为他不打算说了。
正在心里想着这二儿子果然一如既往的孝顺懂事,知道不能用这种小事儿来打扰他修炼,结果没想到……
本以为可以早些退朝回去修炼的皇帝,此时心中对宫聿瑔难免产生了几分郁气。
“瑔儿有何冤屈,尽管与朕道来。”
宫聿瑔垂着头,眼底闪过一丝怒意。
父皇生性多疑,在皇城中有众多耳目,昨日夜里他被刺杀这一事又是闹得沸沸扬扬,事情经过父皇一定一清二楚。
可现如今,也只是说听他讲,却并没有说,要替他做主。
说到底,还是要看在尹初瑟那个女人的面子上,包庇宫聿琰了!
可凭什么?
明明他也是他的儿子!
小时候因为宫聿琰是嫡子,父皇偏心宫聿琰。
后来宫聿琰被张隆判命说是天煞孤星降世后遭到厌弃,他本以为他要有机会了,却没想到又出了一个张隆说他是祥瑞之人的宫聿珉。
他只能一年又一年地忍,一年又一年地蛰伏。
他明明母族势力也不弱,民间声望更是比宫聿琰、宫聿珉更好,他才是最应该当储君,最应该登基的那一个!
初瑟在一旁看戏看的津津有味。
巴不得宫聿瑔心中的愤怒再浓重些。
这样,她的计划就基本完成了。
“父皇,儿臣昨日夜里在府中忽然被刺杀,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百官都开始窃窃私语。
“哎,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你说二皇子殿下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就突然遭到了刺杀呢?真是让人不明白。”
“嗤——那还不简单!因为二皇子殿下宅心仁厚,乐善好施,在民间的威望极高,某些人担心二皇子殿下的存在会影响到他的位置呗。”
“啧,真是狠心,这可是亲兄弟啊!”
“李大人,您就甭开玩笑了,这皇家,哪还有什么兄弟啊,那可都是和自己争权夺位的仇敌!”
初瑟瞥了这些窃窃私语的人一眼,然后再看向了跪在那儿,唇角隐隐有些许勾起痕迹的宫聿瑔。
倒是好谋算。
哎,落叶那系统选中的人为什么不是宫聿瑔呢,那样的话,她可就能够轻松多了。
根本就不需要多废心思。
不过初瑟在这个时候倒是忘记了。
不是她帮宫聿琰导致她要谋划太多有些累,而是她压根儿从一开始就将宫聿琰放在了需要她保护的位置上,各种替宫聿琰谋划,根本就没有想过其实宫聿琰本身也有这个能力。
这也正是……
最让楚晏陵感到不高兴的一点。
皇帝因为修炼了,虽然天赋不好,但也好歹是入了修炼的门,五感比起一般人要敏锐些。
很清楚地就将下面大臣们的窃窃私语都听了个真切。
脸瞬间有些黑。
并且眼神小心翼翼地看了初瑟一眼,见她面色如常,并没有动怒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
他确实是看在初瑟的份上,对宫聿琰诸般偏袒。
但那不仅仅是因为初瑟帮助宫聿琰,因为同盟关系是很不牢固的,今日或许还会为你多般谋划奔走,明日就已经另投新主,兵戈相向。
主要还是因为,他的眼线曾告诉过他,宫聿琰与初瑟二人,已经私订终生了。
“父皇?”
长时间没有听到皇帝的回答,宫聿瑔硬着头皮试探地又唤了他一声。
皇帝看了他一眼,然后应了一声。
“瑔儿被刺一事,朕略有耳闻,不过,瑔儿的侍卫不是已经找出刺客了吗?”
宫聿瑔面色一僵。
父皇这话的意思,是表示他也同样知道赵显趾高气昂强闯太子府一事了?
应该……
不会吧?
如果父皇真的知道这件事的话,赵显早就被带走关进天牢了。
但不管知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也只能自己主动说了。
“是已找出,只是这派刺客之人……”
宫聿瑔的脸逐渐皱了起来,纠结的很,似是有些不忍心。
一旁有几个本就十分欣赏他的大臣们都纷纷劝到:“二殿下,您就说吧,您在这儿顾念与他的情分,人家还未必领情呢,若是二殿下您今日不说,往后这性命堪忧的事儿,可就难保会再发生多少次了……”
宫聿瑔听了这劝,咬着牙,双手紧握成拳,像是做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赵显因为护主心切,一时情急强闯了太子的府邸,且在太子府的院中找到了一件染血并且燃烧了一半的夜行衣!”
初瑟撩着发丝的手指微微一顿,不过动作极其的细微,一下子就恢复了正常。
昨日夜里她在宫聿瑔那儿看完戏以后,就去驿馆找了楚晏陵,顺带也听到了他的属下在冲着他汇报。
她记得,楚晏陵的属下说了,只是将夜行衣“匆匆掩埋”在太子府的院角,并没有说过烧了一半。
这焚烧夜行衣的事儿,是宫聿瑔自己干的吧。
皇帝在听到宫聿瑔说赵显闯太子府的话时,面色就沉了下来。
他皇家的威严还轮不到一个小小的侍卫来践踏!
“来人!去二皇子府把那赵显给朕抓了,关进大牢!每日受九九八十一鞭鞭打,十天后再放人!死了也要给朕鞭尸!”
宫聿瑔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清楚他的父皇很看重皇族的脸面,知道赵显一定会被责罚,可他也想过,他好歹也是个二皇子,若是他开口向父皇求求情,还是可以让赵显没事的,顶多就是受点杖刑。
可现在……
宫聿瑔有些绝望,甚至还看了初瑟一眼。
他知道,现在在朝堂上,能够左右他父皇决定的人,只有尹初瑟了。
他好歹那天也送了尹初瑟一个他一直珍藏着的稀世奇珍,他希望尹初瑟能够看在那件宝贝的份上,帮他一次。
赵显是他最得力的属下,虽然脑子有些时候比较傻,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傻,才能让他完全信任他。
然而,初瑟却偏过了眸子,看向了站在她后边儿,戴着半面鬼面具,从始至终不发一言的宫聿琰。
宫聿瑔眸光一暗,眼中控制不住地浮现几分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