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喂到跟前的白粥,原本眉头微皱的钟离彻,顿时心花怒放,乐得心里冒蜜糖似的。他顿时将所有事情忘了个干净,只看到华恬在自己跟前,拿调羹喂自己吃粥!
见钟离彻直愣愣看着自己不说话,华恬不由得问道,“怎么不吃,可是有事?”
看他的样子,就是饿了许久的,这会子食物在眼前,竟然不想吃?
很快她又想起,钟离彻在军中理应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或许不喜欢吃这些白粥,当下忙道,“你多日不曾用膳,不适合大吃大喝,先吃些小粥,等身体好了再吃肉。”
钟离彻才反应过来,又被华恬的温言软语说得心里暖暖的,差点又开始发呆起来,他忙扯开嘴角,露出个笑容,“听你的。”
说完,一口将喂到跟前的白粥吃了下去,目光盯着华恬,眨也舍不得眨一下。
华恬见他吃了,目光又一直盯着自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渐渐的,俏脸慢慢升温,变得嫣红。
这模样钟离彻爱煞了,更是舍不得眨眼般盯着华恬看。
被钟离彻看得心中羞怒,华恬嗔道,“你怎地老盯着我看……”话说出来,烧得又啐了一口。
“我爱看,百看不厌……感觉在做梦一般,我的恬儿竟然喂我吃东西……”钟离彻目光炙热地盯着赵薇,情不自禁地说着,干干的嘴唇有些开裂,可是性感得要命。
他吃了盐水,又吃了几口粥,有了些精神,喉咙也没有原先那般干涩,说话不如原先嘶哑了。
不过他的话听在华恬耳朵里,无疑于惊雷,差点连手中的碗都拿不稳了,嫣红的脸彻底变成了通红。
“你、你、你胡说些什么……快、快些吃东西罢……”华恬结结巴巴地说着,双手虽然有些颤抖,手心也出了汗,但是动作却没停。
“我没胡说……”钟离彻一口吞掉喂到口中来的白粥,目光炙热得让华恬产生钟离彻吃得不是粥,而是自己的错觉。
她移开目光,将视线停在钟离彻干得脱皮的薄唇上。可是这么一看,又觉得他性感得要命,想起这薄唇曾经亲吻自己的炙热和甜美。
狼狈地移开目光,华恬觉得自己要发疯了。喂他吃粥,怎地却比千里跋涉还要累。
钟离彻吃着华恬喂到口中的白粥,只觉得比这一辈子吃的任何东西都要香甜可口,吃得满脸陶醉和满足。
在他眼里,粥是主食,华恬便是那美味的配菜了。
难怪世人都说,秀色可餐了。
只是这美味的配菜似乎有些害羞,被自己目光盯得满脸红晕,如同白玉沾上了胭脂,让他恨不得扑上去啃两口。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色授魂与,在这寒冷而简陋的帐篷中吃出享受珍馐的感觉。
喂完了钟离彻,华恬心中既松了一口气,又隐隐有些失望,觉得结束得太快了。
她将手中的碗放下来,红着脸看向钟离彻,柔声道,“你好生休息,我在这里看着。”
钟离彻是真的倦极了,在山上就累得可以马上睡过去。只是华恬在眼前,让他比平时更加亢奋,没有睡意罢了。
眼下吃饱了,身上盖着被子,旁边还有火盆,暖洋洋的,加上爱极了的小娘子亲手喂自己吃了东西,心里快活轻松至极,倦意才慢慢涌上来,可是这一切太美好,他有些舍不得闭上眼睛。
如今听到华恬柔声让自己安睡的话,眼皮下搭,开始打架了。
“只怕敌人还会折回来查看究竟,万不可掉以轻心……”他强忍着倦意,吩咐起来。
华恬见钟离彻的眼皮都搭下来了,他还拼命想睁眼,便伸手抚在他眼皮上,凑近他耳边道,“放心,安排了人巡逻,不会有事的。你快些休息,休息好了带我回大周朝。”
钟离彻睡前的最后一个印象,便是眼皮上绵软修长的手,鼻子里特别好闻的幽香,以及耳旁温声细语时喷出的浅浅的气息。真可谓色香味都占全了。
见钟离彻终于沉沉睡去,华恬拿出包里的大氅,放在他的被子上方。大氅放好了,又帮他拉了拉被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只看得脸上发烧这才起身,出了帐篷。
出了帐篷,她到每个帐篷里都走了一遭,见所有伤兵都吃了东西睡着了,这才将人召集在一起,分成三个班。
其中一班负责轮流到三个方向放哨,一班负责在有伤兵的帐篷内照顾伤员,一班休息。三班轮流执行,等到所有人醒了,能够长途跋涉了,再另做计划。
跟着华恬前来的都是忠心不二的好手,对于华恬吩咐下来的任务,没有一个提出意见,都执行得很好。
不过计划颁布之后,陈方找到华恬,提出了自己担心的问题,“小姐,你是未出阁的贵女,是断不能让那些人看见你的真面目的,现下人睡着了还好,若是醒来了可如何是好?”
