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韩蕊克制住内心的恐惧,提着长裙小心的踏进了灵堂。
“侯爷,我来上柱香。”
没有凌忻的命令,下人们不敢将香火递给她,她只得尴尬的看着凌忻的后背,他后背挺拔,即使是这样歪坐着都透着一股高贵的气息。
“公主何意?”
冷冷的声音袭来,仿若一把出鞘利箭悬在她后心,韩蕊自顾自的点了香。
“昨日黄昏乱葬岗,我才知自己大错特错,特来送柳妹妹一程。”
凌忻猛地扭头,那瞬间袭来的杀气,仿佛焚烧一切的烈火。
韩蕊尽量的让自己保持平静。
她瞧着凌忻神色憔悴,可一双俊朗却锋锐的眉眼却紧锁在她身上,缓缓弯起的薄唇也让她立刻汗毛倒竖。
眼前男子神色憔悴,胡子拉碴,却邪魅一笑,那笑容让人没来由的紧张。
“公主想求得原谅?”
他起身走近了一步,韩蕊后退一步,他再进一步,韩蕊已站在了台阶的边缘,退无可退。
“公主小心。”
胭脂疾呼出声。
凌忻眸色暗沉散发着幽幽冷光,“明日百官命妇皆来,就请公主当着众人的面给如眉磕头认错。”
“侯爷是要长公主丢了皇家的颜面?”
胭脂好歹是从小伴着初蕊公主长大的,这般无理的要求她想都不想拒绝的话脱口而出。
凌忻不看她,一双清亮幽深的眸子定定的瞧着韩蕊。
韩蕊被她看得心中发毛,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这男主实在是太难缠了吧,初蕊公主贵为公主,为何偏偏看上了他,偏偏人家心中有白月光啊,自己还杀了他的白月光。
这当着百官命妇跪了柳如眉,置皇室颜面于何地?
更何况杀了她柳如眉的也不是自己,自己不过是糊里糊涂的穿越了过来收拾这烂摊子,长这么大自己还没跪过谁呢?
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不过是瞬间,心思已经百转千回。
凌忻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公主赶紧离开,否则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出言警告。
韩蕊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手掌心,痛得她怀疑人生,真希望这是个梦。
罢了,不过是跪着上柱香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损失。
“我愿意。”
“公主……”
胭脂大惊失色。
韩蕊平静的看着那金丝楠木的棺材,回想着原主记忆中那个温婉又清丽的女子,坚定的点了点头。
一回到了公主府,胭脂的话再也憋不住了:“公主,你怎可答应侯爷这般无理的要求,您是护国长公主,君臣有别,更何况是一个柳氏,侯爷这般不依不饶,莫非是藐视皇家?”
胭脂自幼便跟着初蕊公主,一开口便有了从前初蕊公主的几分霸气。
韩蕊放下了手里的茶盏,面带微笑的看着一旁气鼓鼓的胭脂:“说完了?”
“奴婢这就进宫禀告太后娘娘。”
她拔腿欲走。
“站住。”
“公主,明日你若是真的给柳如眉磕头,往后满朝文武谁还会把您当回事?若是侯爷有了不臣之心,岂不是更如鱼得水?”
胭脂真的急了。
韩蕊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她刚刚只顾着想要消除凌忻的仇恨,竟忘了这一茬,他可是掌握着朝廷几十万大军,若是他有了不臣之心,那幼帝?
她想起幼帝的那几句话。
“皇姐能有什么错,有错朕替你扛着。”
彼时,小屁孩仰头看着自己,圆溜溜的眼睛里都是满满的爱。
若是……,那幼帝就没了活路了?她顿时左右为难起来,天哪,这书后面到底是怎么写的?
她纠结的在屋子里来回走。
胭脂不知何时已经掀了珠帘出去了。
等她回过神来,圆桌上的茶水已经微微发凉。
胭脂再回来的时候带来了太后的话。
“太后娘娘让公主明日装晕。”
韩蕊都能想到太后盛怒之下会怎么斥责凌忻,绝对不只是一句让自己装晕。
“装晕这实在是太假了。”
凌忻那么精明的人会看不出来,万一他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接要掐死自己,然后当场造反呢?
她连连摇头。
胭脂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个十分精致的小盒子。
“太后已经猜到了公主不愿意装晕,这是太医配制的药丸,毒性不大,服下便会吐血昏迷,公主明日提前服下。”
韩蕊犹豫着接了过来。
靖国候府门口车水马龙,来往的马车挤得满满当当,众人都是奉旨前来。
马车粼粼而行,眼看着便要到靖国候府了,胭脂小心的奉上了一盏温水并递上了那颗药丸。
韩蕊接过来一口服下。
“公主,解药奴婢已经带在身上了。”
“嗯。”
等她到的时候,百官命妇们几乎全到了,她一身素白华服,只一根白玉簪子挽起秀发,却更是风华万千,她缓缓步入,百官命妇们纷纷跪地叩拜。
“臣等参见长公主殿下。”
“诸位都起来吧,本宫今日此来也是送靖国候夫人一程。”
昨日圣旨一下,已经不少人得了消息,此时听长公主亲口说出来,大家纷纷露出怪异的表情。
护国长公主亲自给驸马的心头好讨了个追封,还来送她一程,这事怎么看都十分的诡异。
“公主懿德高范,是臣妇等的楷模。”
众命妇异口同声。
凌忻的视线扫过来,他身材修长,眉目冷峻,今日更是一身白衣仿佛与尘世不染,又仿佛将天下都掌控在手心,股掌之间,翻覆云雨,顷刻便可颠倒天下。
盯着自己的眸子此刻亦如冬日寒冰,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韩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担忧,计算着这会儿毒也快要发作了吧,她上前一步走到了那棺椁前,点燃了香火插入香炉中。
文武百官和命妇们的眼睛都紧紧的黏在她身上,有点不明白这向来跋扈的长公主是不是撞了鬼?
凌忻将众人的神色都收入眼底,脸上的冷漠越发浓烈,甚至还夹杂着几分讥讽。
韩蕊扶着胭脂的手要跪下去,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身子一软一口鲜血直直的喷洒在棺椁上,胭脂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她。
凌忻似乎是早就知道她会这般,近乎逼迫压制的语气响起,“公主就是这般道歉的?”
这话台下的众人自是没有听见,胭脂却听了个正着,回头瞧见凌忻眼里的怒色,急得哭出了声。
“侯爷,快让人去请太医,公主她吐血了。”
韩蕊被人挪到了后院的房间里,而祭拜完的百官则在前厅候着等候消息,命妇们在后院聚在一起商议。
一炷香的时辰,太医气喘吁吁的赶来了,胭脂直接拉着她便进屋。
屋子里韩蕊已经服了解药,不过已经睡下了,太医配合的提笔开了个温补的方子。
凌忻一身素白的孝衣过来,众人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胭脂上前一步:“侯爷,公主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