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屁!”秦绍都爆了粗口,右手穿过栅栏狠抓紧容宿衣领,第一次主动逼得这么近。灰暗的火把之下,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好似火星碰着引线,爆炸一触即发。
这么近的距离下,容宿盯着秦绍的眼睛忽然微微眯目。
殿下发起怒来,怒目圆睁的模样竟和听云有几分相似,这么想来似乎殿下的额头也有些相似,如果放下两绺秀发……
“你说话啊!”秦绍恶狠狠质问,上了双手揪着他衣领。
容宿若是凶她,她或许提不起胆子质问,但容宿今天是在诽谤她最敬爱的父王,秦绍决不允许!
“殿下当真看不出来,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如今殿下已经当上了太子,我也是殿下的阶下之囚,殿下何必再对一个败军之将演戏?”容宿苦笑着晃了晃手脚镣铐,任由秦绍拽着领子逼问,看起来真挺落魄。
秦绍气急败坏地摔开他:“你休想挑拨我和父王之间的关系!”
“是殿下一直在挑拨我与父王间的关系吧?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的野心,引导我和父王相争,分裂容家内部,还屡屡挑拨父王和陛下的君臣之情。殿下为了分裂容家势力,真是煞费苦心啊。”
自秦绍入长安以来,容家四分五裂,容腾获罪流放,容宿和容闳之争也趋于白热化,就连容王也不似从前那般深受陛下信任。
秦绍当初那句“一山不容二虎”总像一个刺一样钻进皇帝心中,皇帝又是生性多疑之人,时不时就要发作也让容王颇为头疼。
如今被容宿一语戳破,秦绍表情竟没什么变化可言。
“我原不想这么早就与你摊牌。”她嗓音平静,只换来容宿微挑的眉头:“那殿下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你如今已经是太子了,难道想要真正大权在握的时候才告诉我,你根本从没信任过我?”
秦绍一窒。
什么时候跟容宿摊牌?
是啊,她筹谋这么久,上位夺储,招揽党羽,既然利用容宿又分化容家,为的不就是这么一天吗?
把容宿送进监狱。
让容王身败名裂。
毁了整个容家的势力,她就能安心地做她的太子,几年之后,再登基称帝,稳住大秦江山万万年。
可她回顾自己的计划,似乎真的没有将与容宿摊牌提上日程。
甚至她都在有意无意避讳这件事。
“还是说,殿下于心有愧?”容宿察言观色,捕捉到秦绍眼底一线挣扎,“因为迄今为止,我容宿对殿下从来都是忠心耿耿,没有半点私心!”
“放肆!”秦绍像被戳中了弱点的猫,就差跳起来反驳了。
“即便我身陷囹圄,即便我得知裕王有心夺嫡,毒害先太子的真相,我依然缄口不言——”容宿的话被秦绍恶狠狠的一掌打断,“你休要信口雌黄!”
什么毒害先太子意图夺嫡,容宿的话秦绍半句都不信!
容宿捂着胸口倒退两步,却咯咯笑出声来:“看来殿下是真不知情。”
“容宿!你给我住口!”秦绍怒斥,“你知道什么,父王绝不会有夺储之心,父王当初根本就不想送我入长安,是我自己非要来的!”
父王明知道她是个女儿身,怎么可能安排她夺储。
即便……即便先太子夭折的时候,母亲才刚刚怀孕,并不知她是男是女,但秦绍相信,父王绝没有夺嫡之心,更不会做出毒害昭煦太子这种事来!
“若是裕王当真无心,您又是怎么站在这里的?”说到底,还不是裕王默许。
容宿呵呵笑起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裕王明知我父王怀疑他,必不会轻易助你夺储,就利用你争强好胜的心里搭上我的线,让容家成为殿下夺储路上最大的助力。”
“错错错!你简直错得不可理喻!”秦绍气得头顶生烟,揪下腰间玉佩砸向容宿:“张院正的遗言随便你说,我裕王府身正不怕影子斜!”
容宿脸色一沉:“都这个时候了,殿下还在怀疑我。”
秦绍攥着拳头没说话。
容宿入狱这么久只字不言,只提出要见她,摆明了就是要护她到底,此刻自己还这样说话,实在是伤人了。
“张院正的遗言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剩下的路,也希望太子殿下走好。”
秦绍攥着栅栏欲言又止,最后垂下手往外走去。
“殿下,”容宿忽然喊道。
秦绍站定回头,竟然生出几分希冀。
求饶也好。
辩解也好。
就是设计骗局也好,她都想听。
只要给她一个放弃容宿的理由就好。
“殿下真的不认识听云?”容宿的问题永远超乎秦绍预料,甚至让秦绍想打他一拳,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想女人?!
“不认识。”秦绍答道。
容宿不再说话,秦绍瞪了他一眼,大步走出牢饭。
“殿下?”曹国舅正等得焦急,一脸热切地问:“有什么消息吗?”
秦绍捏起拳头,她是不想领受容宿的恩惠,但事关裕王清誉,她不想打一场无准备的仗。
“容宿说他与此案无关。”
“怎么无关呢?容宿没跟电信说他为何会身着夜行衣出现在张家?”曹国舅急着审道。
张院虽官居四品,但因为是太医世家人情交集不少,也算是德高望重的老臣了,决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更何况府上还搜到了东宫丢失的先太子旧物。
“那容宿有说太子旧物的事吗?现在有人说容宿是因为发现旧物才会出现在张府,小张太医却说是容宿栽赃陷害,张院正绝不会干出这种事来,这……”曹国舅也很为难。
一边是容王府,一边是张家和受过老太医恩惠的众臣施压。
当然,更关键的,还是秦绍的态度。
“容宿他……”秦绍想到牢中的容宿,她以听云的身份就跟在容宿身边,自然知道容宿必定是被人冤枉,只可恨让她亲自出手去救容宿,实在是违心至极!
“殿下!”蒙世征已经连夜赶到刑部,看到曹国舅立刻道:“曹大人,我查到一些线索,容宿并非无故出现在张家,而是因为他发现张院正是最有可能盗取先太子遗物的人!”
秦绍心里打翻了五味瓶。
先生对相救容宿可真是不遗余力,如此越权的事也不顾及了。
“曹大人不必担忧,是孤命蒙少将军帮容宿查案的。”秦绍动动嘴皮子,给蒙世征一个牵扯其中的理由。