华恬道,“放心罢,我带了男装前来,到时换了男装,将脸弄黑一些就是。”
“可人随时都会醒来,不如小姐快些换了男装,自此以男装示人?”陈方担忧地说道。
华恬一听,也是道理,便点头应了。
陈方见华恬听了,也没什么事,便打算告辞,可是却被华恬叫住了。
“陈大哥,这里极为寒冷,这些伤兵多日未曾吃过东西,不知会不会冻坏了手脚?”华恬问道,她不大懂得这些,先前压根也未曾想到,这会子想到才问出来。
陈方沉吟道,“这的确是个问题,想来多少都有些伤到了。我们如今也没有什么法子,只能让他们保暖,并且让针灸过关的帮他们扎针。”
“既如此,我们去找可以休息的人,将这营帐里能够烧得着的都收回来备用罢。如此一来,总不会让人冻着。”华恬提议道。
陈方摆摆手,对华恬道,“这些我叫人去便成,小姐多日不曾好好休息,也快些回去歇着罢。我在钟离将军的营帐旁又搭了个小的帐篷,小姐住那儿罢。”
华恬俏脸一红,听懂了陈方的暗示,低头轻声道,“我自会去的,陈大哥你们小心些。”
陈方搔搔头,也有些尴尬,便跟她说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见陈方走了,华恬双手抚在脸上,觉得方才当真是尴尬至极。她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子愣,这才怔怔地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走到帐篷门口,她站住了,半晌侧头看着隔壁的帐篷。站了一会子,想起里头的钟离彻,她终究还是抬起脚步,走进钟离彻帐篷里。
钟离彻躺在床上,瘦得厉害的脸上胡子拉碴,眉毛不安地皱起来,眉心有两道竖痕。
她以前见过的钟离彻,都是丰神俊朗、气焰张扬的,这会子看着他落魄消瘦的样子,竟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得厉害。
慢慢在床边坐下来,她伸手进被子里,握上钟离彻的手。
手才握上去,就被钟离彻带着茧子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紧接着,他微皱的眉头舒展开了,嘴角甚至隐隐带上了笑意。
作为一个保家卫国的将军,他被人用卑鄙手段如此算计,损失了那么多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必定很难受吧。一路逃亡,生怕不能将自己的战友带回去,心里压力很大吧。
虽然他英勇善战,是个出色的将领,可是毕竟年轻,能够承受的压力,根本不能与已经成了精的老狐狸比。
这么想着,华恬心中怜惜心更重,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伸到钟离彻的脸上,轻轻抚着他饱满的额头,英挺的剑眉,微微翘起的睫毛,再到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微微带着笑意的嘴唇。
盯着人看了许久,又上手怜惜地抚摸着,一直以来睡不踏实的华恬,渐渐地也趴在床头睡着了。
她睡得很香,梦见钟离彻带着一帮兵马在雪地上快速奔跑,后头跟着一大群恶狼。恶狼在雪地上跑得特别快,钟离彻等人很快就要被追上了,落后的士兵,一个个丧身在狼群里,被吃成了骨架子。
在梦里,她看到钟离彻望着白生生的骨架子流眼泪,眼中的痛苦和愤怒特别真实。最终他还是忍不住了,拿着长剑扑进了狼群里,很快便没了踪迹。
她吓得大声尖叫,眼泪不停地流,恨不得扑上去将那些狼都撕了。
“恬儿,恬儿,你快醒醒,快醒醒,你做噩梦了!”在绝望中,她听到遥远的地方有人在对自己说话,一只长长的手从天空中身下来,拉着她猛扯。
她看着消失在狼群里的钟离彻,拼命挣扎,怎么也不愿意离开。
可是拉着自己的手很有力,她被拉得身体往天空中飘去,低头正好看到狼群中一架白生生、阴森森的骨架子。那骨架子正面朝上,似乎在看她,甚至流下两行泪水。
一见那骨架子,她马上疯狂了,死命挣扎,低头去咬那拉扯自己的手。可是还没将手咬到,便瞧见那手很是粗糙,也很脏,上头有厚茧,有污泥,还有黑色的血污。
这手,这手是钟离彻的!钟离彻还没死!华恬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活,她再也不肯看地上的狼群,而是紧紧抱着那只拉扯自己的大手。
睁开眼睛,她看到自己正抱着钟离彻的一只手,而钟离彻在一旁担心地叫着,“恬儿莫怕,恬儿莫怕……”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