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聿珉喜欢的又不是她这个人。
只是喜欢她带给他的好处罢了。
譬如这个丹药。
真正喜欢她这个人的人……
舌尖抵着上颚,轻勾起唇角,凉薄中透着几分失落地笑着。
这三千世界中,大概是没有的。
就算是在那个她的追求者众多的灵界,估计也没有。
他们不过都是贪她的好颜色,或是贪她九尾狐一族的灵血。
还有的,就是贪她炼造的兵器。
她于炼丹一途没有什么让人惊艳的天分,但在炼器上,她却是灵界最年轻的神品炼器师。
也是灵界唯一的一个神品炼器师。
直接能够锻造出神器的炼器师,有哪个势力不想要。
不过也好,反正她也不想去喜欢谁,没人是真的喜欢她,她和人玩暧|昧的时候也就不会有什么负罪感。
狐虽九尾,唯有一心。
但这一心,她会好好地护着。
这世间,她只需要爱自己就够了。
还在拿命来配合初瑟演戏的尹晏陵一个偏眸就看到了初瑟那有些落寞的神色,皱了皱眉,颇有些心疼地拉住了初瑟的手。
浅色的薄唇轻启,刚想要说什么,余光就瞥到了坐在那看着丹药傻乐,十分碍眼的宫聿珉,冷哼了一声,然后将自己原本想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太碍眼了。
他想对阿姊说点心里话都没法说出口。
就要个丹药的事儿,在自己王府里的时候还不肯直接说出口,然后又装一副好人相主动送他们回煞王府,取了丹药不说,还为自己博了个好名声。
他真的搞不懂阿姊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算计他们,在他看来,像他们这种挡路的人,就直接都杀了便是。
全部都杀干净了,只剩下宫聿琰一个,他就不相信那老皇帝百年之后不会把皇位传给这个仅存的儿子。
瘪了瘪唇,抬头颇有些委屈地看了初瑟一眼。
大概……
阿姊就是享受那种快感吧。
该演的戏都已经演完了,马车也已经到了煞王府门口。
马车一停下,初瑟就连忙扶着尹晏陵下马车,走进了煞王府。
宫聿珉就在马车上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
这一刻,倒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对初瑟喜欢他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产生怀疑,而是坚信了初瑟只是因为太过担心尹晏陵的身体。
毕竟听说尹晏陵是她在这世上剩下的唯一的亲人了。
紧张着些,乃至于怠慢了心上人,这也无可厚非。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五枚丹药,眼底浮现笑意。
尹初瑟一定是喜欢他的,甚至已经深爱他到无法自拔了,否则又怎么可能会这么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手中所有的这引气丹都给了他。
还不要任何回报。
然而宫聿珉不知道的是,在一走进煞王府的大门,尹晏陵就立马收了刚刚那一副咳的像是下一秒就能死过去了的样子,暗中收紧了自己与初瑟相握的手。
转头冲着她笑。
初瑟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另一只手戳了戳他的脑门儿。
“要不是最终目的还是达成了,就你这样,我一定好好教训你。”
演个戏罢了,还要那么认真,要是宫聿珉稍微克制一点,这一行的目的不就泡汤了吗?
尹晏陵也不怕,舌尖抵着牙根,眨了眨眼,而后笑道:“阿姊要怎么教训我?口头教训吗?”
“口头教训”四个字,被他刻意咬了重音。
初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娇哼一声,戳着他脑门儿的手稍稍加了一点力道:“你想得美。”
他们二人一边说,一边走到了煞王府的正厅,但不见宫聿琰的人。
初瑟立马转头看向了一旁一直在正厅候着的常临。
“你们家王爷人呢?”
常临这才往前走了两步,低首恭敬回道:“回国师大人的话,您与尹公子离开以后,王爷就被陛下召进宫中了。”
初瑟闻言蹙眉。
狗皇帝召了宫聿琰进宫?
