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宿漫步街头,脑子里回想秦绍和他在一起的种种细节,一一想来,似笑非笑,状若疯魔。
“你效忠的只有大秦,只有皇上。”
秦绍那日的低语如今容宿是全明白了,“殿下还是不信我。”
非是不信他的感情,而是不信他的忠诚,对秦绍这个人的忠诚,而非对大秦太子的忠诚。
“殿下要是女人,您可怎么办呐,”大成脑子里一团乱麻,哪有功夫听容宿的疯言疯语,一心想着女人该怎么做皇帝的事呢。
毕竟秦绍如今距离天子之尊只剩一步之遥,看那架势也不打算放弃的样子。
想到此处,大成忍不住竖了大拇指,真女中豪杰是也。
就是不知道这位女豪杰到底想怎么混过陛下那一关。
“殿下这次,只怕混不过去了。”容宿对此并不乐观,事情闹到皇帝眼皮子底下了,验身这件事还不水到渠成。
都是“男人”,陛下就是要秦绍当他的面宽衣也使得。
容宿攥紧马缰,忽然方向一转直奔太子府。
他想知道,是不是他猜测的那样。
“慧宁,慧宁!”容宿冲进太子府大喊道,慧宁是秦绍的座上宾,容宿也不是“外人”,很快就有人给容宿引路见到慧宁。
这和尚看起来慈眉善目,只是怀里抱着的黑猫金瞳眨也不眨地有些诡异。
“说吧,都瞒着我什么了?”
慧宁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把猫放在桌上,还在一旁暖炉里添了些炭火戳了戳才道:“四爷别急,稍后自有分晓。”
……
皇帝寝殿,秦绍奉命而来,太后皇帝都高坐上首,一旁是顾氏和看着她的两个嬷嬷。
“嫂嫂?”秦绍十分惊讶,“哦,是顾大夫人为人拐带,竟是皇祖母救回来的?”
“太子这话可太有趣了,哀家从行宫回朝不过几日,可没有功夫帮你救人。”
“那就是娘娘掳走的了?”秦绍倒打一耙。
太后面色不改:“皇帝,还是你来问吧,免得太子要记恨哀家偏听偏信了。”
皇帝挥挥手,周福上前搀起他:“太子,顾氏招供说你……”皇帝说不出口,脸色冷漠地盯着秦绍。
秦绍微微吃惊:“说儿臣?父皇恕罪,儿臣斗胆问一句大夫人的病治好了?”
“就是你在给顾大夫人吃疯药,那药断了之后大夫人的神智已经渐渐恢复。”嬷嬷替太后说了话,秦绍冷笑:“哦?你们怎么知道孤在给她吃疯药?还知道的这么清楚,到底是大夫人所说,还是你们、胆大包天竟敢监视孤!”
太后拍拍手:“太子果然好口舌,哀家实在不是对手,皇帝,哀家已经无愧于先帝了,剩下的事就由你来处置吧。”
“送母后回宫。”皇帝没有一句挽留,显然也是早就想避开太后处理此事。
顾氏被两个嬷嬷带了下去,连周福都懂事地告退,只剩下皇帝和秦绍两人,临出门前周福还听到最后一句:“儿臣不知道父皇竟然也会信这等无稽之谈。”
周福拉上了殿门。
“真的是无稽之谈吗?”皇帝像冬日里放着寒气的冰块。
“不是。”秦绍淡淡应道。
皇帝像在瞬间融化掉的冰块,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只剩下老迈的冰核挂在枯瘦的枝头摇摇晃晃,随时可能落地碎成片片冰晶,烟消云散。
秦绍是女人这个打击对于他来说不亚于是再死一个儿子。
“你近前来。”皇帝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反而招了招手,让秦绍上前。
秦绍依言而行,“父皇。”
皇帝现在听不得这个词,但也没呵斥,只问了句好生无关紧要的话:“通玄镜,是真的被偷了吗?”
“不是。”秦绍答得无比干脆。
皇帝咳咳两声,又笑:“你可知道容宿为了保你,花了多少心思才叫朕相信通玄镜是被偷了,而非凭空消失?”
“儿臣知道,但显然,他失败了。”秦绍笑笑。
有些东西是她知道,父王知道,陛下也知道的事,但容宿不知。
所以容宿只能用他的办法去为秦绍谋划,自然要为通玄镜消失找一个绝佳的理由,决不能让天下人诟病秦绍的出身。
但对于皇帝来说,这些不过是他选择“相信”的小纵容罢了。
“看来,裕王是把实情都告诉你了。”皇帝摇摇头,“难怪你如此镇静,被人揭穿身份也半点不惧。”
“父王什么都没说。”
皇帝蹙眉:“什么都没说?”
“父王只说了一句,错了,全都错了。”
皇帝眉头皱得更紧,那颗老迈的内核紧绷起来,找到了迟迟不肯老去的原因。
“儿臣就猜,这句话应该跟通玄镜有关,跟我的……胎记有关。”
“胎记?!”皇帝猛地站起来:“给朕看看!”
秦绍抿了抿唇,手伸向领口。
皇帝一时迟疑,他如今知道了秦绍的女儿身,怎好再去看人家的胎记:“说说什么样的。”
秦绍停住手:“石镜的模样。”
“果然,果然!”皇帝大喜过望地站起来,双手按住秦绍肩头,“朕的决定没有错,通玄镜赐给你果然有用。”
秦绍将扯到一半的领子整理回去。
“我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是瞒着陛下的了,陛下就不能将一切都告诉我吗?”
“你真的没有吗?”
秦绍垂头,有些心虚:“没有。”
皇帝呵笑一声:“那容宿,是怎么回事?”
秦绍挑眉,她以为皇帝会追问她通玄镜到底给她带来了什么好处,没想到皇帝却问到了容宿身上。
“你可知道,容宿那日是用项上人头作保,才让朕答应配合他演那场反间计。”
秦绍点头:“能猜得到。”
容宿一介臣僚,怎么陪和皇帝讲价钱,必是用命相搏。
“他赌赢了,你们成功让朕相信,裕王与当年昭煦被害一案没有半点关系。”皇帝坐到御座上,周遭温度随之冷了下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的女儿身的?”
“他吗?”秦绍抿唇一笑,“大抵是现在吧。”
皇帝不可置信:“太子与容宿,当真没有私情?”
若是如此,他倒是能放下心来。
秦绍长吁一口,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父皇误会了。”
“儿臣与容宿从前未有私情,但是从今以后,有了。”
皇帝拍案而起:“放肆!”
秦绍撩袍跪倒,却半分不让:“儿臣知道,您是怕来日容宿会反。”
“知道你还敢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