这不应该啊。
她才刚给他吃过一次引气丹,那枚引气丹的时效是八天的,这段时间内狗皇帝应该是沉浸在引气入体的激动喜悦中,安心修炼才是。
何况她住在煞王府的事儿,狗皇帝也是十分清楚的,稳坐皇位这么多年的人,虽然有点脑残,但也不至于是个傻子,再怎么样也应该知道,她和宫聿琰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会很一般。
在她还在宫聿琰的王府中住着的这段时间,狗皇帝没道理还会来找宫聿琰的麻烦。
“为何进宫?将你知道的全部仔仔细细地都说出来。”
她平时虽都是自带三分媚地笑脸迎人,但当她真正认真起来的时候,那气势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
毕竟,她也曾是踏着尸山血海走出来的人。
原本并不怎么将初瑟放在眼里,觉得一个女子竟然当厉朝的国师简直就是荒天下之大缪的常临连忙将一切原委都告诉了初瑟。
初瑟听罢,立马转身出了煞王府,留下尹晏陵一个人在府中。
她一走,常临连忙抬手,用袍袖擦了擦额角被吓出的细汗。
结果刚动,就感觉到一道比初瑟刚刚看着他的眼神更阴冷的目光紧盯着他。
吓得他背后一凉,连自己本来想要做什么的都忘记了。
心中却有些奇怪,这病秧子怎么会有这么骇人的气势。
尹晏陵缓步走到常临的面前,手搭上他的肩,上身微微前倾,凑在常临的耳边,低声冷沉道:“再敢对阿姊不敬,我废了你哦。”
一说完,就站直了身子,并冲着常临温和一笑,配上他那苍白无血色的脸,简直无害极了:“管家辛苦,晏陵就不叨扰了。”
这一瞬间,常临还以为刚刚在自己耳边响起的那道犹如鬼魅一般的话,只是他的错觉。
然而左肩上传来的隐痛在提醒他,那不是他的错觉。
初瑟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皇宫。
放在常临告诉她的是,钦天监少监今日入宫告知今上,煞王命格有异,要煞王入宫,他再重新卜算。
狗皇帝本就对宫聿琰这个天煞孤星忌讳的紧,现在又听到测出宫聿琰是天煞孤星的前国师张隆说宫聿琰的命格有问题,自然是要紧急求证的。
张隆……
初瑟赶到的时间正巧。
张隆正好在对着狗皇帝义正言辞地说宫聿琰如今已过弱冠之年,近日又近了亲缘,这天煞孤星的情况是越来越严重,如要根除,只能择日及早斩首示众,然后鞭尸三百,才能完全解除,否则,就算是杀了宫聿琰,也无济于事。
身为与他亲缘关系最为深厚的陛下将会是被第一个克死的人等等。
全程,宫聿琰也只是站在一旁,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侧。
因为脸上戴了面具,看不出他是个什么表情,但那一双眼,却如古井深潭一般,无波无澜。
似乎张隆说的这么激动,也没有在他心里激起一丝半点的涟漪。
哪怕狗皇帝真的被张隆说动了要杀他,他也没什么感觉。
对这个曾经溺宠过他的父皇,他如今已是毫不留恋。
父子亲情淡薄到如斯地步。
皇帝倒是转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思索。
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就要点头同意张隆的话的那一瞬间,隐在空中静看事态发展的初瑟撤了隐身术,身形快速下坠,但即便是这样的情况,她的衣裙也丝毫未乱,依旧好好地穿在她身上,没有因为飞速下坠的身体而向上扬起。
“微臣见过陛下,陛下要与钦天监少监讨论道术,又怎么不叫上微臣一起呢?”
她笑的明艳,走过来的时候一步一娉婷,彷如步步可生莲。
在看到她突然出现的时候,皇帝的脸上闪过一抹心虚。
他倒不是因为自己同意了张隆的建议,想要杀了宫聿琰并且鞭尸一事而心虚。
是因为初瑟的话。
自己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封了她为国师,又将张隆贬为了钦天监少监,结果现在却被初瑟当场抓包自己私下与张隆见面,多少有点显得他没脸没皮。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刚刚初瑟这从天而落的样子,震慑到他了。
否则他一定会摆出皇帝的架势斥责她。
毕竟他身为当今天子,想要与谁研论道术,那都是他自己的事儿,就算初瑟身为国师,那也是臣子,更是一个女人,又有什么资格来管他的事儿。
初瑟舔了舔唇,走到他们身边,毫不客气地落座。
全程,半个眼神都没有给过张隆,倒是看似无意地瞥了宫聿琰一眼。
“微臣刚刚似是听说,张少监想要陛下处死煞王殿下?”
皇帝也算是半个人精,明白初瑟这意思是想要保了宫聿琰了。
“国师,张少监告诉朕,煞王乃是天煞孤星,为了社稷安定,朕要处死一个皇子,也无甚过错。”
他的架势摆的挺好。
朕是皇帝,朕做这个事情都是有原因的,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国家稳定。
初瑟接过一旁宫女战战兢兢奉上的茶,轻抿了一口,而后轻笑出声。
皇帝立马就皱起了眉,一时没忍住,立刻出声问道:“国师在笑什么?”
被一个女人这样轻慢,心中到底是不快的。
初瑟放下茶盏,一脸淡然:“没笑什么。”
皇帝被她一噎,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连忙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张隆。
张隆也登时上前,挺直着腰板,刚要开口和初瑟说,结果初瑟就仅仅只是斜了他一眼:“陛下,微臣的记性不大好,敢问,钦天监少监是几品官?”
皇帝一脸懵逼地本能回答:“正四品。”
“那微臣这国师之位,又是几品?”
“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官居极品。”
初瑟这才又满意地笑了起来,抬头看向了张隆,那眼神明显至极。
张隆咬了咬牙,恨恨地冲着初瑟行了一个礼,然后才出言对着初瑟挑衅道:“煞王宫聿琰乃是天煞孤星命格,此事是下官与厉朝几位道长一同算出来的,难道国师另有高见?”
“高见不敢当。”随口回了张隆一句以后,初瑟就转头看向了宫聿琰,眸光轻闪。
宫聿琰在宫中的地位属实是低,明明其实他的能力不俗,却偏偏就被众人当成了一个隐形人。
回京这么多天了,除了那天奉命带她一起上朝以外,其他时候连朝堂都没有让他上过。
堂堂一个皇子,却被人轻慢至此。
她仔细地端详着他的面貌,又让他伸出手看了看掌纹,最后又问了他的生辰八字,右手不断地掐算着。
没过多久,初瑟又饮了一口茶,在宫聿琰暗含希冀的目光中,轻启朱唇,缓缓吐出一句:“张少监说的没错,煞王殿下确实是孤星命格。”
宫聿琰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
肉眼可见的失落。
但没有那种初瑟竟然不帮他说话的怨怼。
这倒是让初瑟欣赏了几分。
当然,与宫聿琰的情绪产生对比的,就是张隆的态度了。
刚刚初瑟在掐算的时候,张隆还有些提心吊胆。
虽然他对自己做下的手脚很有信心,但保不准初瑟就会帮宫聿琰说话。
在听到初瑟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才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松了一口长气。
“既然国师也算出煞王乃是天煞孤星之命,想来,也是认同下官的建议的咯?”
皇帝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一来一往地说这话,也插不上嘴,毕竟他于修行一道才刚刚入门,很多东西都不清楚,没地儿插嘴。
初瑟倒是疑惑地看了张隆一眼:“张少监今年贵庚?”
这没头没脑的问话让张隆愣住了,抚着自己长须的手也停住了,还不由自主地往下拽了一下,疼的他龇牙咧嘴。
“尹国师看不出下官的骨龄吗?”
修为高者是可以轻易看出修为低者的修为和骨龄的,如果这个女人看不出他的骨龄……
张隆那浓密白眉下的双眼微微一眯。
若是她看不出,那她就是在欺君。
欺君之罪,可不会因为她给陛下几枚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的丹药,就能免了的。
初瑟似是看不出他的期待,依旧老神在在地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